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宴（12）
夏克城感觉自己飞了出去，顿时吓得全身无力，手一松。他比苏进肥胖，虽是苏进先落下的，但两人同时落在冰上。薄薄的冰层哪里能承受这样的重量，“呲楞”一声立刻碎裂，两人都陷入一池冰水中。
苏进身在险境，神智却非常清醒。冰水刹那间渗入衣内，宛如无数的钢针刺进皮肤的每一处，透骨的寒意如电流般袭击全身。身子渐渐下沉，同时池水一点点没过脖子，片刻已淹到了下巴。头顶传来太子和无双的惊喊，苏进转过去看夏克城，黑暗中依稀看到他嘴唇冻得发白，在水中拼命胡乱挣扎，却连连喝好几口冰水。
“快踩水！”苏进急忙拉了他一把，大声提醒道。
夏克城慌乱中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心里翻来覆去只有“我要死了”的念头。但一感受到苏进于冰水中伸出的手，他宛如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你大爷！我也不会凫水啊！”苏进原本靠踩水才稍稍浮起一点，结果一下子又被他拖了下去，大惊之下呛了几口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也未曾多想夏克城的大爷就是自己的皇帝舅舅。
苏进被夏克城拖着，身子极快地沉下水面，耳朵已没在水下，听不见外界声响。他临危不乱，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仰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眼睛还在水面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不远处的浮冰上有东西在黑暗中发着润泽的荧光。苏进心念一动，一把取过来紧紧握在手中。下一瞬，他便感到冰水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和鼻子里，像一条条冰蛇扭动着身子想要钻入。他急忙缩回被夏克城抱住的左手去捏鼻子，可是大腿又被他死死抱住，情急之下也只好由他。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他身上的寒意一分一分多了起来，最后吸入的一口气也快耗尽了。夏克城早已昏了过去，双手却紧抱着苏进的大腿不放。苏进的胸口无形中鼓得好像就要炸开，太阳穴像是被人凿开那样剧痛。他再也无力支撑了，神思恍惚，不知人事之下由得四肢百骸自行在水中沉浮。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进才感到胸口压着的千钧重石终于挪开了，“咳咳”吐出几口酸水，闭着眼大口呼吸着。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被夏克城打中的地方麻麻地生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重得出奇。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几声满是喜悦的惊呼。
“回禀皇上，小侯爷醒了！”“恭喜婉婷长公主！”“进儿别怕，妈妈在这里！”
“好冷。”苏进听不清人们说了什么，瑟缩着身子，却发现周身都是触手可及的湿漉漉的冰凉。
唯独头顶的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清晰地传入耳朵：“呜呜呜……苏进哥哥……”
苏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虚弱地睁眼，就看见身旁无双小小的身子俯着，手背不停地蹭着眼睛，眼泪却像一串断线的珍珠不停滑落。窄窄的肩膀是这样的柔弱，仿佛稍稍一压就会垮下。
“无双不哭，我没事……不值得掉眼泪的……”他摊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心，用力把发簪递到无双眼前，勉强微笑，“这个给你，不许哭了……”说罢，又昏了过去。
小无双又惊又喜，却眼见幽幽发光的发簪随着苏进举起的手倏忽间重重摔在草地上，原本止住了眼泪却又“哇”一声大哭出来：“苏进哥哥你怎么了？无双不哭，你快醒来啊！”
一旁候着的太医急忙上前搭脉，接着回禀婉婷长公主道：“公主放心，小侯爷只是脱力晕过去了。还请派人将小侯爷抱到室内，生火取暖，以热水沐浴驱寒才是！”
婉婷焦急地看向皇帝，只听到他沉声下令：“来人！把人送到东宫，太医跟着好好伺候！”
人群忙碌起来，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想着一位世子一位小侯爷同时落水，事态颇为严重。
“雪原上的北风可以摧毁一座城堡。”这是在大宸边界北部地区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苏旷起初是不信这句话的，但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尽管今晚找了个背风的山坡搭建牛皮小帐，而且老天仁慈地止了雪，但朔风的嘶吼从未停歇，仿佛一条狂躁的恶龙，张牙舞爪地对这群突然闯入雪原腹地的不速之客咆哮着，想把他们驱逐出境。
苏旷坐在火堆旁，身旁还坐着那十五名年轻的猎手。他们的头顶是整个浩瀚无垠的深邃天空，但却是黑洞洞不见一丝光明。除夕之夜本就见不到月亮，但原本灿烂繁多的星河此时似乎也被灰霾的云朵遮蔽了，透不出一缕星光。
“看样子后半夜还会落雪。”苏旷淡淡地道。
“是的。”一名长着四方脸的猎手点点头。
