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五章 院子里的女人
天未亮，在官兵急匆匆的赶到院子里想要逮住采花大盗时，安四郎早已飘然离开，夕颜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只记得鼻下悠悠的香气和安四郎戏谑的笑声。
“丫头，我会再回来的。”
夕颜一夜成名，或者说，她之前就已经很出名，只是这采花大盗一掷千金的故事和夕颜手臂上一夜之后仍耀眼的守宫砂，再次成为街边茶馆里讨论的焦点，全城百姓都在讨论这个女人，已经先后有四五拨道士和尚要求进院子去降妖捉鬼，说是怀疑这夕颜乃是千年狐狸精所化，专媚男人，吸食他们的精魄练就妖功。
凤娘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站在门口，看到这些骗吃骗喝的游方和尚道士就乱棍轰出去，也不管他们是否就摆开阵势在门口开始驱邪，自顾自的打开门做生意，每天都有大批的达官贵人求见夕颜，一时间，夕颜这个名字迅速赶超了花魁香邑。
尤其是，这夕颜，至今还是处子！
凤娘眼睛像长到了头顶上，就算是只是见见夕颜，也要腰缠万贯，胸有诗墨，面容俊朗，身形挺拔，不然，见夕颜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夕颜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牵扯了宰相，将军等人物，以为已经风头无两，没想到这安四郎现在居然还到处散播，说见自己一面之后惊为天人，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欺凌未出阁少女，只求自己垂青，搞得现在全帝都的达官贵人都以能见到自己为荣，听南秋说，自己不小心丢失的一条香巾，已经在外面炒到八十两的价格，怪不得最近自己身边的零碎东西总是不见，估计就是身边这些丫头片子偷偷顺走拿去卖了。
这安四郎，搞什么鬼？！
手臂上那粒鲜红的朱砂看起来异常讽刺，可是这种备受追捧的感觉，真的很好，哪怕，哪怕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妓女！
起码，自己还是处子，被大批优秀的男人追逐着，倾慕着，以见到自己为荣，夜夜都有风流才子在自己窗下为自己吟诗弹琴，颂扬着自己的美貌。
只是，以色事人，能撑多久？
凤娘日日裂开了嘴笑，夕颜倚在二楼围栏上看着凤娘摇着团扇风风火火的进进出出，看着凤娘掐着略显臃肿的腰对那几个新来的姑娘一顿痛斥，夕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凤娘作为这官妓院子的老鸨，是何身份？
“南秋，凤娘来这院子前，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南秋一瞬间脸色苍白，腿哆嗦着就跪下来，“姑娘以后莫要再问，被妈妈听见，非撕了我的皮不可！”
夕颜一脸诧异，伸手扶起了南秋，南秋抖得像筛糠一样，不时四处打望，生怕有人听见一般，只有远处几个身影，一闪而过。
“好了，你别抖了，我不过随口一问，看把你吓得，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
南秋泪的吓出来了，噗通跪在了地上，“谢姑娘饶命！”
夕颜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楼下，看向凤娘正指挥着那些新来的姑娘洗衣挑水，动作稍慢，便是一鞭子上去，姑娘娇嫩的身子就浮起一道血印，旁边凶神恶煞的仆妇马上一拥而上，扯着衣服和头发就是一顿扭打，夕颜注意到姑娘扯烂的衣服下面，是伤痕累累的皮肤，各种疤痕错落着，有些已经有些日子，有些还像是新伤，刚长着粉红色的新肉，其他姑娘也不做声，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姑娘是哪个院子的。”
南秋望过去，“是西院的素青。”
“西院的姑娘还要做这种事情？”
“姑娘不知，西院和北院的姑娘晚上除了要接客，白天还要做这些洗浆的工作。”
夕颜想起凤娘在她刚进院子时说的那句话。
你很快就会知道，做高等妓女比下等妓女，会幸福很多。
官妓院子的姑娘，都是犯了事的官家小姐，那么这老鸨凤娘，是否也曾经是犯过事的官家小姐？
