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一章 大志
康熙六十一年在一片洋洋喜气中到来，我夹在新春贺拜的人群里，远远望见龙椅上的皇上，正对着满堂子孙眉开眼笑。蓦然间，不觉悲从中来，明年这个时候，皇上将在哪里？而明年本身，又会叫什么年？
回到贝勒府，大家再摆宴席，一时府里热闹非凡。我实在没有心思参与，只推说头疼，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坐在床沿上，竟是傻傻的。嫁给八阿哥，已是十二年，回想十二年的日日夜夜，都满是他温柔的甜。。。 洞房花烛，恍若昨夜，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目光，记得他每一个细节。。。
我低垂着头，沉在新婚夜的梦幻里。。。 门开了，那双熟悉的靴子走了进来，就像当年，仿佛要过来掀起盖头。。。
那是多么温暖的怀抱，柔柔地将我拥住。。。 他没有言语，只是搂着我轻轻晃动。。。 我在他怀里慢慢滑落，跪到了他腿边，抱住了他的双膝。。。
我替他脱去了靴子，扶他躺下，他深深的眼里，烁动着什么，没有词句能够形容。。。 那烁动，流进了我的眼，哽在了我的喉。。。 我俯下身，闭上眼，只靠着唇的触摸，去感觉他的存在。。。 渐渐地，那关不住的心泉，终于顺着睫毛滴落，一点点，沾湿了他前胸。
脸颊上感到了他柔软的手指，然后是他温暖的掌心。。。
一声声，似长长叹息，全是爱怜，又似深深呼唤，回肠九转。。。 檐下的冰凌，悄悄滴下了一滴暖，点点红烛泪，滑下灯盏。。。 波影流光，一阵阵，袭过帐幔。。。
“我怎么舍得。。。 若只能再给你五年，叫我怎么舍得？” 他低低的声里，还带着未褪尽的喘息。
我只是吻着他，吻着他轻轻歙动的唇，吻着他微微扬起的脖颈。
“五年，五月，五日，哪怕是五个时辰，有分别么？” 我抬起头，却不知目光该看向何方。
“五年不够，五十年，我们还有五十年。” 他将我压到身下，凝视着我，眼中的光芒，竟灿烂起来。
我感到了眩目，只觉得那光芒，越来越辉煌，将我笼住。那热烈，透过我的肌肤，穿入我的心底。
“五十个年头。” 我忽然顿悟了，紧紧抱住了他，心飞到了那万顷碧波之上。
“若曦，我答应你，那终会是我们的归宿。” 他在我耳边轻轻许下了第一个诺言。
他选择了，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终于选择了爱！许久以来，他始终知道我心中所想，却从未向我表明任何，如今，他竟真的答应了，他竟真的将爱放到了所有一切之上！
我抱住了他的腰，柔柔地抚摩着他的脊背，在他的呼吸中呼吸，在他的心跳中心跳，在他的深爱中深爱。。。
所谓深爱，是爱他，更是懂他。他为我而能如此，我又该如何为他？
“等你，” 我吻着他的脸，轻轻对他耳语。“等你做完你该做的一切。”
“我不做，也未尝不可。” 他微笑着说，翻身过去，一手揽住我，一手枕在头下。
我枕在他肩头，轻轻揉着他心口，柔声说道：“你要做的，是天定的，所以上天生下你。。。 ”
这句话没有说完，我就怔住了，因为他侧过头来，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泪。
我忽然意识到，他要做的事，其宏大远超出我原先的设想。我知道他的身世，却未深想过，最多也只是担心皇上会不会因此对他有所忌讳，但这点他早就否定了，我也就放了心。然而，此刻他这般动容，我才明白，他的身份其实是多么特殊。我才明白，平定准噶尔，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也明白了，皇上对他这个儿子，又是寄托了怎样的厚望！
“其实，你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恢复当年大汗的辉煌。” 我温柔地注视着他。
尽管此刻我对他满是爱意，但想起那个大元，心中却无可避免地夹杂了几丝忌恨。崖山之后无中华。他的先祖，好几代都有意娶元室公主，这庞大的野心，早已有之，好比俄国那位可怕的伊凡，硬是娶了个东罗马拜占庭王室的女子，从此便以恺撒自居。
我些微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目光。他轻轻握住我还放在他胸脯上的手，用力摁在自己心口。
“我想恢复的，是宋元各自之长，而非其短。”
宋元之长？我心里不住颤抖，是兴奋？是感动？是佩服？我说不清。我从没有想过，宋元可以各取其长，合在一起，然而，我自己的血脉里，却正是这样的混合。人，就是偏见的动物，而仇恨，是偏见之源。偏见生生将人类割裂，惟有爱，才能将人类重新凝到一起。
“皇上也是这么想？” 我虽被他感染，但仍不能没有疑虑。
“皇上过去不是这么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如今他也有悔意，若当年仁义些，要好得多。”
我不禁想起，如今有元室血脉的男子，只怕就剩下他们姓爱新觉罗的，其余都让老爷子年轻时给杀光了。而他为奴的母亲，也改了姓，然而，血是改不了的。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仁慈，如此温润如玉。祖辈太多的杀戮之后，总会有个子孙，能够大彻大悟。
“我等你，” 我微笑着望着他。“等多久都不怕，我信你，你会带来万民之福。”
“若曦，” 他紧紧抱住了我。“给我二十年。。。”
