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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回府

    天高云淡。

    容紫自柴房出来,一身如银月色。

    背上的人一脸无奈,

    “你看看,人都昏了,我连解药也没要着,这叫我如何回去。”

    容紫冷冷道:“我不是背着你呢么。”

    “那也不成啊,总不能背一辈子。”

    “你放心便可,这点蒙汗药,寻个郎中便能解了。”

    叶添哭丧着脸,“你教训一下便是….好歹那也是白知府的儿子..两手都给打断了..却是太过严重了…..”

    “他脱你裤子了。”

    叶添一愣,而后又笑道:“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嘛…看看也无妨,大不了切磋一下..”

    “切磋?”

    叶添道:“眼下说什么也都迟了。”

    又忽然想起来似地:“不过我没有一点力气,占不了上风,幸好你恢复的快...不然还真差点给人...”

    话未落,却听得容紫脱口而出,

    “那我便阉了他。”

    径自反映片刻,容紫道:“也不是因为你,只不过省的他再去害人罢了。”

    语毕,又自觉实在掩饰不住,便直接恼了,

    “你自己下来走吧。”

    叶添很是莫名:“你这人可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到底是小孩子脾气..”

    容紫不语,只管松了拖着叶添的手。

    叶添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扒住容紫肩膀,“别啊…我哪有力气走路啊…..”

    容紫冷了一双凤眼,“下来。”

    叶添箍住了容紫,话锋一转,“你有所不知,方才有多凶险。”

    容紫烟眉一挑,“能有多凶险,我看那小子,却是很听你的话”

    叶添闻言,连连摇头,“我不会武功,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制服我才下的药,自然就不难说话,倒是你,如果不下药,他们却是连你的头发丝也摸不着。”

    又道:“方才幸好这小子没绑你,要是你也给捆的结实,便是我给你喂了药,也是无济于事。”

    “那可未必,”容紫冷哼一声,“既然他是晋安知府的儿子,你跟他爹同朝为官,若是你表明身份,他多少会卖你些面子。”

    叶添道:“这个我也想过,若是当时真的表明来历,就怕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

    容紫侧头瞄一眼叶添,静默不语。

    叶添道:“那样就真成了逼奸朝廷命宫,怎么想都是就地将咱们解决了,更省事些…”

    容紫抿唇浅笑,眼底些许不屑,“这样说来,我是要多谢叶大人机变如神了?”

    叶添一笑,“客气客气,若是你真有这份心,不如以身相许..”

    容紫一僵,停了步子。

    “哎哎哎——你手用点力气拖着,我要掉下去了。”叶添急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却瞅瞅你,还给当真了…”

    容紫面色淬白,如夜里幽魂。

    “你不是有夏念白么?”

    “啊?”叶添一愣,“你打哪里听说的?”

    “是你那夜你喝的太多,睡梦里喊出来的。”

    “…我都说什么了..”

    容紫眼睫微动,顺嘴一编,“什么都说了。”

    “…那…你也知道了…这人是谁?..”

    容紫一双凤眸冷若寒冰,“就算你不说,那信上鲜红的总督大印,不也明摆着就是夏念白的名字么。”

    又道:“总督,参军,你倒是近水楼台。”

    “近水楼台?我看是奈何明月照沟渠还差不多。”

    语毕,叶添忽然一点兴致都没有了,软绵绵的趴在容紫背上,静了半晌。

    凉风四散,杳杳飞花。

    地上双影婆娑。

    “我有的人多了。”叶添道:“但却从来没能有过夏念白。”

    “便是盼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梦南柯罢了。”

    容紫听得明白。

    低头不语,只背着叶添继续走。

    “你倒真是够重的。”

    叶添苦笑,却未吭声。

    容紫走的起劲,“叶大人,你知足吧,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给人背过呢。”

    叶添道:“我看未必,你小时候你爹总背过你吧。”

    容紫鼻尖涔一层薄薄热汗,“没有,我很难见到他。”

    叶添忽然想了两人之前说的话,忙道:“常见到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我,每次给我爹见了,都是一顿鞭子。”

    容紫道:“你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罢。”

    叶添凝神思索,“主要是同僚家的小少爷实在忒出色,不过十岁出头,念书习武,样样都比我强上几分,我爹瞧见了,自然恼我。”

    容紫道:“武习不好也便罢了,你这样的脑子,竟然也念不好书?“

    叶添眼底愁苦:“念不好书,是因为小少爷貌比朝霞,我恋慕其色,每日里都千方百计的偷我爹的黑漆古箭,拿去讨好他,顺便带其去后山骑射,整日奔波,自然便没时间念书了。”

    容紫寻思着,忽然笑的开心“你爹恼你,该是因为你偷了他的箭罢。”

    叶添摇摇头:“谁知道呢,我爹临死的前几日,还告诉我别在翻箱倒柜的找剩下那几只古箭了,要射箭上军营里,一抓一大把,他不心疼。”

    容紫哈哈大笑:“这样一说,你偷走的箭竟是古物。”

    叶添点点头,“可不就是,很不禁用,箭头没几次便都碎了。”

    “你爹拿鞭子抽你,当真算轻的。”容紫笑道:“那小少爷呢?”

