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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叹息(四)

    几乎令所有人觉得意外,这场戏居然只拍了一次便顺利结束了。

    夏芝芯下了场,来到更衣室,刚刚打开自己的衣柜,一声问话毫无预警的传来,且内容令人心颤:“我说余兰不是你的本名吧?”

    她一阵惊惶,忙向一旁看去,车小婉从衣橱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她面前,嘴角一丝冷蔑的笑。

    她强笑着,嘴角微微抽搐:“你怎么呆在这儿?”

    车小婉不理会她的问题,只是盯着她瞧:“你,原名叫夏芝芯吧?”

    她心口仿佛瞬间被劈开个深沟,规避开那道冻人的视线,她压抑着心中的翻江倒海:“你说什么啊?”假装一切无恙的换衣服。

    车小婉哼笑声,走到更衣室门口,将门锁拧上,讪笑声:“你不用担心,今天女演员只有我们两个的戏,不会有其他人进来,况且你看,这门我也锁上了。”

    “我没有担心——”她不停止手中的动作,掩饰着慌乱。

    看着她手下那不稳的衣架,她再次走近她:“你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我去你的中学查过你,因为没有个叫余兰的学生,便借来了历年的入学登记簿。”目光中挟满讥诮,“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太了解你,还真是很难找出你来,你的样子变化可真大啊。难怪能这么放心大胆的顶着个假身份出现在这里。”

    夏芝芯震惊的僵住脸孔,她根本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面貌有那么大的变化,从她进入看守所后,便彻底和夏家断了交集,所以没有留下过去的照片……这些年,时不时看到这张脸,也根本不会感觉的到那么明显的变化……

    若是这样,也难怪那个时候林国栋会认不出她了。

    而她一直担心的会被从前的同学在电视上认出来——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有人找上门来该要怎么否认,原来这件事始终没有发生并非她的运气……

    可是,为什么端木云却能一下子就认出她?

    车小婉看着她不断变化的复杂表情奚落着:“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像是活脱脱变了个人?眼睛变大凹陷的像是外国人,脸颊也消瘦得跟被刀子削下了一整块似的,还有肤色、气质,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芝芯渐渐找回理智:“你也说了根本就不像,凭什么说那个人就是我?”

    她笑了:“我说了我很了解你啊,况且,我一向擅长发觉别人细小的习惯。”

    她冒出些微冷汗,联想起车小婉曾说的林国栋每次走在街上,听到钢琴声都会慢下脚步的事,她的心思的确是异于常人的细腻……

    欣赏着她脸上泄漏出的恐慌,车小婉‘呵呵’低笑:“你还真是一直都没变呢,照相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直视镜头,角度总是会微弱的向下偏离,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在艺术科,有这样特点的人翻遍整册登记簿,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我将这张照片翻拍下来,拿回家和我手头的合影进行了比对,就算是样貌差别很大,但是细节处的特征,是不会改变的,比如——”她故意凑近了夏芝芯的脸庞,仿佛在认真观察研习的样子,“下巴处的小痣啊,发际线的高度啊,耳朵的形状啊,还要我说出更多吗?夏芝芯小姐?”

    她的问话让她猛地一抖,不知不觉间竟湿透了背心,整个人如冻僵般呆立原地,发不出声音,只是听着牙齿不间断的咯咯作响。

    车小婉得意的笑道:“确认了你的本名后,我就感到非常好奇,于是找人打听了你的事。原来你是‘晟阳轻纺’董事长的私生女,只不过你家早就和你断绝关系了。”她哼笑,“你是因为这个才改的名字吧?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家人逼着你这样做?”她没等她的回答,眼底泛滥着尖锐的光,“我于是问道为什么要断绝关系呢?得到的答案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夏芝芯扶着身前的衣柜,双腿几乎颤抖的站不住了,冷汗涔涔落下,如果可能,她不想去听那个答案,那个她躲避了很多年的答案……

    可是封住黑暗的薄纸还是被轻而易举的撕开了:“你杀了人吧?是个记者?当街犯案,被警察直接带走?我想你能这么快就放出来,家里面没少活动吧?怎么?断绝关系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她痛苦的捂住头跪了下去,倚在衣柜门上瑟瑟颤抖,那些尘封的残酷记忆因为她的披露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张牙舞爪攫住她的神经,她恐惧、难过的几乎想要尖叫了,“求你,求你别说了。”她喘息着狼狈的哀求着,被这瞬间袭来的梦魇打击的彻彻底底,终于还是被追赶上了脚步,她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她一直都知道……

    冷眼看着她抽搐瑟缩的模样,只觉得无聊至极:“你不用做出这么痛苦的样子,我知道你是怕自己会就这么玩完,落得身败名裂,放心,只要你老实些,我不会挡你财路,但若是你仍是像之前一样不自量力的挑衅,想要取代我的位置,抢走我的东西,那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在挥霍的是什么!”

