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耀九天 第三章
我走到池子边上撩起水袖。伸手往水底摸，池底平坦柔软，却无半点淤泥。来来回回寻了一两遭，碰到了一条软绳，我急忙拉紧，稍微一使力，绳子连同藏在泥里的酒坛一并被我带起。
待我托着酒坛洗净了外头的泥水，复又坐回师叔身边，他正边笑边摇头的看着我。兀自笑了半响，说：“倒还是以前的性子，想你这两千年过去，虽说为人处事是越发的稳重了些，可是这脾性竟还是如从前，在新人面前还得装一装，在我们面前却是原形毕露了。”
我知道他是说哪桩事，遂笑说：“法术这些玩意儿，若是用在这些个东西上面，颇无情趣。做神仙的，但凡想要个什么，伸手便幻了出来，看着倒是方便，真真细琢起来，其实倒是失了意义。如此美酒，倒是亲力亲为，喝起来才美。若是随手一招便从泥里弄了出来，那这美酒纵然是美酒，喝在嘴里却也跟平常酒酿无甚分别了。更甚者，就是连清水都不如。”
太乙师叔只是笑，笑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方才可是遇着他了？”
我装浑，“他？哪个他？你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
太乙师叔观了观我的脸色，末了说：“你来这之前他方离开没多久，若是途中碰上了，倒是也有可能。”
我拿起青瓷白底的酒盅倒了杯酒，兀自饮了一口。酒味甘醇中带着丝苦涩，咂了下舌头道了声‘好酒’。
太乙看我只顾喝酒却不理他，摸了摸白飘飘的胡子道：“看你这样，却是果真见着了。”
我又喝了杯酒，说：“见着如何？不见着如何？我这样又如何？”
太乙师叔一愣，也独自倒了杯酒，“难道说你竟是没见着？”
我酒杯方挪至唇边，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想起了件事情，“我却不知，这牡丹何时也长成那个模样了？”
太乙师叔一口酒呛在喉头，猛然咳了几声，“你竟是先见着她了？”
我替他顺了顺背，说：“你莫要这么大的反应，我可不是来问罪你的。只是想，这三界中，会换颜之术的也就那么几个远古神仙，可那几位端的架子太高，断不是她能请的动的，那想想近些的，也就师傅跟师叔你了。”
太乙师叔叹了口气，“牡丹转世前求了王母，只说下世无论是妖是人，只求一件事，就是要你的样貌。结果，她果然又做了花精，修成人形当日，王母便命我同你师傅给她换了容貌。”
我冷笑一声，“她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那人为了她一掌把我打下了诛仙台，她若是想借着我的脸去讨好那人，这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太乙师叔欲言又止，最后只审视了我的脸色，谨慎的问：“你可恨他？”
我捂着心口淡淡的说，“没有爱，哪里又来的恨呢？如今这里竟是半点感觉也无，今日便是见着了，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倒是见到了牡丹的脸，心里便一股烦躁之气。我从来竟不知，自己以前的脸是这么招人烦的，想那时候还被封了天界第一美人。如今自己看来，倒是徒有虚名了。”
太乙师叔又惊疑又好笑，“没见过有人这么不待见自己的。你如今的样貌看起来和先前的倒也是有六分的相似，只是眉眼口鼻精致了不只几万分。再配上你这身量，倒是三界也找不出的绝顶样貌。看习惯了如今的模样，也难怪你看不得以前的自己了。”
我喝了杯酒笑，“可能吧。”
太乙师叔也不再说话，两人对饮了几杯，一小翁酒坛很快就少了一半。
一百年前，我刚苏醒那一年。整日里泡在酒坛子里，后来魔君爹爹下令魔界子民不准把酒贩售给我，更是把整个魔宫的酒都封了起来。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跑回了青山继续喝。结果在青山没待了半年，便跟清莲又打了一回。我封印早解，清莲已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打不过我，却发狠般的毁了整个酒窖。我一怒之下又回了鬼界，忘川河边上来来回回不下百次，却终究没能舀一勺喝。
太乙师叔想是不问清楚，心里便不甚宽心。
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便不忍他为我多费无妄心思。
“师叔，我如今心里真的是半点感觉也无了。我刚苏醒那会子闹出来的糗事不少，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后来你们只当是我想开了，或者是转性了，却是不知其中原委。”
“其实在我苏醒的第二年，魔君爹爹便抽了我的情根。因为爹爹不忍我受情之所苦，他说自己经历了两次已够，万不可让我再重蹈他覆辙。如今没了情根的我，待人接物越发的平静淡然。众人都觉得我老成稳重了许多，却不知我如今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太乙师叔听我说完竟是红了眼眶，许久才兀自笑了一声，“你那爹爹也够狠心的，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跟那木头无甚分别了？”
“做个木头也是极好的。如今我在魔界和鬼界都声望颇高。封神纪后的小辈魔族和鬼族都敬重我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个木头性子倒是帮了大忙了。”
“德高望重的前辈？这话我倒是头次听说。倒不知是哪个‘小辈’说的？”