    “问他什么?”

    “现在如何?”

    叶添讷讷道:“长大了,做了官。”

    “官居何位?”

    叶添张了嘴,却觉舌尖发涩。

    便闭了嘴,硬是将东南两省总督几个字咽下肚。

    只眼望着天际发白:“待会天就亮了。”

    容紫神思一阵恍惚,也未吭声。

    叶添又道:“咱们这是上哪儿?”

    “先寻个郎中,解了毒后,我便送你回城。”

    ***

    灯火未尽,天已大亮。

    夏念白略垂了眼帘,盯着手上公文,面色苍白。

    这几日灵州流寇行军已抵达周安临县,所道之处便是打家劫舍,大肆抢夺,

    致使桌面上周安各地的请战公文,竟有十多个。

    虽说叶添早有应对计策,可为保万全,眼下集齐兵马,伺机而动,也算是未雨绸缪。

    夏念白昏昏沉沉间,耳边吱呀一声,抬眼望去竟是舒璎端了黄铜面盆,推门入室。

    待舒璎眼见着夏念白端坐与桌案后,难掩眼底惊悸,

    “少爷,怎么还没睡?”

    夏念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去将颜安叫来。”

    舒璎搁下水盆,攥出了水中软帕,

    “少爷,先洗洗吧,这么早,怕是颜副将还未起来罢..”

    夏念白面无表情,不再作声,

    默认了一样。

    舒璎见状,忙上前帮着其洗漱整理,待一切收拾妥当,便端了水盆出门。

    自个儿绕到了后院儿,当地一泼,却听得人哎呦一声。

    叶添苦笑着抬了给浸透的靴面儿:“我说舒璎,你倒也看着点儿啊。”

    舒璎端稳了盆儿:“这大清早的,你在后院儿晃悠什么?”

    叶添道:“走的后门儿呗。”

    舒璎将剩下的半盆水泼出,“添少爷,您好歹也是个官儿,怎么还走起那窄小后门来了。”

    叶添笑笑:“虽说是官儿,有你在,这儿不也跟家一样,自家人走走后门又又何妨。”

    语毕,又颇有深意道:“而且,我就是喜欢走后门。”

    舒璎翻了翻眼睛:“真是个怪人。”

    叶添刚解了蒙汗药,腿脚还有些浮,“舒璎,这么多间屋,哪个是我卧房来着。”

    “到底是走的久的人,竟连自己住哪屋也给忘了,”舒璎道:“少爷那间卧房你总该记得在哪里吧?”

    叶添不可置否,“…恩..这个倒是记得。”

    “西侧在数三间便是,”舒璎嘱咐道:“回去的时候手脚轻些,少爷昨晚一宿没睡,现在刚躺下。”

    叶添应了一声,便踮着脚尖,朝内宅深处走。

    碧空萧瑟,院里的玉兰树渐染秋色 。

    叶添刚转进了里院,打老远便看见了那人轻衣淡袖。

    凭栏而立,影若标杆。

    叶添缩了脖子,走的极慢。

    只想着不要打个照面便好,眼睛却紧盯着夏念白的背影,

    那如墨黑发,和他隐隐约约露出的那么一点如玉侧脸。

    枯叶旋落,落在地上,给叶添踩一脚上去,叶片响声细微。

    叶添紧盯着夏念白,见其未动,便低头去挑那脚尖的路,走了一会总觉得心里不安慰,待抬起头来,夏念白已然面对着自己,眸光倦怠。

    叶添给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这该是我问你吧。”

    “…回屋..”

    “这么小心..”

    “…若是真小心,也便不会给你发现了..”

    “你躲着我?”

    “….并没有。”叶添声音越发的轻。

    夏念白默不出声。

    叶添逃一样的跑入身侧偏房,却听得外头音色淡漠。

    “那不是你的卧房,是库房。”

    叶添绷着一张脸出来,觉得尴尬,便看也不去看夏念白,径自回了自己屋。

    之前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是困乏难耐,不一会便睡下了。

    晌午。

    容紫带了一千灵州将士,于周州边缘同灵州大军回合。

    待道明来意,使其折返。

    容紫派人带总督信函一封,直奔灵州,假予阎雄实给阎立,促其生分。

    又暗中指一人快马加鞭,给阎雄通风报信。

    谎称阎立欲置之死地,需即刻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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