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七章
宫中的气氛不太寻常，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已有三四队兵马从优明殿前经过。
喧儿将殿内敞开的窗户小心地阖上，仅仅留下一丝细缝。她借着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匆匆而过的人马神色凝重，隐约带着冷硬肃然的杀伐之意。
莫非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望着殿外急行匆忙的禁军队伍，喧儿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但在此时，三个人影自外掠进殿里，喧儿被这突来的闯入吓了一大跳，当即发出惊呼，却被人捂住了嘴。而后，一抹温润的流金色落入眼里，声音是她极为熟悉的安然：“喧儿，是我们。”
那正是先前失踪了的三人，喧儿怔怔望着眼前俊逸清朗的男子，看着他将手收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除了优姬公主外，竟然还有皇上。
“奴婢失礼，见过皇上。”
喧儿方要行礼，却被对方轻声制止：“不必了，过了今日，我便不再是皇上了。”
听闻万人朝拜的王者如此言语，竟是坐实了自己先前不详的预感，喧儿心中惊恐不定，转向优姬道：“公主，这到底是……”
“如你所见，是晋王发动兵变了。”优姬狠狠地咬出几个字，牙关带着颤抖。她虽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却仍是掩藏不了愈见苍白的脸。喧儿看向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喧儿是害怕的，就如同此刻的优姬一般，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敏感而脆弱。皇上看着她们惊惶失措的表情，眼中有怜惜的神色，终是向了一条道：“一条公子，我知道如今的自己已没有立场要求你帮忙，可是……”
“皇上，若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但说无妨。”一条面容沉稳而庄重，轻轻颔首。
“今次的这个劫，我怕是逃不过了，可是至少，请带我的女儿离开这里。”
“不！父皇，孩儿不要走！”不等皇上说完，优姬已然扑进他怀里，细弱的肩膀轻轻颤抖，“儿臣不想离开您啊！”
泪，轻轻地，轻轻地滴落，落入艳红色的裙摆里，激起异样的颤动。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分离，从来都不曾料想过的事故，竟然就要这样，让她和自己最重要的家人永世别离么？不要，不可以，这样的结局不是她要的啊！
“优姬，乖，听父皇的话。”皇上轻轻拍着优姬的背，帮她理顺乱了的呼吸，温柔地安抚。
“可是……可是……我会再也见不到父皇啊！” 优姬抿紧嘴，强自压抑的哭泣已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再也见不到……这种事……我宁愿死也不要看到！”
她已然输了爱情，而如今这份脆弱得一触即碎的亲情，纵使虚幻的没有明天，她都不想再失去了。死也好，活着也罢，如果连这个人都抛下她，让她从今以后独自一人，她大概会连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也找不到罢。就让她再这样任性一次不好么？父亲的怀抱明明这么温暖，温柔的，宽厚的，可以是她永远的摇篮。然后，她要在这样的柔和里沉沉睡去，做一个冗长而美好的梦，不再醒豁。
“傻孩子，你的人生还长，还有许多要经历的事，要遇到的人。”大约是不愿见到她悲伤的模样，才会连哄带骗似的告诉她，“你会遇到更多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不！除了父皇和姐姐，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不会……”优姬拼命地摇头，仿佛要将脑中所有的念想都甩去似的。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绝望的恐惧已然吞噬了她。她知道爱情的滋味，可是为何，从一开始便只有满腔的酸涩与无言？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见他，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在意他的。
他们根本不曾相识，惟一的一次交错，让他的身影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可是第二次的遇见，却又将她逼进残酷的深渊，让她在坠落山谷的那些时间里，遍体鳞伤。命运，真的很残酷。
“要我离开父皇，离开这里独自活下去……我……办不到……”将脸深深地埋进温暖的怀抱，优姬一次次在心里乞求，乞求父亲改变心意，让她可以在最后的一瞬间，抓住这份温柔，不再放开。
“优姬一定做得到的~”轻柔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回复了往日的俏皮与玩味，“因为……优姬可是我最自豪的孩子啊！”
“哎……”优姬猛地抬起头，迎上那个温暖而开朗的笑，心中一阵触动。那是父亲平日里的笑容，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从前。
“我相信优姬哦~所以，请你好好地活下去，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直到永远。”
“父皇……”优姬怔怔地望着那个笑容，脑海里一片空白，那惘惘然的感觉在胸口升腾，回转，终于，她回过神，擦去眼角处残留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父皇，我……我答应你。”
看着少女眼里重又充满灵动的光彩，皇上安心了。他知道那个孩子一旦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努力，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其他人也罢，她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那么，一条公子，我可以拜托你么？”他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
