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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章

    春花爷双眼通红,勾着头圪蹴在窑根下,闷闷地抽着烟。振声老汉走过来紧挨着春花爷圪蹴了下来,悄悄地道:“哥,你赶紧打起精神啊,所有人都等着你的话呢。大成去发电报了,二成还在部队上,三成又出了这事,你要是再倒下去这一家人咋办,秀姑还等着掩埋,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我了。”春花爷慢慢地抬起了头,眼泪涟涟道:“兄弟啊,我的命咋这苦,我对不起先人啊。”振声老汉道:“哥,咱先不说这事,明天埋人咋弄?”春花爷愁苦道:“咱先让人打墓,别的事等大成他伯我银祥哥去安排吧。”振声老汉道:“打墓,打墓,在哪儿打?”春花爷道:“当然在老坟么!”振声老汉压低嗓门道:“啥?老坟肯定进不了。尽管秀姑是个好娃,为了这个家也吃了苦受了罪,可毕竟刘家在村里一个大家族,即便你同意,别人能同意吗?再说了,她是个年轻媳妇,二成还在呢,又只生了两个丫头,哪能进祖坟呢?”一句话把春花爷说的哑口无言。正说话间,大成的儿子跑了过来道:“爷,爷!春花她外爷来了。”春花爷一听头就大,正所谓怕啥来啥呀,没有办法只好和振声老汉立即站了起来。几天不见,何大邦弯着腰,弓着背,已经没有当日的神采了,由儿子引财搀扶着从坡道里爬了上来,缓了一阵气后哭喊着向窑院扑来,迎面正碰上春花爷和振声老汉出来了。春花爷道:“她舅爷来了,赶紧窑里坐。”

    何大邦气咻咻的道:“我女子前几天还都好好的,怎么说殁一下子就殁了呢?再说人都殁了半天那,你才打发人来告诉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嗯!!”说完后,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春花爷一直默不作声,勾着头只管跟在身后。太阳已升的老高,照在河对面光秃秃的山坡上,蓝莹莹的天空上无有一丝云,也无有一丝风。刘家的人都在院子里忙碌着,一副有些陈旧的桐木棺板正停放在西边的窑坡根下,有福圪蹴那里正一丝不苟的刷油漆。银祥老汉正用胡基盘锅灶,他儿子在一旁从背篼里往外掏刚用铡刀铡碎的麦草,然后用铁锨搅和麦草和土,又倒了一桶水,不多会,泥和好了,他用铁锨给他爹端了过去。月娥则坐在院子里,端个笸篮,穿针引线给春花缝孝衫,时不时用针在头上箆一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淌,眼圈发红。银安在窑门前的烂椅子上正聚精会神的写对联。彩霞头顶块白布在当院淘仅有的半袋多麦子。何大邦不看这些人,径直来在最里头停放秀姑尸首的窑里,看见女儿冰冷的尸体时,不由得悲从中来,引财拉着他爹的手,生怕有个闪失。何大邦哭了一阵后,觉得光哭不起作用,想起自己的女子活着时对他们刘家是那么的好,为了怕人说连累刘二成的前途,竟然好几年也不回娘家,毅然而然坚决和他这个地主老财的爹脱离了关系,谁知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况,不知不觉间又一次老泪纵横。用袖子使劲擦了一把,低头出得窑里,黑沉个脸,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揪住春花爷上衣襟道:“好你个刘猪娃,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爹当年还给我家扛过长工呢,你小时候可没少吃我家饭么?”一旁的振声老汉赶紧打圆场,陪着笑脸道:“她外爷,哎我说她外爷,你先消消气,有啥事甭动手,别上火,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别老扯那过去的事。”何大邦狠狠的瞪了一眼。春花爷勾着头一直一言不发,何大邦越看越生气,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想了想,强压心头怒火松了手,引财在一旁死死的拽住爹不放,何大邦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一家的良心让狗吃了么,啊!!自从我女子来你屋不知受了多少苦,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炕上挪锅上,锅上挪炕上,连个固定的窝都没有。你说你们一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哪一个不让她操心,过门没几年,就为你家添了俩娃,你们还要她怎样?你们到底还想咋啊?今儿痛痛快快的给句人话,到如今害得她连命都搭了进去。”何大邦越说越激动,青筋暴涨,唾沫星子乱飞。窑里炕上躺着的春花婆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的吵吵声,急忙摸着炕楞下了炕,出了窑门,看见窑院围了一伙人,近前一眼发现高大的何大邦指着春花爷骂,她不由埋怨自个男人太窝囊,连个响屁都不敢放,他何大邦死了闺女难过,难道我死了儿媳就不难过了?她分开旁边的人挤了进去,对着何大邦道:“她外爷你这话未免说得太重了吧,就说天底下哪家娶闺女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如果哪个女人因生娃而立了功劳的话,那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你说是吧?好了,甭显摆了。有本事,当初咋不给我家添两个大胖小子呢,那才叫真本事,话丑理端,不说这些了。说心里话,秀姑娃是个好娃,我一家没弹嫌,既然人殁了,我这个当婆婆的其实比你们更伤心。”一句话噎得何大邦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骂的右手软软的垂了下去,人一下子失了刚才的精神,站都站不住了,多亏引财手疾眼明全力扶住,才没有倒下去。勾着头的春花爷一见情况不妙,转过身来吼道:“你个死婆娘,多什么嘴,你还嫌不够乱。”这时,炕上睡的秀姑娘早被吵醒了,只是浑身软软的无力,现在一见这架势,顾不了许多,挣扎着就急急忙忙出得窑来,一眼看见何大邦被引财拖着坐在大成递来的凳子上了,上来不由指着何大邦埋怨道:“你个老鬼,来了就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就乱骂一起,再说亲家公、亲家母都尽力了,何况我一直都在跟前呢,难道我的话你也不信,要怪只能怪咱姑娘福浅。”何大邦顿时青筋暴涨,腾一下站了起来,象起火一下点着了,他推开引财的手,跳了起来吼道:“你个不要脸的女人,女子刚没,你吃了人家两顿饭,就替外人说话,你竟敢胳膊肘朝外拐,气死我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动手要打秀姑娘,众人忙拦住。秀姑娘也气得大哭道:“你个老鬼,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我就陪着咱女子一块就走了,省得活着受你这窝囊气。女子殁了,你还有脸来打我,你打啊!早对女子好些比这要脸面强。你不知道亲家比咱还难受,三成娃今天早上被抓走了。”何大邦听到这里,象霜打的茄子立马蔫了下来。又羞又恼的道:“啥?你刚才说了个啥?三成被抓走了?不可能,那么老实的娃。就是真被抓走了,难道咱眼睁睁的看着咱女子就这样被草草的埋了不成?我咽不下这口气,唉,我不管了,你回不回?不回,我自己回呀。”秀姑娘气道:“你个老东西,你能做得出来你就回,好歹看在我两个可怜的外孙女脸上,我死活不回,要走你走!”说完抱起春花回窑里了。何大邦也拉起引财气哼哼的走了,大成想拦也拦不住。

