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卷 四十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上）
回到清华宫后的日子里，沐元青每夜噩梦频频，冷汗津津，常常被魇住，直到日上三竿仍无法从梦魇中摆脱，昏睡不醒。
丁香找谢卿尘为她号过脉，谢卿尘为她开了宁心安神的药，却告诉丁香，这是她自己的心结，自己解不开，服再多药物也是无用。谢卿尘并告诉他，沐元青如今身子极其虚弱，莫说比之从前，便是比之一个寻常人家不懂武功的妇人，也是大有不及。
他为沐元青又开了许多补气养血的药物和宁神安息的熏香，让丁香每日为她熏服，再加上食补，一年半载应能好转。但是切记不可再令她劳心耗神，令她郁结难舒，否则届时便是药石难医。
丁香听后心中愈发凄凉。刚刚失去了儿子，如今青儿又……
“重华……重华……”
她又被魇住了。
窗外天色已明，她的妻子却陷在梦魇中无法醒转。
丁香用唯一的左臂抱紧了她，亲亲吻着妻子紧闭的、颤抖的眼睫，那双桃花般的眸子里却浮起了泪意。
魇梦中的女子下意识地揽紧了他的腰。
这时，门外传来内监小李子尖细的嗓音：“圣上，该上早朝了。”
丁香只是轻轻抚了抚怀中妻子单薄的背脊，有些疲惫地说，“朕今日累了，不想去。”
小李子有些急了，“可是满朝文武都在大殿里等着您……”
“朕说了朕不想去。”帝王的声音有些不耐起来，带了几分冷意，“他们要等，便让他们等下去好了。”
小李子侍候他多年，了解他脾性。知道他如今这样的口吻已是代表他有了怒意，当即再不敢多言，叩拜离去。
正午的时候，沐元青终于悠悠醒转。
她的丈夫——蜀国最高贵的男主人此刻就这样紧紧抱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沉静温柔。却透着刻骨的悲凉。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抬手抚平了他微锁的眉，柔声问，“今日是上朝之日，你没上朝吗？”
丁香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沐元青蹙起了眉，“你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怎可荒废政务？”
丁香轻笑起来。颊边那一对笑涡显得那样哀凉，他语声柔和而诚挚，“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我的青儿更重要。”
沐元青心中一阵动容，却仍是强忍住拥抱他的冲动，蹙眉摇头，“丁香，我没事。服过卿尘开的那些药，我已好多了。你尽管放心我。我是沐元青，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你切不可为我荒疏政务。否则……”她垂眸叹了口气，“否则。沐元青无资格做你皇后。”
丁香眼神一震，桃花目中有水光滑过，一闪而逝。
他明白沐元青的心思。他也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柔声说：“青儿，如果你真想让我做个好皇帝，就好好照顾自己……”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这个帝位我要来何用？若你不在了，我生又何欢？”
“丁香……”沐元青揽住他的肩膀，语声微哽，噙着泪点头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丁香吻干她眼中的泪，便披衣起身，朝门外而去，再不看她一眼。
********************************************
宁王谢卿尘一直留在清华宫里，然而三个月后，沐元青觉得自己身子已然大好，可以散散步、做点糕点、甚至可以练练剑时，便求谢卿尘先回药王谷了。
毕竟，谢卿尘的存在，证明她还是一个病人。她不想让丁香再为她担心了。
十一月了。转眼又已入冬。黄叶萧然落尽，菊花凋零如土。整个清华宫里一派苍凉清旷。
再过一个月，下雪之时，腊梅就会开花了吧？沐元青望着这有些空寂的御花园，不无惆怅地想。
这样荒凉萧瑟之景，总会让她不经然地想起她少年时代生活的地方——天山。
她很想念她的师父，那位传授她武艺、兵法、谋略、天象、地理、机关术、墨家思想的山中老人、墨家巨子。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如今所做种种，似乎早已偏离了她的“道”。很久以前，在她最初追随丁香打天下的时候，也曾将心中迷惘诉诸于笔，求问她的恩师。
然而恩师给她的答复是，让她凭心而为，顺从心意去做她想做的。并不算违背墨家之道，只要顺从自己的心，便能成就自己的“道”。
沐元青彼时尚未完全领悟师父的那番话，可是这么多年来，作为蜀国的女战神、作为丁香的皇后，她一直没有背离自己的本心，没有做过一件违背她的信念和原则的事。她因而无悔。她的心是坦然的。
可是，这些年来，上苍却一次次夺去她重要的人：杜皇叔死了，明旋死了，她的儿子也离她而去，而楚青沅病成那样，还要和丁香争斗得“至死方休”……
这几个月来，每每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的熟悉面庞、想到那些离开的人……她就心痛如绞……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折寿三十年，换回她的儿子。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中止丁香和楚青沅之间那必将无法避免的、至死方休的争斗……
沐元青身子虽总觉得疲累，仍旧如常服侍丁香起居饮食，为丁香做尽一切寻常妻子应做的分内事。
丁香常常将她抱坐在怀间，说有她这个妻子，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沐元青听后淡笑不语。心中却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好妻子。因为，她的心不忠……她的心中，一直住着另一个人。
这一日。沐元青为丁香脱衣时，发现他的袍袖破了一处。这件以金丝密绣着样云图纹的玄色蟒袍，是汶夏国少帝杜云翔为怕这位日渐强大的蜀国主人找自己为杜皇叔报仇，而献媚的礼物之一。这件蟒袍是双面绣，产自汶夏国的苏杭郡，绣工极其细致繁密。连断面都能看到隐约的龙纹祥云。光是一个袖角，就要耗费一两金线、一百个绣女绣一百日的时间。这样的袍子，整个大陆只有汶夏国的苏杭郡能够生产，而一年能进贡的成品不过一件而已。
她与丁香都不是奢侈浪费的人。在东华大陆上，他们是最勤俭朴素的一对帝后，甚至于。身为皇后的沐元青身上的珠钗首饰不超过十件，而丁香退朝后总是穿一身暗青花白袍，再无其它缀饰。