“这是我的荣幸。”不需要过分强调的语气，只是如此轻微的一声肯定，已重于千斤。
“能够遇见你，也许真是上天福泽也说不定。”皇上闭起眼，合拢的眼皮上下抖动，直到片刻后，那双眼才再次睁开，“喧儿，后宫的地形你比优姬熟悉，能否安全逃出，端赖你领路了。”
“是。”听闻皇上此刻带着信赖与请求的言语，喧儿只觉眼中一热，已是弯腰福了下去。
“一条公子……”临行的那刻，皇上忍不住叫住一条，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启齿。他本是局外人，自己不该要求他太多，然而想及那个命途多舛、方要迎来最灿烂季节的少女，心中蓦地一痛。
“皇上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想办法带优姬公主出去的。”看出他此时的矛盾从何而来，一条自然知道该如何让他安心，“当然，玛利亚公主也是。”
皇上忽地怔住，思绪中暗涛汹涌。原来他一直都不曾忘却，反倒是自己，因为过分的在意而将她区别对待了。
“谢谢。”仿佛是尘埃落定后的释然，让他失力般向后颓坐下去，神色寂灭。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重视她，原来他对她的爱早已超过了他的想象，却一再欺骗自己说，即使不被她原谅也好。原来，这一切看似大度的无谓与超然，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名利富贵如他，更是如此。
庆幸的是，此时此刻，再没人能看见他颓败的模样。
一条带着两名少女一路北上，经由喧儿指点的偏僻捷径，巧妙地躲过几拨晋王人马，抵达未央宫北侧的宫门。
平日里甚少有人通过的偏门此刻已完全阖上，门口不多不少地守着十来个人。一条自潜伏的暗处斜望过去，心中盘算若是强行突破，纵然成功，也势必引来更多人马的追捕，非是上策。视线游移间，却见偏门东面有一死角，几乎能将守在门处兵士的视线完全阻隔，不由心中一喜，打定了主意。
神不知鬼不觉地以碎石封住守在角落兵士的睡穴，一条潜入死角之内，小心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能注意到这方的动静，足尖轻点，踏着朱色的宫墙跃向外围。
片刻之后，清逸脱俗的淡色身影轻燕般跃回墙内，眨眼之间回转优姬两人潜伏之处，轻声道：“公主，我方才已然查探过，这墙外没有追兵，便让我先送您出去。出了皇宫之后，请您找个地方藏起来，以便我回来找您姐姐时无后顾之忧。”
“嗯。”优姬点点头，将一切铭记于心，“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
“那么，失礼了。”话到此处，一条忽地伸手揽过优姬的腰，将她抱紧。优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抗拒了一下，却在这时迎上一脸阳光般的笑容，“公主切勿妄动。虽然在下相信您有能力翻出宫墙，却不敢肯定在您行动之时，不会有人察觉。”
他心中清楚，优姬虽有习武，却并不似武林中专业的情报人员那般学习过如何隐藏声息，更不可能像顶尖高手那样收发自如。倘若独行，只怕还未及潜入死角范围，已然被敌人察觉端倪。
一条给优姬详细地解释以后，后者才放弃抵抗，乖乖地被他抱住。喧儿在一边看得羞红了脸。自打她入宫以来，还不曾看过公主与哪个外姓男子有如此亲昵的举动，更何况抱着公主的还是他。
正自出神的那刻，一条忽地转过头来，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喧儿就在这里梢等片刻吧。”说完，便带着优姬躲开守卫，跃过高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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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望着殿外急行匆忙的禁军队伍，喧儿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但在此时，三个人影自外掠进殿里，喧儿被这突来的闯入吓了一大跳，当即发出惊呼，却被人捂住了嘴。而后，一抹温润的流金色落入眼里，声音是她极为熟悉的安然：“喧儿，是我们。”
那正是先前失踪了的三人，喧儿怔怔望着眼前俊逸清朗的男子，看着他将手收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除了优姬公主外，竟然还有皇上。
“奴婢失礼，见过皇上。”
喧儿方要行礼，却被对方轻声制止：“不必了，过了今日，我便不再是皇上了。”
听闻万人朝拜的王者如此言语，竟是坐实了自己先前不详的预感，喧儿心中惊恐不定，转向优姬道：“公主，这到底是……”
“如你所见，是晋王发动兵变了。”优姬狠狠地咬出几个字，牙关带着颤抖。她虽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却仍是掩藏不了愈见苍白的脸。喧儿看向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喧儿是害怕的，就如同此刻的优姬一般，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敏感而脆弱。皇上看着她们惊惶失措的表情，眼中有怜惜的神色，终是向了一条道：“一条公子，我知道如今的自己已没有立场要求你帮忙，可是……”
“皇上，若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但说无妨。”一条面容沉稳而庄重，轻轻颔首。
“今次的这个劫，我怕是逃不过了，可是至少，请带我的女儿离开这里。”
“不！父皇，孩儿不要走！”不等皇上说完，优姬已然扑进他怀里，细弱的肩膀轻轻颤抖，“儿臣不想离开您啊！”
泪，轻轻地，轻轻地滴落，落入艳红色的裙摆里，激起异样的颤动。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分离，从来都不曾料想过的事故，竟然就要这样，让她和自己最重要的家人永世别离么？不要，不可以，这样的结局不是她要的啊！
“优姬，乖，听父皇的话。”皇上轻轻拍着优姬的背，帮她理顺乱了的呼吸，温柔地安抚。
“可是……可是……我会再也见不到父皇啊！” 优姬抿紧嘴，强自压抑的哭泣已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再也见不到……这种事……我宁愿死也不要看到！”