    春花爷见何大邦悻悻的走了,又默默的圪蹴在窑根下,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侄儿、侄媳妇的身影,烟也不想抽,烦躁的干脆什么也不想,只是紧紧的闭起了眼睛。这时,振声老汉跑了过来,也圪蹴在他旁边,“姐夫,你倒是快拿主意,明天就要下葬了啊!”。春花爷仍不睁眼,在一旁盘灶的银祥豁牙漏气的接过话茬道:“他舅,你就别逼他四大了,老四摊上这两件事,搁谁谁也受不了。”振声急得蹴不住,又站了起来,叹道:“都火烧眉毛了,顾不得那么多了。”银祥老汉停了手里的活计,示意儿子继续干,一脚从锅阔窝里跨了出来,泥手在干土堆里蹭了蹭,然后搓了几下,又双手拍打了拍打,直起腰来又从腰间抽出了烟锅袋,慢慢悠悠的装好,点着、用嘴嘬了几嘬,终于舒服的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接着也圪蹴了下来,对着振声和春花爷道:“我也寻思合计了一下,说实话,秀姑娃确实是个好娃,可还得依咱们这里的风俗啊!他舅也考虑的很全面,老四,你就赶紧点个头吧,好让娃们家去干,要不然时间赶不上。再说了,河对面石沟也山清水秀的,我看葬在那里也行。你想,以前文革时,新庄白家老三媳妇得的瞎瞎病死了,不也埋在那了么。”已经写完丧联的老三银安也过来了,靠着窑墙圪蹴了下来,振声喜道:“三哥是文化人,你就做这主吧!”银安已经点着烟了,眼睛微眯着,沉吟了一会道:“可惜我二哥死的早,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为难的。”一句话说的银祥眼睛发红,用粗大而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哽咽道:“银和他福薄,自小受苦,十九岁时,正好彭德怀带部队经过咱这里去解放兰州,他就跟着去了,后来接着又去参加了抗美援朝,他还因此负过两次伤,也得过功,回来后就在大队当了支书,。可他这人从不为自己着想,那年冬季那么冷,要不是。。。。。。要不是在山老头修水库,他也不至于,唉!!”银安接过话茬道:“大哥,甭说了,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大家一时沉默不语,银祥抬起头来向半崖中辟出长有四米、高有五米,被白灰粉刷的白白的地方,写着一行标语:向雷锋同志学习!那是刘银和活着时让人写的,也是刘家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也是他留给大家唯一的念想。一会儿,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天空蔚蓝蔚蓝的,一朵白的像雪花一般的白云从长蛇山一直飘移到西边的牛头山上去了。这时,有福已经把油漆全刷完了,在收拾家具呢。大成过来问道:“大伯,这里就数你年龄最长,经见的也多,我们这些小的全听你的。”银祥老汉把烟袋锅使劲一甩,往肩膀上一搭,一下子站了起来,顺了顺气,跟换了人似的,精神抖擞的道:“既然老四刚才发话了,那我也就不推托了。”转过身来叫过已经盘好锅的成文和淘毕粮食的彩霞,吩咐道:“你四大家的事就是咱屋的事,你们俩脚底下都放勤快些。”这时,刚担水回来的成武忙站住听他大的训话。银祥老汉又说道:“咱这一大家子必须团结,有啥事要听长辈的话。咱这屋可是大门大户,该办的也得必须办,绝不能在庄里人面前落下话把子。虽说是穷,但给先人脸上抹黑的事,咱决不能干!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墓和盛殓两件事。”说到这里扭过头来问春花爷道:“老四,你看让谁去打墓最合适?”春花爷一直勾着头想着三成的事,这时听见银祥问他,才抬起头来道:“大哥,你看着办吧,我没啥意见,只是盛殓,能不能等等二成回来后再盛殓行不行?”还没等银祥开口,银安道:“打墓让成虎去吧,只是再放放恐怕不行吧!万一二成今天回不来,明天怎么下葬。”银祥沉吟了一下,道:“老三的话有道理,我看为了抓紧时间,还是让成文、成武、成虎哥仨都去打墓吧,另外,他三大你也辛苦一趟,娃们家办事不放心,你去在一旁看着,明堂不要太大,能容下棺椁就行,咱也不图好看。”银安点了点头,银祥又叮嘱了几句道:“你身子一直弱,就不要干活了。”说毕,银安就带着成文、成武、成虎走了。大成的两个儿子春山、春生只管在院中疯跑,惹得春花在后面追赶。