猎手们默不作声地坐着，首领在场时，他们只需要静静地听候他的命令。苏旷往火堆里扔进一根木柴，跳跃的火苗蹦出许多粒耀眼的火星。他的目光缓缓在年轻猎手们的脸上扫过，最后注视着闪烁不定的火光，低低地问道：“今夜是除夕，想家吗？”
猎手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但都紧闭着嘴没有说话。柔和而悲悯的眼光在部分人的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坚毅刚强的模样。
“等这次的任务完成，我就禀明圣上，让你们回家和家人团聚。有妻子的就生个孩子，尚未婚娶的赶紧把事办了！”苏旷笑着说道。
猎手们听了也都呵呵地笑了，但却没人响应苏旷的话。不是他们不思念家人，而是他们不愿意离开苏旷离开军营。
一个浓眉大眼的猎手接过苏旷的话，诚恳地道：“将军，自从跟着你进了军营，虽然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家乡的老爹也快十年没见我了，但我不后悔！真的！因为咱干的是保家卫国的事，我老爹要是知道了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他身旁的小个子笑嘻嘻地点头道：“是啊，再说也不白干，皇上给咱们那么多银子，可比神武兵的军士拿的俸禄多多了！可惜我家里只剩了我一人，怀揣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知道给谁花。”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苏旷也笑了。乌黑的眸子映射着火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朗。他仰天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从这支秘密的王师劲旅组成的第一天起，我就深信它一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有信心吗？”他明亮的双眼望向众人，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猎手们对视一眼，笑着等待他们所崇拜的首领说出他的制胜法宝。
“因为我有你们这些好兄弟啊！”苏旷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掌举在半空，豪气干云地大声道：“好男儿当保家卫国，死而后已！这辈子和你们做兄弟，值了！”众人的心激动地砰砰直跳，也纷纷伸出手去，附在其上。十六只手紧握在一起，雪原上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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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身在险境，神智却非常清醒。冰水刹那间渗入衣内，宛如无数的钢针刺进皮肤的每一处，透骨的寒意如电流般袭击全身。身子渐渐下沉，同时池水一点点没过脖子，片刻已淹到了下巴。头顶传来太子和无双的惊喊，苏进转过去看夏克城，黑暗中依稀看到他嘴唇冻得发白，在水中拼命胡乱挣扎，却连连喝好几口冰水。
“快踩水！”苏进急忙拉了他一把，大声提醒道。
夏克城慌乱中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心里翻来覆去只有“我要死了”的念头。但一感受到苏进于冰水中伸出的手，他宛如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你大爷！我也不会凫水啊！”苏进原本靠踩水才稍稍浮起一点，结果一下子又被他拖了下去，大惊之下呛了几口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也未曾多想夏克城的大爷就是自己的皇帝舅舅。
苏进被夏克城拖着，身子极快地沉下水面，耳朵已没在水下，听不见外界声响。他临危不乱，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仰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眼睛还在水面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不远处的浮冰上有东西在黑暗中发着润泽的荧光。苏进心念一动，一把取过来紧紧握在手中。下一瞬，他便感到冰水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和鼻子里，像一条条冰蛇扭动着身子想要钻入。他急忙缩回被夏克城抱住的左手去捏鼻子，可是大腿又被他死死抱住，情急之下也只好由他。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他身上的寒意一分一分多了起来，最后吸入的一口气也快耗尽了。夏克城早已昏了过去，双手却紧抱着苏进的大腿不放。苏进的胸口无形中鼓得好像就要炸开，太阳穴像是被人凿开那样剧痛。他再也无力支撑了，神思恍惚，不知人事之下由得四肢百骸自行在水中沉浮。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进才感到胸口压着的千钧重石终于挪开了，“咳咳”吐出几口酸水，闭着眼大口呼吸着。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被夏克城打中的地方麻麻地生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重得出奇。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几声满是喜悦的惊呼。