这件衣袍虽略嫌奢侈。但既是礼物，丁香为何不收？何况楚国未灭，他暂时也没有兴兵汶夏的打算。
沐元青凝视着他残缺的袍袖，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丁香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找宫里的绣女缝补一下不就好了？”
沐元青却是蹙眉摇头，“这针线何其繁复。宫里的绣女是绣不好的。”她顿了一下，又道。“也许我可以试着缝补。”
丁香苦笑着道，“青儿，我知道你绣工好。但这件袍子整个大陆唯有苏杭郡能生产，就证明那些绣女的手艺是无法复制的。绣出这件袍子，要耗尽五百个绣女整整一年的功夫。找人随便缝补一下，衣服只要能穿不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原样复制，熬坏了自己的眼睛？”
沐元青抬头看着他，目光明净而执拗，“你只有这一件像样的袍子，我一定要帮你补好。”
看着她这副认真的神情，丁香忽然觉得这个女子还是如当年他初见她时那么可爱。他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青儿想要怎样便怎样吧。但是一定不要太辛苦，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沐元青含笑点了点头，便解下他的衣袍。
“好了，袍子就先别补了。”衣服被褪下后，丁香颊边笑涡一闪，一双桃花般的眼睛里掠过春水般的笑意，身子一转，将她压在身下。
沐元青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就听丁香在她耳畔轻轻呵气，“青儿，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沐元青因为身子不适，已有几个月未与他行过房事。此刻气息有些急促地看着他，脸颊微红，眸子却有些闪烁，“丁香，你是打算……打算让我们再生个女儿，然后……然后嫁给那个十三太子吗？”
这句话触中了帝王的痛处。他眸光微微一颤，带着一丝恸色，抚了抚她的长发，“青儿，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委屈的。不管是重华，还是我们将来的孩子……我都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因为，我是他们的父亲……”
沐元青看着他水光迷离的眼睛，有一丝激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起来。她蓦然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
丁香亦用力吻住了她的唇，手指一分分揉下她的中衣，唇轻含住她的耳垂，手掌在沐元青有些颤栗的身上轻轻探索着。
沐元青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泛起了红霞般的潮色。在急促的喘息中，她的手轻轻攀上了男子光洁的背脊，用力地摩挲着，胸脯急促地颤抖。
“青儿……”在与她身体合二为一的那一刻，蜀国的主人忽然抱紧了她，在她耳边喃喃叹了口气，“我是属于你的，你也是属于我的。我们只属于彼此。无论身体还是心……好吗？”
沐元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丁香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水般的眸色那么深，仿佛碧蓝无垠的大海，他一字字问道：“青儿，你真的能忘了他吗？”
沐元青的神色一颤，原本绯红的脸颊一分分白了下去……
丁香看着她的神色，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拥住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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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沐元青又开了许多补气养血的药物和宁神安息的熏香，让丁香每日为她熏服，再加上食补，一年半载应能好转。但是切记不可再令她劳心耗神，令她郁结难舒，否则届时便是药石难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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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时候，沐元青终于悠悠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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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青看着他水光迷离的眼睛，有一丝激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起来。她蓦然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
丁香亦用力吻住了她的唇，手指一分分揉下她的中衣，唇轻含住她的耳垂，手掌在沐元青有些颤栗的身上轻轻探索着。
沐元青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泛起了红霞般的潮色。在急促的喘息中，她的手轻轻攀上了男子光洁的背脊，用力地摩挲着，胸脯急促地颤抖。
“青儿……”在与她身体合二为一的那一刻，蜀国的主人忽然抱紧了她，在她耳边喃喃叹了口气，“我是属于你的，你也是属于我的。我们只属于彼此。无论身体还是心……好吗？”
沐元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丁香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水般的眸色那么深，仿佛碧蓝无垠的大海，他一字字问道：“青儿，你真的能忘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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