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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5.

    「槿然」

    安雅前脚刚离开,杨琳后脚就扭着腰肢回来了。

    “我说你丫是不是掉坑里去了,我还正盘算着去把你捞回来呢。”

    “怎么说话呢小兔崽子。”杨琳拿眼睛瞪我,“我已经买单啦,这时间也不早了,酒店离这里还蛮远的,现在去就好啦。”

    然后她没有问过我的意愿,直接拽起我的胳膊就往星巴克外跑,然后把我塞进星巴克门口的一辆出租车里,自己再坐进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师傅去这个酒店。”杨琳递过写着酒店名字的小纸条给司机看了看,然后坐稳,上路了。

    真的,上路了,我感觉我自己正坐在去往地域的列车上。

    是不是我挺得直直的腰脊暴露了我心中无比的恐惧,杨琳拍拍我的手背,“没事,有我在。”

    她的声音真温柔啊。

    温柔到简直就不是她的声音了。

    随着去往酒店的路上,天色逐渐黑了。

    我抬手看了看腕表,原来七点整了呢,那,英国那边,现在才是中午的时间吧。

    然后不知不觉我就靠在杨琳的肩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司机的声音:“两位小姐,已经到了。”

    杨琳拽着半梦半醒的我,付了钱,然后下车,站在了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醒醒笨蛋。”杨琳拍拍我的脸,我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进去?”

    “废话,不是你押着我过来的么。”我白她,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酒店。

    装饰得真豪华啊,我又不禁开始幻想了,如果当初我和苏蓝没有分手,那,今天穿着婚纱,挽着他的手,备受瞩目地走上那个台子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那个安雅吧。

    要死,我怎么会想这些,不是已经把苏蓝定位为人渣了么。

    走到宴会厅里才发现,原来已经来了的人不多,大概是还早的缘故吧,宾客也没来多少,主人家也还没来,所以我和杨琳就只能坐在位置上闲聊。一开始还聊得蛮好,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绕到苏蓝那里去了,然后我就没有接话,场子就冷了。

    我的大脑开始跟我的思想作斗争。

    ——陈槿然,难道亲眼看着他挽着别的女人走进来就是你最想要的结果么。

    ——陈槿然,你被伤得还不够深么,为什么你还要眼巴巴地看着受伤。

    ——你受虐狂么你。

    ——陈槿然,你承认你曾经很爱他对不对,但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不是早已经在跟他分开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不再见面,不再说话,就算上街也不要说认识他的么,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坐在这里?

    ……………………

    然后我回过神来,看到杨琳一脸诧异地盯着我的脸看。

    “干嘛你。”我没好气地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扔给她。

    “你……”

    我什么?我狐疑地掏出镜子,却看到自己脸上挂满了泪。

    陈槿然你个没出息的。

    然后我胡乱地抹了一把,低下头,没再理会杨琳。

    ——苏蓝,我曾经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人渣,伤得我这么深,为什么还要邀请我来你的婚宴。

    我看看腕表,快八点了,主人家也快来了,我哆嗦着双唇,一手紧紧地攥住杨琳的手腕,用一种我也无法理解的悲伤的语气对杨琳说了一番话。

    “杨琳,我知道你一定要我坐在这里乖乖的不动,但是,我无法忍受着看着他挽着安雅走进来,我受不了这种感觉,我受的伤够多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他,这是我给他们的贺礼,你就替我跟他说,我没来,只让你带来了这个,一封小小的红包,而且……我祝他们幸福。”我见杨琳还想反驳我,我就干脆眼泪鼻涕一起来,那才够真实,“杨琳,我求你,你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对不起杨琳……”

    然后我就胡乱地冲了出去。

    所以我看不到杨琳最后的表情。

    「苏蓝」

    从公司出来之后我就打电话给安雅,电话里她跟我说她现在正在星巴克里面,然后我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还没有进门的时候,我就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安雅竟和陈槿然坐在一桌,而且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世界上还有比这件事情更加恐怖的么,前女友和未婚妻坐在一块儿,还带着微笑,恐怕是笑里藏刀……(杨琳:你丫是不是谍战片看多了)

    然后我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过了一会儿我又看向里面,谁知道安雅不见了,原本安雅坐的那个位置却是杨琳在坐着。

    天,我是不是见鬼了?

    没过多久就看见杨琳拽着陈槿然出来,我自然是躲在一旁,看到她们两个上了出租车然后我才敢进去找安雅。

    进去的时候我还在想一个问题,杨琳和陈槿然为什么穿得这么隆重?哦对,晚上我结婚……

    安雅坐在了一个显眼易见的位置,她伸手招呼我过去,我笑笑,然后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怎么这么慢。”她的语气略带不满,然后让服务生给我叫了一杯拿铁。

    “塞车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海的交通。”我心虚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可她没有起疑心,我才放松下来,“怎么样,事情都确认好了吗?”