“不，你给我二十年，” 我甜甜地笑着。“我要你最后的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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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贝勒府，大家再摆宴席，一时府里热闹非凡。我实在没有心思参与，只推说头疼，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坐在床沿上，竟是傻傻的。嫁给八阿哥，已是十二年，回想十二年的日日夜夜，都满是他温柔的甜。。。 洞房花烛，恍若昨夜，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目光，记得他每一个细节。。。
我低垂着头，沉在新婚夜的梦幻里。。。 门开了，那双熟悉的靴子走了进来，就像当年，仿佛要过来掀起盖头。。。
那是多么温暖的怀抱，柔柔地将我拥住。。。 他没有言语，只是搂着我轻轻晃动。。。 我在他怀里慢慢滑落，跪到了他腿边，抱住了他的双膝。。。
我替他脱去了靴子，扶他躺下，他深深的眼里，烁动着什么，没有词句能够形容。。。 那烁动，流进了我的眼，哽在了我的喉。。。 我俯下身，闭上眼，只靠着唇的触摸，去感觉他的存在。。。 渐渐地，那关不住的心泉，终于顺着睫毛滴落，一点点，沾湿了他前胸。
脸颊上感到了他柔软的手指，然后是他温暖的掌心。。。
一声声，似长长叹息，全是爱怜，又似深深呼唤，回肠九转。。。 檐下的冰凌，悄悄滴下了一滴暖，点点红烛泪，滑下灯盏。。。 波影流光，一阵阵，袭过帐幔。。。
“我怎么舍得。。。 若只能再给你五年，叫我怎么舍得？” 他低低的声里，还带着未褪尽的喘息。
我只是吻着他，吻着他轻轻歙动的唇，吻着他微微扬起的脖颈。
“五年，五月，五日，哪怕是五个时辰，有分别么？” 我抬起头，却不知目光该看向何方。
“五年不够，五十年，我们还有五十年。” 他将我压到身下，凝视着我，眼中的光芒，竟灿烂起来。
我感到了眩目，只觉得那光芒，越来越辉煌，将我笼住。那热烈，透过我的肌肤，穿入我的心底。
“五十个年头。” 我忽然顿悟了，紧紧抱住了他，心飞到了那万顷碧波之上。
“若曦，我答应你，那终会是我们的归宿。” 他在我耳边轻轻许下了第一个诺言。
他选择了，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终于选择了爱！许久以来，他始终知道我心中所想，却从未向我表明任何，如今，他竟真的答应了，他竟真的将爱放到了所有一切之上！
我抱住了他的腰，柔柔地抚摩着他的脊背，在他的呼吸中呼吸，在他的心跳中心跳，在他的深爱中深爱。。。
所谓深爱，是爱他，更是懂他。他为我而能如此，我又该如何为他？
“等你，” 我吻着他的脸，轻轻对他耳语。“等你做完你该做的一切。”
“我不做，也未尝不可。” 他微笑着说，翻身过去，一手揽住我，一手枕在头下。
我枕在他肩头，轻轻揉着他心口，柔声说道：“你要做的，是天定的，所以上天生下你。。。 ”
这句话没有说完，我就怔住了，因为他侧过头来，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泪。
我忽然意识到，他要做的事，其宏大远超出我原先的设想。我知道他的身世，却未深想过，最多也只是担心皇上会不会因此对他有所忌讳，但这点他早就否定了，我也就放了心。然而，此刻他这般动容，我才明白，他的身份其实是多么特殊。我才明白，平定准噶尔，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也明白了，皇上对他这个儿子，又是寄托了怎样的厚望！
“其实，你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恢复当年大汗的辉煌。” 我温柔地注视着他。
尽管此刻我对他满是爱意，但想起那个大元，心中却无可避免地夹杂了几丝忌恨。崖山之后无中华。他的先祖，好几代都有意娶元室公主，这庞大的野心，早已有之，好比俄国那位可怕的伊凡，硬是娶了个东罗马拜占庭王室的女子，从此便以恺撒自居。
我些微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目光。他轻轻握住我还放在他胸脯上的手，用力摁在自己心口。
“我想恢复的，是宋元各自之长，而非其短。”
宋元之长？我心里不住颤抖，是兴奋？是感动？是佩服？我说不清。我从没有想过，宋元可以各取其长，合在一起，然而，我自己的血脉里，却正是这样的混合。人，就是偏见的动物，而仇恨，是偏见之源。偏见生生将人类割裂，惟有爱，才能将人类重新凝到一起。
“皇上也是这么想？” 我虽被他感染，但仍不能没有疑虑。
“皇上过去不是这么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如今他也有悔意，若当年仁义些，要好得多。”
我不禁想起，如今有元室血脉的男子，只怕就剩下他们姓爱新觉罗的，其余都让老爷子年轻时给杀光了。而他为奴的母亲，也改了姓，然而，血是改不了的。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仁慈，如此温润如玉。祖辈太多的杀戮之后，总会有个子孙，能够大彻大悟。
“我等你，” 我微笑着望着他。“等多久都不怕，我信你，你会带来万民之福。”
“若曦，” 他紧紧抱住了我。“给我二十年。。。”
“不，你给我二十年，” 我甜甜地笑着。“我要你最后的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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