    春花婆和秀姑娘一个个哭晕了好几次,都在炕角分别躺着,山秀、水秀分别照看着一个。大成媳妇和彩霞开始忙活着做饭。刘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崖柏顶那边埋人的乐声还没有停止,吹吹打打一直在村庄的上空飘荡着。

    昏暗窄小的窑洞里,秀姑冰冷的尸体放倒在一页门板上,无人问津,虽然都很忙碌,这一切却与她无关。春花爷、振声、银祥说完秀姑的丧事后,又在谈怎样搭救三成的事,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啥结果,三个人苦愁个脸像霜后的茄子。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打墓的人已经回来了。春花依然在院中疯玩着,平时在家里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她还傻呵呵地乐笑着,只是从她的梢辫子上绑扎着白布条和穿着的白孝衫的身上,才知道这是一个才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春花婆和秀姑娘依然在炕上躺卧着,连晌午饭都没有起来吃。小囡囡春草又开始哭闹了,山秀赶紧抱起来哄,不起作用,她就顺势抱给了大成媳妇,大成媳妇左哄右逗,依然不止声,没办法和彩霞商量了商量,问问谁家媳妇有奶?彩霞想了想,崖底下安锁媳妇好象有个三小子,才一岁多,可听说她奶水不够好。岁课媳妇倒是健健壮壮的,也正在奶孩子,可是半年前我和她吵过架。哎,对了,怎么就忘了成武他媳妇,她也不正在奶蛋蛋娃吗?是呀,是呀怎么忘了这茬。两人说着说着眉开眼笑的离开了窑院,过了沟渠慢坡,上了坡坎,到了东边窑崖下,正碰上晾晒尿布的成武媳妇,拉了几句家常,就把一直哇哇哭的春草塞进了成武媳妇怀里,成武媳妇二话没说,撩起衣襟,抓起奶头一把塞进春草嘴里,一下子就不哭了。