“回禀皇上，小侯爷醒了！”“恭喜婉婷长公主！”“进儿别怕，妈妈在这里！”
“好冷。”苏进听不清人们说了什么，瑟缩着身子，却发现周身都是触手可及的湿漉漉的冰凉。
唯独头顶的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清晰地传入耳朵：“呜呜呜……苏进哥哥……”
苏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虚弱地睁眼，就看见身旁无双小小的身子俯着，手背不停地蹭着眼睛，眼泪却像一串断线的珍珠不停滑落。窄窄的肩膀是这样的柔弱，仿佛稍稍一压就会垮下。
“无双不哭，我没事……不值得掉眼泪的……”他摊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心，用力把发簪递到无双眼前，勉强微笑，“这个给你，不许哭了……”说罢，又昏了过去。
小无双又惊又喜，却眼见幽幽发光的发簪随着苏进举起的手倏忽间重重摔在草地上，原本止住了眼泪却又“哇”一声大哭出来：“苏进哥哥你怎么了？无双不哭，你快醒来啊！”
一旁候着的太医急忙上前搭脉，接着回禀婉婷长公主道：“公主放心，小侯爷只是脱力晕过去了。还请派人将小侯爷抱到室内，生火取暖，以热水沐浴驱寒才是！”
婉婷焦急地看向皇帝，只听到他沉声下令：“来人！把人送到东宫，太医跟着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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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的北风可以摧毁一座城堡。”这是在大宸边界北部地区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苏旷起初是不信这句话的，但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尽管今晚找了个背风的山坡搭建牛皮小帐，而且老天仁慈地止了雪，但朔风的嘶吼从未停歇，仿佛一条狂躁的恶龙，张牙舞爪地对这群突然闯入雪原腹地的不速之客咆哮着，想把他们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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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后半夜还会落雪。”苏旷淡淡地道。
“是的。”一名长着四方脸的猎手点点头。
猎手们默不作声地坐着，首领在场时，他们只需要静静地听候他的命令。苏旷往火堆里扔进一根木柴，跳跃的火苗蹦出许多粒耀眼的火星。他的目光缓缓在年轻猎手们的脸上扫过，最后注视着闪烁不定的火光，低低地问道：“今夜是除夕，想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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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手们听了也都呵呵地笑了，但却没人响应苏旷的话。不是他们不思念家人，而是他们不愿意离开苏旷离开军营。
一个浓眉大眼的猎手接过苏旷的话，诚恳地道：“将军，自从跟着你进了军营，虽然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家乡的老爹也快十年没见我了，但我不后悔！真的！因为咱干的是保家卫国的事，我老爹要是知道了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他身旁的小个子笑嘻嘻地点头道：“是啊，再说也不白干，皇上给咱们那么多银子，可比神武兵的军士拿的俸禄多多了！可惜我家里只剩了我一人，怀揣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知道给谁花。”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苏旷也笑了。乌黑的眸子映射着火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朗。他仰天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从这支秘密的王师劲旅组成的第一天起，我就深信它一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有信心吗？”他明亮的双眼望向众人，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猎手们对视一眼，笑着等待他们所崇拜的首领说出他的制胜法宝。
“因为我有你们这些好兄弟啊！”苏旷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掌举在半空，豪气干云地大声道：“好男儿当保家卫国，死而后已！这辈子和你们做兄弟，值了！”众人的心激动地砰砰直跳，也纷纷伸出手去，附在其上。十六只手紧握在一起，雪原上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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