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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南下

    三月桃花灼灼,落樱胜雪。

    夏念白一袭墨袍玉带,越发显得面貌俊俏。

    府上杂役将最后一只镶银楠木衣箱搬上马车后,转身赶步上前大敞了府门。

    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位妇人,缓缓迈过门栏。

    湖蓝缎袄边角的兔子绒毛在风中簌簌而动,妇人眉间一蹙,还未消肿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的滴下泪来。

    旁边扶着的丫头见状立刻递上鲛绡丝帕,低低的道:“夫人…”

    夏念白并未察觉,依旧的望着远处,苍白而冷。

    马上到了启程的时辰,却迟迟不见那人半点影子。

    夏老夫人扯了手绢拭泪,却抽泣的愈加厉害。

    夏念白回神,侧过脸去,“娘,不是说了不用出来送了。”

    “我儿…”夏老夫人虽有话要说,但张口也只剩了哽咽。

    “娘,快些回屋,春寒甚重,当心受凉。”

    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哀戚:“此番南下,山高路远,怕等你平寇归来时,娘都入土了..”

    夏念白低声道:“不会的。”

    “你爹为先帝征战一辈子,到老也是战死沙场,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皇帝却也不好生相待,”夏老夫人狠狠的攥了手绢,“你每次出征娘都心惊肉跳,但好歹也个把月就回来,可如今,你倒是叫娘怎么等下去…”

    夏念白静了许久,声音里没得半点情绪,“夏家世代忠良,这便是夏家子孙的命。”.

    夏老夫人听闻后忽然悲从心来,胸口一紧,扶着身边丫头的手不自觉的重了些。

    两边丫头忙扶的更紧,顺便腾了一只手给夏老夫人缓顺心气儿。

    夏老夫人悲伤至极,“你若还有孝心,便在那边娶上一房媳妇,早日给夏家添后吧。”

    老将军战死后,夏念白因常年征战,娶妻之事无暇顾及。

    夏家无后,一直都是是夏老夫人的一块心病。

    之前光想着夏念白年纪尚青,且年轻人立功心急,眼看着北夷平定,夏老夫人盘算着过两年再娶妻也不算迟。

    可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皇上一道谕令,就给指到了凶险之地。

    夏念白应了一声,沉默不语。

    夏老夫人知其一向不多话,也未多想,上前两步给儿子正衣襟,惹的身边的一大堆丫头都跟搀扶伺候。

    “这么冷的天儿穿这样少。你在外数载,竟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夏老夫人含泪责怪,转头盯着身侧一个丫头,“舒璎,你上车跟着走,要好生伺候少爷。”

    那个被换做舒璎的小丫头抬起头,竟嫣然而笑:“好。”

    夏念白正欲拒绝,却听夏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瞧我这个脑子,添儿呢?怎么人还没到?”

    夏念白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微拧了一双刀锋利眉,没有接话。

    夏老夫人神色陡然沉郁,轻声道:“添儿虽为故友之子,但在府上寄养这么多年,与你也情同手足,出门在外,要相互扶持。”

    说了一会见夏念白面无表情,估摸他厌烦了,忙长话短说道

    “娘不罗嗦,还是那句老话,无论如何凶险,都要保全添儿性命,这是你爹生前立过誓的。”

    冷风乍起,碎瓣如霜。

    夏念白负手立于马车前,身后是一片惊心的乱红翩跹。

    “对添儿,你爹愧疚。”夏老妇人说的极小声。

    “孩儿知道。”

    夏老夫人紧攥着他的手,眼中酸涩,“娘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求平安归来。”

    夏念白依旧思索着那一句,声音轻的若有似无,

    “孩儿记住了。”

    叶添懒懒的睁开眼,挠了挠脸,又径自合上了。

    八仙桌上一坛未封口的花雕,香气馥郁。

    此地为京城男院之设,挂牌‘相思廊’。

    自打悬匾时,叶添就是馆中常客,因其相貌俊逸,又兼具风骨才情,哄得红倌流烟死心塌地,独独任君采撷。

    软帐绰绰,锦被里的小倌翻了个身,露出一条腿来,铜炉内炭火未熄,那小倌也便不觉得冷,就那么裸着白生生的长腿,压在叶添身上。

    叶添忽的瞪圆了眼,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

    那小倌一惊,以手撑了床沿起身道:“叶郎?”

    叶添猛的站起来后,摇晃了几下,光觉得眼赤耳热,腿脚无力。

    看来昨晚那坛酒,眼下余力未褪。

    小倌在叶添身后,挑了一双柳叶眉道:“既然这样急着走,叶公子又何必半夜三更到流烟这里来讨酒。”

    紧蹙的眉心舒展些许,叶添笑容略微愁苦,“我想你嘛。”

    语毕,便低头寻了仍到床下的鞋袜,重新坐下,急忙的往脚上套。

    流烟不紧不慢的披了件海棠红衫,赤足下床,不经意的露了修长的腿出来,也是份外的娆魅。

    “行了,叶公子当流烟是那情窦初开的雏儿么?这话还是留着去骗那些个蠢女人吧。”

    “好端端的,怎么还恼了。”叶添停了手上动作,就势搂住他:“你生气的摸样倒是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流烟上挑的眼角还残留着昨日上的淡金香粉,“攒着劲儿的伺候人,完事还不是起身就走。”

    “你看看,越说越起劲了,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你不照样还是心尖儿。”

    “少油嘴滑舌。”流烟白了叶添一眼,脸上却浮了些笑意。

    一个屈身跪在床下,帮叶添穿好另一只鞋,“到不知是什么事,让你酒还未醒就急着赶回去。”

    叶添将衣裳一股脑的裹在身上,“晚了,晚了,我女人等着我去骗呢,再不去恐怕要跟我拼命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疾步出门。

    好在相思廊距夏府不算太远,连跑带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叶添跑的全身都起了一层细汗,远远的瞧见了夏府门口一裙丫头婆子挥着帕子,不由得卯足了劲飞跑上前。

    “等一等,我还没上车呐!”