仔细看着凤娘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十几年前也该是一个精致秀美的女子，只是年华无情，厚重的脂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圆润的腰线也不再有婀娜的身姿。
忽然，凤娘身边的茗儿迈着小碎步疾步跑过来，附耳在凤娘耳边说了句什么，凤娘面色一滞，挥手让那几个仆妇停止了殴打，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看来，那位老爷又来了。”南秋小声嘟囔着。
夕颜看了南秋一眼，“哪位老爷？”
南秋四下看看，皆没有人，低了声音道，“凤娘虽然现在已经是这院子的掌事人，但是仍然不时有人来点名要她伺候。”
“就是今天来的这位老爷？”
“嗯。”
夕颜默默看着凤娘远去的身影，转头看了南秋一眼，“你不是很怕凤娘吗？怎么又敢告诉我了？”
南秋低了头，“夕颜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凤娘的来历，只是我也不甚清楚，好奇凤娘身份的姑娘，都被凤娘折腾的不成人形……刚才远处还有几个人，我怕被她们听去……”
夕颜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四下无人，你不如告诉我你知道的。”
南秋附在夕颜耳边，小声说到，“我听那个已经做了三十多年厨娘的萍姑姑说，凤娘已经在这院子里呆了十几年了，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今儿来的这位老爷，是从凤娘还年轻时便点名找她的老主顾了，凤娘每次伺候他都没有好脸色，可这老爷不知道是不是就好这一口，不找别人，就找凤娘。”
“可知这位老爷是什么身份？”
“不知，这位老爷每次都是坐了轿子直接到南侧楼门前，然后就直接进凤娘的房间，出来后轿子就在门口候着，他直接进轿子离开，十几年了，可是见过他长相的却没有几个。”
“搞得神神秘秘的……”夕颜起了身，“也没什么意思，走吧，回房。”
南秋忙扶了夕颜，向东侧楼走去，刚拐到东侧楼侧门，就看到对面一个粉紫色衣衫的美貌女子扭着腰肢走来，眼角画着狭长妩媚的线，看上去妖艳魅惑。
南秋忙停了步子，叠手行礼，“南秋见过剪眉姑娘。”
剪眉不屑的瞥了一眼南秋，又瞄向夕颜，“呵，这便是最近在帝都名声鹊起的夕颜姑娘了吧。”
夕颜略一点头，“剪眉姑娘。”
剪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当是多么倾国倾城的一个女子，原来不过如此。”说毕，扬长而去。
南秋涨红了脸，小心的扯了扯夕颜的袖角，“姑娘莫生气，剪眉姑娘一向如此傲慢，她就是看不惯你比她红。”
夕颜抿抿嘴笑，“无碍，她还影响不了我的心情。”
一个妓女的嫉妒心，也值得生气吗？
“说起来，这院子里，除了香邑姑娘，就属夕颜姑娘你最好看，凤娘让我来服侍你，是南秋的福气。”
夕颜没有理会南秋的谄媚，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南秋，这院子里近八十个姑娘，全是罪臣的女儿吗？”
南秋一愣，“当然不，哪有这么多犯事的罪臣，何况也没这么美貌闺女啊。我们这些当红姑娘的丫鬟或者那些下等妓女，大多都是那些罪臣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或者株连的旁系女子”
“那你……”
南秋笑笑，“算起来，剪眉姑娘该唤我一声堂妹的。”
“你是剪眉家的旁系？”
“嗯，我父亲是剪眉姑娘的堂叔，她父亲因贪污入狱，我父亲因为与她父亲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被株连……我进院子的时候年纪小，样貌又普通，所以没有马上被分到西侧楼或北侧楼，在服侍你之前，我就在厨下给萍姑姑帮忙。”
“这么说来……”夕颜一皱眉，“你现在年岁见长，不久也会被迫出来接客？”
“这是进了这个院子所有姑娘最后的结局……谁也逃不掉。”
“难道这院子里的每个姑娘，都是这般？”
南秋嘻嘻笑着，“所以说，夕颜姑娘，每个姑娘进来的时候都想过死，可是，最后死成的也没有几个，没有人是自愿进来的，也没有人活着出去过，倒不如在这好好的过，也许哪天皇帝陛下开恩，大赦天下，我们就自由了。”