    安雅喝了口咖啡,然后抬头看向我的眼睛,“是啊,都好了,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吧。”

    “那,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不知道,坐在这里打发时间吧。对了,你公司里怎么了。”

    “没,李悦发神经而已,别管她了。”

    “嗯。”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场子就冷了下来,我也没有兴致去开另一个话题,因为我的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

    安雅跟陈槿然讲了些什么。

    「槿然」

    我像个疯子一样冲了出去,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久违的尚维,薛晴和邹信。

    我真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叙叙旧啊,可是……现在的我太过狼狈了……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反正我跑到了一个人头涌涌的地方,最后,我挤在人堆里,想出出不去,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

    陈槿然,你真没出息啊,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怕么,为什么还要哭,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个人渣哭。

    我看着接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而他们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此刻是多么地狼狈与不堪,我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乱七八糟的声音不断充斥着我的耳膜,可我却觉得我所在的世界很安静,异常的安静,在我的眼里,人来人往的街道没有一点声音,是我聋了吗,是我耳朵不管用了吗,怎么,怎么我会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看到每一个路人说话的口型,我突感很压抑。

    ——你试过吗,这种孤独。

    最后我摸索着,来到了海边,这里的人很少,我吹着海风,耳朵里终于有了一点海浪撞击岩石的声音。

    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我发现,我来这里也是一个错误,海边的每一张长椅上都是坐满了一对对情侣。

    我看了看腕表上的日期,原来今天是七夕,怪不得这么多情侣出来横行乱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孤身一人的关系,看起来我格外地不合群。

    站在安静的海边,我今天原本精心烫好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堪。

    看吧,精心打扮了一番,最后,除了让海风吹乱,别无他选。

    ——你以为这就是最悲哀的了么。

    我慢慢地沿着海边走回市区里,失魂落魄的我漫无目的地逛在摩肩接踵的人海里,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电影院,既然想在街上当傻逼,看场电影也不错。

    可是杀千刀的情人节,电影院里基本上播的片子都是爱情片,我现在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去看爱情片,去为了别人感动浪漫的故事眼泪鼻涕流一脸,我把目光移向了唯一一部恐怖片。算了,将就将就吧。

    我捧着一大桶的爆米花,把票子给工作人员检票之后,我就走进了黑漆漆的放映室,随便摸索了一个位置然后坐下,准备开始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心情,我竟然觉得这恐怖片并没有什么,看得我直打哈欠,我感觉我旁边的观影的人会认为我是神经病。

    放映室里突然没有了声音,屏幕上也变得忽明忽暗的,突然间发出了巨大的吼叫声,我条件反射般地把爆米花扔掉,然后尖叫着捂上耳朵。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以前来看恐怖片都是要么杨琳陪我来看,要么,就是苏蓝,然后我就习惯了每当有巨大声响的时候就会快速地躲进与我同行的那个人的怀里,然后狠狠地捂住耳朵。

    我对巨大的声响有这么莫大的恐惧。

    比如打雷,比如有人在我耳边吼叫,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抛下手上所有的东西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哪怕我手上拿着的是世界文物(其实我也没这个资格把世界文物往手里搁),我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扔掉,我已经是我二十多年以来的习惯。

    就像我无法改掉依赖的习惯一样,二十多年来我都习惯了依赖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以前小的时候总是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出了危险,就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不管是谁,亲人朋友也好,路人甲也罢,反正我的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念头。可是每次我发生意外的时候,只有很少的时候会有人来救我,基本上都是我自己解决的,但是我依然坚信会有人在我危险的时候来救我。

    可是现在,没有杨琳,更没有苏蓝,我身边只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总不可能把头塞别人怀里吧,那样子别人会打110的。

    所以现在当我面对如此巨大的恐惧时,我只能靠我自己,靠我自己本能的意识去保护我自己。

    渐渐地,我捂耳朵的手松开了点,可我竟哭泣起来。

    我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我孤独。

    我可以忍受一切,但我无法忍受没有人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怕孤独,我怕我自己面对四面墙壁而没有人跟我讲话,所以我选择了网上聊天;我怕我自己站在街头却无人问津的那种感觉。

    可是我知道,那个我一直以来都期盼着他能来让我依赖,让我不孤独的人,已经不属于我了,已经不可能来到我身边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男人。

    哪怕我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哪怕我再怎么难过再怎么痛苦,那个男人也已经不可能赶到我身边来保护我,呵护我,说尽一切哄我的话语。

    我只能自己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我们相爱过的日子。

    我爱你,苏蓝,同时我也恨你,但是,我仍旧会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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