    她根本无法听清耳边的话,眼前只是不断叠加的红色、黑色,还有那渐渐停止的呼吸,青紫的唇,冰冷的体温……

    瞧她毫无反应的模样,一直像是一团死肉一样窝在地上,她认定她是故意装傻,想要避开矛盾焦点,一气之下扯起她的背心将她的脸翻转过来:“你还装是吧?到了这会儿还不承认自己都做过些什么是吧?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更早明白过来,却一个字都不提,我不懂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不想靠着威胁,想要他心甘情愿的落入你编织的网吗?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你的心思深沉,我一直都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巧合,不过是媒体的捕风捉影,你只是个被牵扯进去的受害者,可是看了你今天的行为我实在是无法再说服自己相信你,你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对阿栋的意义,你看了许愿星就明白了一切,所以,你恨、你不甘心,你认为那个电影的位置原本该是你的,我所有的荣耀也本该是你的。于是,你开始密切关注我的事,想着总有一天要将它们全都夺回来,是不是?是不是?”

    车小婉激动的情绪令她寻回对现实的感知,她苍白着唇,凄惶的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有看过‘许愿星’,也没有想过和你争。”

    “不要再说谎了,”尖嚷着打断,“今天之前,我也许还会信你,但是今天的事让我确定你对阿栋的心思绝对不单纯,你根本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根本不懂她的话——什么今天之前?今天发生的事?今天除了早上那会儿,她来到片场的时候,其余时间她根本连见过她都没有,那会儿她不是很开心的收到礼物,还得到全体人的欣羡,怎么会一转眼就变得这么怒火冲天?

    车小婉瞧着她一脸迷茫的模样冷笑着点头:“好,你一定要我拿出证据才肯承认是不是?”转身到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了什么,掩在身后,走回来,眼底是一整片的阴森狰狞,“看看吧。”将身后的东西丢了出来。

    夏芝芯眼睁睁的看着什么落到地上,仔细的辨认着,从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恁地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是那只浣熊玩偶,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堆破碎的棉絮,表面的皮毛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里边的棉花稀稀落落的翻出来,只剩下那个毛茸茸的尾巴还算完整。

    车小婉蹲□来抓起那堆残破的尸骸,眼底喷涌着勃然怒意,话音中也是挟满恨火:“我知道这个不是给我的,他那么直接的人,哪会搞什么惊喜?我就是故意拿进片场想要印证下我的猜测,果然是你,还那么不要脸的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么委屈!还是你根本是做给他看的,想着要他哄你、补偿你?啊?”她气急了,一把拉拽住夏芝芯的头发,咬牙切齿,“一直以来明着暗着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来勾引他,还故意当众弹出那首歌,让他知道你就是那个人。你真是厚道啊,竟然当着我的面抢我的男人,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记不记得当初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自己一直红不起来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凭什么要来踩踏我的世界?甚至是要彻底的取代我?你只看到那些表面上闪亮的东西,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代价,知不知道我都失去了什么?”她因为愤怒,手下往死里使劲,尖声逼问着,接着更是毫不留情的挥了她一个巴掌,“贱货!给我离阿栋远点,不要再引诱他,听到了没有?否则我会将你的过去一字不漏的散布出去,让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眼前冒出白光,发根痛到身体起了鸡皮疙瘩,她心里觉得悲伤,原来,车小婉认为她早就知晓‘许愿星’是怎么来的,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怀疑的目的同她‘叙旧’。

    因为不安,所以让她录下CD,然后交给了端木云,并将这件事暗示给他,期待能令他将她看牢。告诉她那么多她的事,也并不是相信她,而是想要让她死心。

    勉强的对准焦距,眼前竟然出现了当初两个人倚着大镜子促膝长谈的景象,于是凄冷的笑笑:“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像他那样矗立云端的人物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你也知道了我的过去,你说过,他爷爷连个平民家的孩子都接受不了,一个杀人犯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车小婉狠狠握紧拳,阴沉的冷讽着:“别跟我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就是你这样的人,这样人生走入谷底的人,最是可怕,为了那眼中最后一分的希望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成功了就可以咸鱼翻身,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她那言词凿凿的口吻让她感到无力,也不想再做些口头的辩解,因为知道她不会听得进去,也不会相信她,时间会向她证明,她做的这些事,实属多余。

    如果,她真的一早就知道一切,又何必等到现在才行动?如果,那样的寻觅真的是爱情,他又怎么会在知晓一切后仍这么坦然的接受家人的安排,和另一个女人订下婚约?