我一听这话音，握着酒杯的手指便不听话的颤了颤，看着来人，冷下脸来。也不知我方才的话被他听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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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托着酒坛洗净了外头的泥水，复又坐回师叔身边，他正边笑边摇头的看着我。兀自笑了半响，说：“倒还是以前的性子，想你这两千年过去，虽说为人处事是越发的稳重了些，可是这脾性竟还是如从前，在新人面前还得装一装，在我们面前却是原形毕露了。”
我知道他是说哪桩事，遂笑说：“法术这些玩意儿，若是用在这些个东西上面，颇无情趣。做神仙的，但凡想要个什么，伸手便幻了出来，看着倒是方便，真真细琢起来，其实倒是失了意义。如此美酒，倒是亲力亲为，喝起来才美。若是随手一招便从泥里弄了出来，那这美酒纵然是美酒，喝在嘴里却也跟平常酒酿无甚分别了。更甚者，就是连清水都不如。”
太乙师叔只是笑，笑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方才可是遇着他了？”
我装浑，“他？哪个他？你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
太乙师叔观了观我的脸色，末了说：“你来这之前他方离开没多久，若是途中碰上了，倒是也有可能。”
我拿起青瓷白底的酒盅倒了杯酒，兀自饮了一口。酒味甘醇中带着丝苦涩，咂了下舌头道了声‘好酒’。
太乙看我只顾喝酒却不理他，摸了摸白飘飘的胡子道：“看你这样，却是果真见着了。”
我又喝了杯酒，说：“见着如何？不见着如何？我这样又如何？”
太乙师叔一愣，也独自倒了杯酒，“难道说你竟是没见着？”
我酒杯方挪至唇边，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想起了件事情，“我却不知，这牡丹何时也长成那个模样了？”
太乙师叔一口酒呛在喉头，猛然咳了几声，“你竟是先见着她了？”
我替他顺了顺背，说：“你莫要这么大的反应，我可不是来问罪你的。只是想，这三界中，会换颜之术的也就那么几个远古神仙，可那几位端的架子太高，断不是她能请的动的，那想想近些的，也就师傅跟师叔你了。”
太乙师叔叹了口气，“牡丹转世前求了王母，只说下世无论是妖是人，只求一件事，就是要你的样貌。结果，她果然又做了花精，修成人形当日，王母便命我同你师傅给她换了容貌。”
我冷笑一声，“她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那人为了她一掌把我打下了诛仙台，她若是想借着我的脸去讨好那人，这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太乙师叔欲言又止，最后只审视了我的脸色，谨慎的问：“你可恨他？”
我捂着心口淡淡的说，“没有爱，哪里又来的恨呢？如今这里竟是半点感觉也无，今日便是见着了，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倒是见到了牡丹的脸，心里便一股烦躁之气。我从来竟不知，自己以前的脸是这么招人烦的，想那时候还被封了天界第一美人。如今自己看来，倒是徒有虚名了。”
太乙师叔又惊疑又好笑，“没见过有人这么不待见自己的。你如今的样貌看起来和先前的倒也是有六分的相似，只是眉眼口鼻精致了不只几万分。再配上你这身量，倒是三界也找不出的绝顶样貌。看习惯了如今的模样，也难怪你看不得以前的自己了。”
我喝了杯酒笑，“可能吧。”
太乙师叔也不再说话，两人对饮了几杯，一小翁酒坛很快就少了一半。
一百年前，我刚苏醒那一年。整日里泡在酒坛子里，后来魔君爹爹下令魔界子民不准把酒贩售给我，更是把整个魔宫的酒都封了起来。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跑回了青山继续喝。结果在青山没待了半年，便跟清莲又打了一回。我封印早解，清莲已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打不过我，却发狠般的毁了整个酒窖。我一怒之下又回了鬼界，忘川河边上来来回回不下百次，却终究没能舀一勺喝。
太乙师叔想是不问清楚，心里便不甚宽心。
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便不忍他为我多费无妄心思。
“师叔，我如今心里真的是半点感觉也无了。我刚苏醒那会子闹出来的糗事不少，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后来你们只当是我想开了，或者是转性了，却是不知其中原委。”
“其实在我苏醒的第二年，魔君爹爹便抽了我的情根。因为爹爹不忍我受情之所苦，他说自己经历了两次已够，万不可让我再重蹈他覆辙。如今没了情根的我，待人接物越发的平静淡然。众人都觉得我老成稳重了许多，却不知我如今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太乙师叔听我说完竟是红了眼眶，许久才兀自笑了一声，“你那爹爹也够狠心的，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跟那木头无甚分别了？”
“做个木头也是极好的。如今我在魔界和鬼界都声望颇高。封神纪后的小辈魔族和鬼族都敬重我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个木头性子倒是帮了大忙了。”
“德高望重的前辈？这话我倒是头次听说。倒不知是哪个‘小辈’说的？”
我一听这话音，握着酒杯的手指便不听话的颤了颤，看着来人，冷下脸来。也不知我方才的话被他听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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