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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重逢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会帮我么?

    虽然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却恍如昨日,只因那些岁月太过于沉痛,当事人的记忆皆被刻上了挥之不去的伤痕,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你爹在屋中焚了迷魂香,如果事先没有服用解药的话,人至少有四五个时辰都是昏昏沉沉的,别人让他如何便如何,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舒靖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抄下了那本奏章,又昏昏沉沉的把它送到了御书房,你爹怕他在路上出了意外就派我暗中跟着他,事件的整个过程没人比我更清楚。”

    低沉的声音似是带着魔力,将听到话语的人带入了他所讲的故事中去。脑海中浮现出一名俊秀少年挺拔的身姿,少年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神,似是提线木偶一般机械的往前走去。不远处跟着另一名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藏身于暗处沿途护送着他。

    良久的沉默过后,萧舒靖似是啜泣般地哑笑了几声,喃喃道:“难怪我怎么都记不清楚那天下午的事,只记得当时和惜玉吵了架,连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被她气昏了头,所以才会不记得,却原来竟有这么多我亲手做下了,自己却不知道的事。”

    严楚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拍了舒靖肩膀几下,低声正儿八经的安慰道:“别难过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而且那是云将军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不必太过自责。”

    韩成呓语道:“是啊,那是恩师自己的选择。旁人又能如何阻止得了呢?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怎么办?直接去告诉皇帝他们想要造反,然后皇帝下旨剿灭他们,从此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于是他们为求自保贸然起兵,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从此天下大乱。杀戮不断、民不聊生么,不行。

    两人相交数年,舒靖的父亲一眼就看得出那本奏章是出自谁人之手,他也知道惜玉的父亲必定是无路可走了才会出此下策,所以他成全了他的心愿,派人血洗了云家。同时也郑重的交待韩成,无论如何。务必要保住惜玉父亲的性命。

    可是,当云家所有的人中了毒,而大军杀到的那一刻,第一个动手结束了自己性命的人就是惜玉的父亲,韩成连阻拦也来不及。只来得及抱住浑身血红的人痛哭。

    弥留之际,惜玉的父亲将自己的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儿托付给了自己唯一一个还没背叛自己的门生后,闭上的眼就再也没睁开过,神智也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具苍白的躯壳安坐在红木扶手椅中,这世间的一切却再也如不了他的眼。

    韩成赶到后院绣楼的时候,整座绣楼正在坍塌,楼前站着哭花了妆的惜颜,韩成冲进去也只救出了那个本该在贵妃那里睡得正熟的人。将二人带出去交给了萧舒靖的随从。

    随后他才返回前院,混乱中偷偷背走了惜玉父亲的尸体,那时整个府里都起了大火,所有的秘密都在被焚烧着,彻底的掩埋在岁月中,只因那是一些当事人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韩成的确是个很会叙述故事的人。讲到动情之处,听故事的人无一不是怅然泪下,深陷在那个真实存在过的故事中,仿佛身临其境,被故事中的那个胸怀天下那个人折服,被那个忠孝两难全之下的决定深深地感动。

    帐外的惜玉背靠着帐壁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上下似是瞬间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簌簌直下,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身上的里衣也被冷汗湿透,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听着帐外絮乱的呼吸声,萧舒靖猝然翻身而起,越过韩成将身子贴近帐壁,隔着帐壁将手搭上了帐外人的双肩,贴在她身后低声说道:“惜玉,别想太多了,事情都过去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你不要再想了.....”

    帐外的惜玉浑身一颤,顿时便打了个冷战,这才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刺骨,除了肩头传来的那一点点温暖而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取暖的地方,身子不由自主的就靠向了传来温暖的地方。

    手心传来湿漉漉的触感,萧舒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双手顺着她的肩背下滑,愈觉得她身上冰寒刺骨,后心更是一片湿意,完全被冷汗沁湿出来。

    想起她身上的毒,舒靖不由得急了眼,伸手使劲儿的将她撑起来,贴在她耳边哀求道:“惜玉,你快回去把衣服换了,什么也别想了好么,如果你想要报仇,只管来找我就是,随时可以取我性命,只求你不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快回去好么?”