夕颜盯着南秋的脸，她尤显稚嫩的脸看不到一丝的落寞和挣扎，仿佛已经认同了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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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我会再回来的。”
夕颜一夜成名，或者说，她之前就已经很出名，只是这采花大盗一掷千金的故事和夕颜手臂上一夜之后仍耀眼的守宫砂，再次成为街边茶馆里讨论的焦点，全城百姓都在讨论这个女人，已经先后有四五拨道士和尚要求进院子去降妖捉鬼，说是怀疑这夕颜乃是千年狐狸精所化，专媚男人，吸食他们的精魄练就妖功。
凤娘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站在门口，看到这些骗吃骗喝的游方和尚道士就乱棍轰出去，也不管他们是否就摆开阵势在门口开始驱邪，自顾自的打开门做生意，每天都有大批的达官贵人求见夕颜，一时间，夕颜这个名字迅速赶超了花魁香邑。
尤其是，这夕颜，至今还是处子！
凤娘眼睛像长到了头顶上，就算是只是见见夕颜，也要腰缠万贯，胸有诗墨，面容俊朗，身形挺拔，不然，见夕颜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夕颜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牵扯了宰相，将军等人物，以为已经风头无两，没想到这安四郎现在居然还到处散播，说见自己一面之后惊为天人，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欺凌未出阁少女，只求自己垂青，搞得现在全帝都的达官贵人都以能见到自己为荣，听南秋说，自己不小心丢失的一条香巾，已经在外面炒到八十两的价格，怪不得最近自己身边的零碎东西总是不见，估计就是身边这些丫头片子偷偷顺走拿去卖了。
这安四郎，搞什么鬼？！
手臂上那粒鲜红的朱砂看起来异常讽刺，可是这种备受追捧的感觉，真的很好，哪怕，哪怕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妓女！
起码，自己还是处子，被大批优秀的男人追逐着，倾慕着，以见到自己为荣，夜夜都有风流才子在自己窗下为自己吟诗弹琴，颂扬着自己的美貌。
只是，以色事人，能撑多久？
凤娘日日裂开了嘴笑，夕颜倚在二楼围栏上看着凤娘摇着团扇风风火火的进进出出，看着凤娘掐着略显臃肿的腰对那几个新来的姑娘一顿痛斥，夕颜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凤娘作为这官妓院子的老鸨，是何身份？
“南秋，凤娘来这院子前，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南秋一瞬间脸色苍白，腿哆嗦着就跪下来，“姑娘以后莫要再问，被妈妈听见，非撕了我的皮不可！”
夕颜一脸诧异，伸手扶起了南秋，南秋抖得像筛糠一样，不时四处打望，生怕有人听见一般，只有远处几个身影，一闪而过。
“好了，你别抖了，我不过随口一问，看把你吓得，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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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楼下，看向凤娘正指挥着那些新来的姑娘洗衣挑水，动作稍慢，便是一鞭子上去，姑娘娇嫩的身子就浮起一道血印，旁边凶神恶煞的仆妇马上一拥而上，扯着衣服和头发就是一顿扭打，夕颜注意到姑娘扯烂的衣服下面，是伤痕累累的皮肤，各种疤痕错落着，有些已经有些日子，有些还像是新伤，刚长着粉红色的新肉，其他姑娘也不做声，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姑娘是哪个院子的。”
南秋望过去，“是西院的素青。”
“西院的姑娘还要做这种事情？”
“姑娘不知，西院和北院的姑娘晚上除了要接客，白天还要做这些洗浆的工作。”
夕颜想起凤娘在她刚进院子时说的那句话。
你很快就会知道，做高等妓女比下等妓女，会幸福很多。
官妓院子的姑娘，都是犯了事的官家小姐，那么这老鸨凤娘，是否也曾经是犯过事的官家小姐？