    所以,没有爱情,只有为了理想而跳动的心。

    她的沉默让车小婉认定是词穷,还有赌气不再说下去,心中却仍有着自己的盘算,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只要她不说出死心的话,她就无法安心。

    于是激动的嗔道:“你最好打消全部卑劣的念头,不管你做些什么,也不管你对阿栋的意义是什么,我都不会放手,我只剩下他一个人,我活过来就是为了再和他在一起,我失去的太多了,不能再让任何人抢走我的东西。”她说着拉开自己身后的拉链,在夏芝芯一阵惊诧尴尬的神色中任由连衣裙滑落到地上,然后背过身子去。

    夏芝芯原本羞窘无措的表情刹那凝固住,那道几乎斜跨整个背脊的长疤就那样突兀的停在她的视野里,车小婉冷凉的声音传来:“看到了吧?我不是说过自己生了场大病吗?实际上是出了车祸,那段时间我的精神很不稳定,恍恍惚惚的开上了高速路,撞到了停在前面的故障车。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清醒过来后,发现浑身上下都没有个完好的地方。一年多时间,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修复手术,其余地方的伤口复原的还算好,只是背上这道疤,太深了,没法去掉了。而且,因为车祸,我已经永远没有办法跳舞了。”

    她看到了眼前那微弱战栗的背脊,她的心脏窒闷的重锤着,不能跳舞了,曾经那道灼亮的目光,挟着那惊心动魄的话语——‘做演员是我选择的职业,可舞蹈是我被赋予的使命。’夏芝芯难过的掩住了嘴,肩膀不住耸动着,没想到事实竟会这样,曾经她也质疑过,认为她是爱林国栋的家世、爱他的光环胜过爱他的人,可是,现在,她知道她是真的爱他,甚至是不亚于曾经那个痴傻的她。她很难想象她怎么能够咬牙这样一路撑过来,背负着抛弃亲人的罪责感,不知道能不能复原的满身伤痕,失去了最钟爱的舞蹈——她又想着她那时候说起舞蹈来的样子,那么自信、神采飞扬,那么执著的眼神、热情的姿态,一次次的带给她感动和震撼,可是,就这样什么都没了。好在,还有爱情在那里撑着,所以,那个时候,她因为伤病只能留在家里,什么工作也不能做时,她选择的是依偎着他钟爱的钢琴来继续向前走,让思念点燃自己的生命。不觉感慨,也许曾经的她们能做朋友,便是她们骨子里有着极为相似的特质,只是那会儿还没有机会发觉罢了。

    车小婉重新将衣服拉起,转过身来,还是一副凌厉的样子,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泪光,迅速的消失殆尽:“所以,说到底,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他是我最后的浮木,我一定会拼死抱住。你已经有了端木云,那么好的男人,摆明了整颗心放在你身上,不要再这么不知餍足了,不要再破坏别人的幸福了。”

    端木云,是她的么?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她根本抓不到。在他那温和的姿态下,藏匿着怎样的真实心思,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说不定哪个时刻,满足了他所计算的条件,她便会在他的掌中变成粉末。至少,现在,她想要的,他能给她,至于他想要的,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什么时间,她都会拿出来,她不想再欠任何一个人了,那堆挤在心里的债务一分也不想增加了。

    她落寂的问着:“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安心?”

    “后天是你的最后一场戏吧?演完了,你就不要再出现了,后面的宣传或是庆功,我都不想看到你,你就找个借口告病在家吧。反正,这部戏也不是靠着你的名字来吸引眼球,前段时间的绯闻也早就平息下去,记者们也不会再热心于那件事,你出不出现对于未来的票房根本没有大影响。”看到对面犹豫不决的神情,她放下狠话,“你必须同意,别忘了,你最大的把柄还在我手里。如果你食言现身的话,就是自掘坟墓。”

    “嗯,我知道了。”她想,就算是没有那些宣传,也不会对金菱奖有太多影响吧?不过是减少些曝光率而已,不过是那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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