她已然输了爱情，而如今这份脆弱得一触即碎的亲情，纵使虚幻的没有明天，她都不想再失去了。死也好，活着也罢，如果连这个人都抛下她，让她从今以后独自一人，她大概会连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也找不到罢。就让她再这样任性一次不好么？父亲的怀抱明明这么温暖，温柔的，宽厚的，可以是她永远的摇篮。然后，她要在这样的柔和里沉沉睡去，做一个冗长而美好的梦，不再醒豁。
“傻孩子，你的人生还长，还有许多要经历的事，要遇到的人。”大约是不愿见到她悲伤的模样，才会连哄带骗似的告诉她，“你会遇到更多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不！除了父皇和姐姐，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不会……”优姬拼命地摇头，仿佛要将脑中所有的念想都甩去似的。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绝望的恐惧已然吞噬了她。她知道爱情的滋味，可是为何，从一开始便只有满腔的酸涩与无言？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见他，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在意他的。
他们根本不曾相识，惟一的一次交错，让他的身影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可是第二次的遇见，却又将她逼进残酷的深渊，让她在坠落山谷的那些时间里，遍体鳞伤。命运，真的很残酷。
“要我离开父皇，离开这里独自活下去……我……办不到……”将脸深深地埋进温暖的怀抱，优姬一次次在心里乞求，乞求父亲改变心意，让她可以在最后的一瞬间，抓住这份温柔，不再放开。
“优姬一定做得到的~”轻柔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回复了往日的俏皮与玩味，“因为……优姬可是我最自豪的孩子啊！”
“哎……”优姬猛地抬起头，迎上那个温暖而开朗的笑，心中一阵触动。那是父亲平日里的笑容，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从前。
“我相信优姬哦~所以，请你好好地活下去，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直到永远。”
“父皇……”优姬怔怔地望着那个笑容，脑海里一片空白，那惘惘然的感觉在胸口升腾，回转，终于，她回过神，擦去眼角处残留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父皇，我……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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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听闻皇上此刻带着信赖与请求的言语，喧儿只觉眼中一热，已是弯腰福了下去。
“一条公子……”临行的那刻，皇上忍不住叫住一条，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启齿。他本是局外人，自己不该要求他太多，然而想及那个命途多舛、方要迎来最灿烂季节的少女，心中蓦地一痛。
“皇上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想办法带优姬公主出去的。”看出他此时的矛盾从何而来，一条自然知道该如何让他安心，“当然，玛利亚公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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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带着两名少女一路北上，经由喧儿指点的偏僻捷径，巧妙地躲过几拨晋王人马，抵达未央宫北侧的宫门。
平日里甚少有人通过的偏门此刻已完全阖上，门口不多不少地守着十来个人。一条自潜伏的暗处斜望过去，心中盘算若是强行突破，纵然成功，也势必引来更多人马的追捕，非是上策。视线游移间，却见偏门东面有一死角，几乎能将守在门处兵士的视线完全阻隔，不由心中一喜，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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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清逸脱俗的淡色身影轻燕般跃回墙内，眨眼之间回转优姬两人潜伏之处，轻声道：“公主，我方才已然查探过，这墙外没有追兵，便让我先送您出去。出了皇宫之后，请您找个地方藏起来，以便我回来找您姐姐时无后顾之忧。”
“嗯。”优姬点点头，将一切铭记于心，“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
“那么，失礼了。”话到此处，一条忽地伸手揽过优姬的腰，将她抱紧。优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抗拒了一下，却在这时迎上一脸阳光般的笑容，“公主切勿妄动。虽然在下相信您有能力翻出宫墙，却不敢肯定在您行动之时，不会有人察觉。”
他心中清楚，优姬虽有习武，却并不似武林中专业的情报人员那般学习过如何隐藏声息，更不可能像顶尖高手那样收发自如。倘若独行，只怕还未及潜入死角范围，已然被敌人察觉端倪。
一条给优姬详细地解释以后，后者才放弃抵抗，乖乖地被他抱住。喧儿在一边看得羞红了脸。自打她入宫以来，还不曾看过公主与哪个外姓男子有如此亲昵的举动，更何况抱着公主的还是他。
正自出神的那刻，一条忽地转过头来，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喧儿就在这里梢等片刻吧。”说完，便带着优姬躲开守卫，跃过高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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