仔细看着凤娘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十几年前也该是一个精致秀美的女子，只是年华无情，厚重的脂粉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圆润的腰线也不再有婀娜的身姿。
忽然，凤娘身边的茗儿迈着小碎步疾步跑过来，附耳在凤娘耳边说了句什么，凤娘面色一滞，挥手让那几个仆妇停止了殴打，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看来，那位老爷又来了。”南秋小声嘟囔着。
夕颜看了南秋一眼，“哪位老爷？”
南秋四下看看，皆没有人，低了声音道，“凤娘虽然现在已经是这院子的掌事人，但是仍然不时有人来点名要她伺候。”
“就是今天来的这位老爷？”
“嗯。”
夕颜默默看着凤娘远去的身影，转头看了南秋一眼，“你不是很怕凤娘吗？怎么又敢告诉我了？”
南秋低了头，“夕颜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凤娘的来历，只是我也不甚清楚，好奇凤娘身份的姑娘，都被凤娘折腾的不成人形……刚才远处还有几个人，我怕被她们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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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这位老爷是什么身份？”
“不知，这位老爷每次都是坐了轿子直接到南侧楼门前，然后就直接进凤娘的房间，出来后轿子就在门口候着，他直接进轿子离开，十几年了，可是见过他长相的却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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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秋忙停了步子，叠手行礼，“南秋见过剪眉姑娘。”
剪眉不屑的瞥了一眼南秋，又瞄向夕颜，“呵，这便是最近在帝都名声鹊起的夕颜姑娘了吧。”
夕颜略一点头，“剪眉姑娘。”
剪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当是多么倾国倾城的一个女子，原来不过如此。”说毕，扬长而去。
南秋涨红了脸，小心的扯了扯夕颜的袖角，“姑娘莫生气，剪眉姑娘一向如此傲慢，她就是看不惯你比她红。”
夕颜抿抿嘴笑，“无碍，她还影响不了我的心情。”
一个妓女的嫉妒心，也值得生气吗？
“说起来，这院子里，除了香邑姑娘，就属夕颜姑娘你最好看，凤娘让我来服侍你，是南秋的福气。”
夕颜没有理会南秋的谄媚，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南秋，这院子里近八十个姑娘，全是罪臣的女儿吗？”
南秋一愣，“当然不，哪有这么多犯事的罪臣，何况也没这么美貌闺女啊。我们这些当红姑娘的丫鬟或者那些下等妓女，大多都是那些罪臣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或者株连的旁系女子”
“那你……”
南秋笑笑，“算起来，剪眉姑娘该唤我一声堂妹的。”
“你是剪眉家的旁系？”
“嗯，我父亲是剪眉姑娘的堂叔，她父亲因贪污入狱，我父亲因为与她父亲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被株连……我进院子的时候年纪小，样貌又普通，所以没有马上被分到西侧楼或北侧楼，在服侍你之前，我就在厨下给萍姑姑帮忙。”
“这么说来……”夕颜一皱眉，“你现在年岁见长，不久也会被迫出来接客？”
“这是进了这个院子所有姑娘最后的结局……谁也逃不掉。”
“难道这院子里的每个姑娘，都是这般？”
南秋嘻嘻笑着，“所以说，夕颜姑娘，每个姑娘进来的时候都想过死，可是，最后死成的也没有几个，没有人是自愿进来的，也没有人活着出去过，倒不如在这好好的过，也许哪天皇帝陛下开恩，大赦天下，我们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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