    记忆中那个心高气傲的臭小子,竟然也会有低声下气求人的一天?惜玉苍白的脸上荡起一抹苦笑,伸手捂住嘴堵将自己的声音堵在了喉中,等到稍稍平静了一些后,嘶哑的声音从喉中艰难地挤了出来,“韩师兄,你把我爹的尸首带到哪里去了?我想去祭拜他.....”

    “当时我带着你爹的尸首回去复命,先皇一见到你爹的尸首悲愤交加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执意要将你爹的尸身偷偷葬入他自己的陵墓中,等到他百年之后,两人可以再叙兄弟之情。”韩成说完后深长地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另外的两人也没发问,只是静静的听着,倒是严楚接口问道,“这么说,云将军被葬在了皇陵之中?那祭拜他一次且不是比登天还要难上三分?”

    回过神来的韩成默默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恩师他生前的愿望是将来能隐居山林,清闲度日,他已经无法自己去了,我禀明了先帝请求辞去职务,替恩师寻一处青山秀水的地方下葬,终生结庐守墓。先皇痛快的就答应了,不过他却要我等上五年再走。”

    说道这里韩成又是顿住,严楚也不好再催促,毕竟这些听者都难过的事,当事人的心中只怕是要难受上千百倍,只能静静的等着他缓过劲儿来,才能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先是舒靖痛骂了先帝一顿,后来他又受了巨大的刺激,急怒攻心已然是伤了元气,没剩几年好活了。他临终之时盼不到舒靖,也只能撒手人寰,临终前托付我带着他和恩师的骨灰以及玉玺出了宫,我把他们葬在了祁连山上,因为只有祁连山上浩瀚的白雪才能配得上掩埋那铮铮傲骨。”

    韩成转头看着帐壁上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恳切地说道:“做完这最后一桩事,我便回去守墓,终生不再下祁连。十一,你会帮........”

    “韩师兄,谢谢你。”没等他将话说出来,惜玉便截住了他的话,撑起疲惫的身子慢慢的往回挪动,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帐壁上。

    韩成心中却愈来愈不明白,当初惜玉领着萧舒靖上祁连,不惜性命的便是为了去帮舒靖拿玉玺,而今自己看透了萧易寒的秉性,自愿站在舒靖这一边,帮助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毕竟让天下苦上一阵子要比苦上一辈子划算得多,可惜玉为何却改忽然改变了态度?

    难道是因为那本奏折么?可是自己方才已经同她解释清楚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这其中的关系她应该比谁都要理解才是,自己方才想说什么她定然是猜到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拒绝?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舒靖眼直直的盯着帐壁,似乎外面的人还在一般,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顺着帐壁上被汗水沁湿的地方抚摸过去,勾勒出了一个背影完整的轮廓,与印在他心里的身影渐渐融合。

    黎明前的天黑得吓人,她会不会害怕?回去后在做什么?有没有换掉被汗水沁湿的衣衫?萧舒靖将沾了汗水的手指含进口中,咸涩一片,不禁无声苦笑。

    自小到大,他不知道自问过多少次,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整天凶巴巴的,永远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姿态,动不动就对自己拳打脚踢,比起她那个温柔贤淑的姐姐不知差了多少倍,可为什么每次一到云府,他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追着那丫头转呢?

    那丫头欺负他欺负得狠了,他也会跑回去找母亲诉苦,那丫头还没过门就已经凶成这个样子了,将来嫁过来还得了,不得整天鸡飞狗跳拳来脚往的才怪,所以央求母亲去退了那门亲事。

    可是每次母亲都会将他圈进怀里,拍着他的头安慰说那丫头现在还小,离过门儿还有好几年呢,等她稍稍懂事一些就不会那样子了,保证会是一个标准的好妻子。

    少年偷偷的咂舌,要真变成那个样子了,还是那丫头么?整天死板板的,有什么劲儿?还不如没事吵吵小架来得好!

    后来的日子,他才渐渐明白,不管那丫头变成了如何的模样,在他心底的位置却始终如一,从来未曾改变过,恨只恨自己没能护得了她一生天真无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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