    天擦黑的时候,二成还没有回来,急得银祥、银安、振声几个人直搓手,春花爷一直不吭声,天魁、天成、成文、成武、成虎、几个侄儿已在窑院里等得不耐烦了,齐声问春花爷道:“四大,你到底说句话呀,急死人啦,二成恐怕回不来了,明早还要下葬,赶紧盛殓吧!”春花爷吧嗒了一口,摆了摆手,大家明白了。银祥赶紧吩咐入殓,刚缓过神来的秀姑娘听见说要盛殓,哧溜一下溜下炕,顾不上穿鞋,就跑进隔壁窑里,一头扑在秀姑身上,大哇声的哭道:“我可怜的娃呀,你死的好惨呐,都怪你当初不听娘的话,一心要嫁个当兵的,实指望能跟着享几天清福,却没想到你半路而死,你冤啊,你傻啊,为人家一家人操劳过度而殁命的,你——长年女人当男人,虽说有男人,跟没男人有啥区别,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你一眼呀,我苦命的女子,我冤屈的娃呀!”一声声凄厉的哭声,哭的大家都沉默不语。就在秀姑娘一味的数落和哭声中,从崖坡坎下往上攀登来了一个女人,她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后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正在吃力的爬坡,坡陡路滑,一走一趔趄。

    这时,紧接着炕上熟睡的春草哇的一声大哭,吓醒了刚眯着的春花婆,春花婆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同时,还在灶火忙活的大成媳妇听见哭声也跑了过来,春花婆又听见外头的哭声,忙问大成媳妇怎么了?大成媳妇忙将银祥伯要准备入殓秀姑,秀姑娘抱住秀姑尸体不让入殓而号啕大哭的事说了一遍,春花婆听完后赶紧下了炕,慌忙跑进隔壁窑里,半截窑里已经挤满了人,正听见银安劝秀姑娘道:“他姨,既然娃殁了,我们大家谁也不想这样啊,你难过,大家都难过。秀姑娃是个好娃,这谁都知道,人已经殁了就要早点入土为安,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哭也不顶啥作用,还是要保重自个儿身体,节哀!”秀姑娘登时不哭了,止住哭声道:“他三伯,我也明白这个理,但无论如何,总得二成回来再入殓也不迟吧,我把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俺女子对他那么好,如今人殁了,他连这最后一面都不肯见,送一程总不过分吧?这个天杀的,你说良心得是让狗给吃了不成?几句话骂的银安脸红一阵白一阵,银祥站立脚当地燥了,已经不耐烦了,示意让成武、成虎把秀姑娘硬拉到隔壁窑里去,秀姑娘就这样被两个小伙子架到隔壁了。看见春花、春草后,不由得更加放声大哭,吓得两个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大成媳妇和彩霞赶紧在一旁解劝。这时,抱孩子的女人已经进了窑院,喘了口气准备就进窑门,原来是春花的大姑——大秀回娘家来了,大成媳妇发现了,赶紧接了进来。那边隔壁窑里大家七手八脚准备着把秀姑抬进棺材里,春花婆赶紧把早已从柜里翻出的干净被褥铺在了秀姑身下,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看见秀姑娘趴在炕头唏嘘着的直淌泪,大成媳妇只说了秀姑正在入殓一句话。大秀慌忙放下孩子,小步紧跑到隔壁半截窑里,顾不上跟众人打招呼,只看见已经躺在棺材里的秀姑,瘦的已不成人样,脸色乌青着。回想当年刚过门时,俊俏丰润的面庞立即浮现在眼前,就在一愣神的空间,棺板已经合严了。此刻,她忍不住扶住棺盖放声哭了出来,春花婆赶紧拉起了女儿,抱住了。昏黄的蜡烛下,大家心情都很沉闷,没有一人说话。烛火象个幽灵似的上下不停的跳跃,来回睃视着每个人的面庞。这时,从隔壁窑里突然传来响亮的哭声惊醒了每个人,春花婆才想起春草可能又饿了,急忙过这边窑里来了。秀姑娘又一次哭晕了过去闭眼不睁,大成媳妇和彩霞在一旁掐人中的掐人中、扶的扶,山秀溜下炕席正在倒水,水秀抱着小外甥。春花婆一进窑吓了一跳,春草爬在炕角里哇哇大哭,赶紧一把抱了起来,吓得变了声道:“好我的碎婆哩,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一会儿,你若再有个闪失,我咋想你爹交待呀!”春草已经哭得嘶哑了,紧跟后面进来的大秀顺手接过春草。春花婆腾出手来摇秀姑娘的身子,抬头问大成媳妇道:“这又是咋了?不是刚才情绪已稳定了吗?”大成媳妇摇摇头道:“娘,还能为啥,还不是为秀姑么,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伤心。”春花婆拿眼一瞪,道:“你就嘴长的很,谁不知道这些。”大成媳妇再不敢言传了。秀姑娘终于缓上一口气来,彩霞赶紧接过山秀手中的缸子,给秀姑娘轻轻地灌了一口,秀姑娘咕嘟一大口,直呛得她咳咳咳的大咳一阵,春花婆在一旁埋怨道:“你老姨能经得起你们的折腾,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彩霞忙不迭声的赔不是道:“四娘,我们年轻不懂,那你来吧。”春花婆推手道:“好了,只要人醒了,就没事了。”炕里头煤油灯下,大秀已解怀正在给春花喂奶,急得她的孩子在水秀手中乱挣扎,山秀在一边逗着春花玩。