    车夫扬鞭策马,车轮辘辘,却走的更快了些。

    个别小丫头忍不住掩了嘴偷笑。

    府门前叶添顾不得颜面,边跑边喊:“老夫人,叶添来迟了,就此拜别,望好生珍重。”

    夏老夫人举着手绢的手停在半空,眼瞅着叶添跑过,话都忘了应上一声。

    “驾~驾~”

    车马颠簸,看上去,总觉得又快了似的。

    “将军!总督!”叶添有些气急,“念白!带上我!昨儿晚上说好的嘛~”

    车夫超身后车内微侧了下头,轻勒马衔。

    叶添也是眼尖,瞧见车放慢了速度,忙加紧了步子,奋力一跃,整个人荡秋千一样,朝马车斜扑上去。

    鞭声响脆,马匹嘶鸣加速的间隙,便是叶添扑落于青石长阶的钝响。

    身后杂役丫头们的哄笑,倒也不那么清晰。

    叶添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衣上尘土,也不追,光立在原地哀嚎:“念白…不要走啊…”

    马车布帘一挑,纤纤玉手后冒出一个小丫头的脸来,朝叶添嗤嗤的笑,挥了挥嫩黄的帕子,又重新钻了回去,随马车绝尘而去。

    叶添一愣,有些气恼。

    夏念白近些年是越发的讨厌自己了。

    昨晚上不过是亲了他几下,就被其一脚踹出门,害的自己抑郁难消,大半夜的跑到相思廊去找流烟对饮。

    性子喜怒无常,全然没了初见之时的乖觉。

    当时夏念白十岁,给夏夫人牵着小手,唤自己一句哥哥,声音软若糯甘。

    余音犹在,却已物是人非。

    叶添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只觉掌心温热,伸手一看,竟是方才擦破了皮渗出的血。

    东张西望了半晌,觉的没脸回府,正打算去流烟那里,却听得身后马蹄声声。

    叶添一喜,麻利的理了理头发衣服,转过身去,那马车刚好停在身侧。

    映入眼帘的,便是夏念白淡漠的脸。

    青丝如墨,面若玉,黑白交映间,更平添了几分英气。

    叶添讷讷的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却被夏念白拎了衣襟直径塞入车内。

    连滚带爬的正打算起身,后腰又是一痛,夏念白一脚在自个身上踩的是结结实实。

    小丫头舒璎瞧着叶添呲牙咧嘴的窘相,笑声如铃:“添少爷,你这大礼,奴婢万万受不起。”

    叶添抬眼,满脸的细汗,眼底流出一分笑意,“叶添原打算除了洞房花烛,不跟别的女子行此对拜之礼,今日咱俩兴许是缘分,不如你嫁了我做妾?”

    舒璎收了笑,板脸道:“添少爷,你脸皮怎么这样厚。”

    叶添翻身坐起,往里凑了凑:“我就喜欢你这性子,长相也合心意,家里有姐妹没有?”

    舒璎一白眼:“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叶添严肃道:“一并嫁过来,给叶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

    舒璎脸一红,眼里几乎滴出泪来:“少爷,你看看这…”

    夏念白并不理会两人,一个人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紧闭的凤眼润着一层长长的眼睫毛,不同以往的冷漠,倒是多了一种意外乖觉的姿态来。

    叶添看的心头一热,试探着问了句:“念白?”

    夏念白依旧合着眼,却应了一声。

    叶添一听夏念白还肯与自己说话,错愕之余,便是欣喜,“念白,别气了,昨晚上怪我,我以后可是再也不敢了。”

    说完叶添觉得这个承诺不太可能,又厚脸皮的改了口风道:“若是再犯,你就一剑斩了我。”

    夏念白声音且轻且淡,“我并未生气,只是叫你吃了不守时的苦头罢了。”

    叶添如释重负,“那可好….”

    夏念白又道:“就算我生气,也跟昨晚上没关系。”

    叶添如鲠在喉,百般思索,也想不出个究竟,只得干笑敷衍了事。

    夏念白不再说话。

    一边的舒璎挥了挥帕子,斜眼瞧了叶添,“好大的酒气。”

    叶添道:“好香的手绢。”

    舒璎直接背过身去,低头整理手上的东西。

    静下来后,叶添也觉得疲了,加上方才又体力透支,更是渴睡,没一会,整个人的鼻息就重了起来。

    夏念白突然睁了眼,眸光冷凉。

    愣愣的盯了一会睡熟的叶添,便伸手将车内暖身的羊毛软毯轻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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