    装殓完秀姑后,众人都各自回自己家了。春花婆眼睛红肿着,见秀姑娘歪斜着躺在炕边,春花此时哭着喊娘,旁边坐着的大成媳妇赶紧搂进自己怀里,大秀已经哄睡了春草,山秀、水秀已经哈欠连天,春花婆命两个闺女赶紧早点睡,自己从大成媳妇怀里抱过春花哄道:“春花乖,春花最听话,赶明儿你爹就回来了,只定给我娃买糖吃。”春花又哭闹了一会,渐渐地在春花婆怀里睡着了。过了一会,春花婆才轻轻地将春花放在了炕席上。然后又不放心春花爷,溜下炕来,出了窑门。

    天空刚才还闪着几颗星星,忽然之间星星全不见了。乌黑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窑门旁边,一明一灭的火光,吓了春花婆一跳,摸近来,才看清一张黑黝黝的脸庞,春花婆见是春花爷,又气又怜的嗔怪道:“他爹,都半夜了,你一个人圪蹴这里干啥哩?”春花爷只管抽闷烟,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道:“唉,也不知咱三成咋样了?”春花婆闻听此言,鼻头禁不住酸楚,不由疼在心里,哑嗓道:“可怜的儿,忙得都顾不上他,咱这辈子到底造了啥孽,啥事情都摊上了?”春花爷重重的叹口气道:“亏先人哩,唉,让我没脸见人啊!”春花婆嘤嘤啜泣道:“他爹,你甭难过了,要是你倒下去了,可咋办?这个家以后还得指靠你呀。”正说着话,从窑里走出了大秀,她听见哭声后出来看看,发现黑乎乎的两个人,走近才是爹娘在窑墙根下圪蹴着,大秀赶紧过来俯下身道:“娘、爹,你们两个黑灯瞎火的在这哭啥哩?”春花爷赶紧抹了把泪道:“没啥,没啥。”春花婆也止住了哭声,还有点抽噎道:“还不是为了你兄弟三成么?”大秀忙劝道:“爹、娘,你们也甭熬煎了。家里已经出了这么多事情了,真是祸不单行,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不管咋说,这是咱们的坎,必须咬咬牙挺过去,要不然让旁人看咱家笑话呢。三成也是他的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凭他自己了,别人替换不了。再说了,秀姑明早还要掩埋呢,咱屋这一大摊子事全指靠你俩了,你们贵贱可不敢倒下去,还有春花、春草咋办呀吗?”一句话倒提醒了春花婆,春花毕竟大一点儿,好经管,可春草却不到一个月,正在炕上嗷嗷待哺呢,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愁上他心头。大秀半会不见娘吭声,对她娘道:“娘,我看咱屋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也帮不上啥忙,我想。。。我想暂时先把春草接到我家去,一来好照管,二来能给你们减轻一下负担。”春花爷闷头只顾叹气,春花婆忙摇头道:“娃呀,那不行。你都三个娃了,拖累已经够大了,还在来经管春草,那怎么行?大秀头微微一扬,道:“娘,你就别说了,阳阳都两岁半了,不用吃奶可以了,再说我这奶水还足着哩,正好给春草吃。”春花婆道:“那也不成,娘不能再让春草拖垮你的身子。再说了,你女婿还不知道?”大秀央求道:“娘,就让我为你们尽一点力。再说了,我年轻,身体好好地,咋能拖垮?我弟的娃也就是我的娃,又不是旁人家的娃,他凭啥不同意?”春花婆见拗不过自己的女子,也不再言传了。春花爷终于开口了,他对大秀道:“既然你一心要接走春草,我和你娘也没啥意见,就怕你两口吵架,咱这个家庭,再不能出任何娄子了。若再有一点事,爹这张老脸就彻底没地方搁了。你回去后一定要跟广英商量好,别为这事上气,憋气不养家啊,只要你们日子过好了,过到人前头了,爹比啥都高兴。”大秀高兴的道:“嗯,我知道了,爹、娘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三个人都回窑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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