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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节

    睡到天刚蒙蒙亮,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厨房一声巨响。我跑出去一看,原来厨房灶台的烟囱倒塌了,烟囱是用砖头做的,破砖头大部分砸在了灶台上。灶台上方的梁木也断了一根,瓦片坍塌下来,灶台旁边的木制墙壁早已被雨水淋烂了,经这些瓦片和砖头一砸,全部倒塌。

    早上雨停了,我到厨房查看,灶台已经坍塌三分之二;三口锅,乱砖之下幸存一锅,苍天有眼,没把全部砸毁,至少还给我们留了一锅;刨开乱砖,上面的木制锅盖已被砸得面目全非,一砖头砸穿锅盖,漏进锅里,这锅居然没破,我不由惊叹,这口锅生命力太他妈顽强了。我们足足用了一天时间把这些破砖、破瓦、破锅、破木板清理干净。清理后的厨房完全变成了露天式,没有房顶,没有墙壁,通风明亮,感觉良好。

    灶台原来有三个,塌掉两个,还剩一锅一灶一破锅盖,犹如金鸡独立,灶虽犹在,但已千疮百孔。没有烟囱,生火做饭时,烟自由自在,想从哪里冒就从哪里冒。浓烟四起,做饭之人薰得泪眼迷离,呛得咳嗽不止。幸好是露天式厨房,烟散得快,才没呛出人命,大自然的神奇设计,有巧夺天功之妙,这唯一的缺陷是,我此后再也不能远观烟象,推算吃饭时间了。我曾常说,我家露天式的厨房,八面来烟的灶台,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姐去舅家拿米,不知怎么的受到了很多次冷落,性格刚烈的她,再也不去拿米了。我们自己种了一些萝卜,就用萝卜勉强果腹了一阵子,最后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清空了,找出了一串干辣椒,一天吃一顿干辣椒煮水,最后只剩一包盐了,眼看就撑不下去了。

    村里的张大妈从广东打工回来,姐向她打听老妈的消息。张大妈说她就是跟老妈在同一个地方打工,而且经常看见她,并问姐想不想去那里,姐说想是想去,就是没有车费钱。张大妈说没关系,我先借车费给你,到那边打工再还给我。姐一方面经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另一方面确实在家撑不住了,想把老妈叫回来。她走之前不知在哪里给我们借来一个星期的米,然后她跟我说:“我去把妈叫回来,这里去三天,回来三天,刚好差不多一个星期,米刚好够吃。”

    我说:“你怎么知道妈在哪里?”

    她说:“谁不知道,不就在广东么?到了广东就找到她了,而且有张大妈带路。”

    也许她那时以为广东和我们村差不多大,一到广东就能找到人。没想到她这一去就杳无音信。

    姐出门后,要由我来当家,要我来带弟妹,突然间感觉压力很大,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无所顾虑地去外面玩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一个星期,没想到谁都没回来,无米下锅,让我第一次慌神。还好外婆听到姐也出远门了,特地赶来我们家看看,并带来一把面,急救了一把。外婆到我们家唠唠叨叨地骂了老妈一顿,说她把这么大一点的小孩丢在家里,怎么放得下心,怎么能够带好,接着又骂了一顿姐。

    以前外婆曾背着一个背篓,撑着一根拐仗,去学校卖一点零食,赚一点点钱就给我们买一些水果、糖果之类的零食来吃。外婆说她自己是拖着病上来看我们的,身体不好,走不动了,不能去学校卖东西了。自己都要靠别人养,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办,她说她会托人去叫老妈赶快回来。时光流淌,一些人在成长,另一些人却在老去或逝去。初中第二年的春天,桃花开得很艳,红里透白,外婆悄然离去,就像滑落枝头的花瓣,无声无息,平静安祥。人都是在追逐着死亡,但一些离去的人,她们留在人间的温暖,汇聚成了照亮世界的太阳,生灵都该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仰望。

    也许是晚上没睡好,那天早上我起床眼睛是红肿的,外婆说是因为姐走了我哭肿的,我说自己根本就没哭,外婆就是不相信,我跟她争论了半天。我说她滚得越远越好,走了我更自由,天天在家里整我,我早就受够了。外婆又继续唠叨地说:“听别人说你妈在外面没有进得了服装厂,只进了瓷砖厂,只有三百块一个月,全部带回来也没不够家里花,下班后还会去捡垃圾用来做生活费,抽空会帮你姨妈家的大女儿艳子洗洗衣服,艳子还嫌她去捡垃圾,丢了她的脸。你妈病了,拿着筷子手都是抖的。上班被瓷砖把手烫伤了,上着班突然晕倒了……”

    外婆唠叨了一阵,叹了很多口气,慢慢地走回去了,我送她到走了好一段路,她也继续唠叨了好一阵子。

    外婆回去后的第三天,继父他妈,也就是我们的奶奶,也许听到什么风声,从远处赶来把弟妹接去她那里了。外婆送来的那把面那时刚好吃完,她这一来真是雪中送碳。我还正在为食物愁肠百转,每天上学前,还得费尽心思哄弟妹乖乖呆家里,为了防止他们出去乱跑,甚至把他们锁在屋内,放学再给他们放出来,而且得想办法找吃的,天黑睡觉他们害怕,还得哄他们乖乖睡觉,搞得比褓姆还累。奶奶来接弟妹过去,我感觉到很轻松,也感到高兴,那天中午奶奶背着妹,我背着弟,翻山越岭地送她们到了半路,然后再独自返回学校上课,迟到了一节课。

    一个人的吃饭问题就好解决得多了,刚开始几天就跟要好的同学家里去混两顿,但去多次了,那同学他妈明显表示出了反感的情绪,甚至把同学叫到一边训斥。我的脸有点厚,但不是特别厚,至此再也不去同学家混饭了。

    正在为食物绞尽脑子时,发现我家的柴屋里,有好几只母鸡在草堆里睡觉,我怕这些母鸡排一些鸡屎出来弄脏了柴草,于是把它们赶出去,母鸡嘎嘎地叫着跑掉了,奇迹出了,我在一只母鸡睡过的地方,看见有一个窝,窝里有两个雪白发亮的鸡蛋,用手摸上去还有温度,也许是刚生出来的。我又在其它窝里找到了一些鸡蛋,共有十几个。我突然觉得那些母鸡太可爱了,刚才实在太不应该驱赶它们了,它们背叛主人跑到我们家来生蛋多不容易呀,为我解了燃眉之急,太感谢它们了,如果它们能听懂人话,我肯定会对它们说声对不起,并说欢迎光临,我家的柴屋永远为你们免费开放,你们就把我们家柴屋当自己的家好了。

    我生一堆火,把鸡蛋放火上烤,蛋香味很快就散发出来,被隔壁的奶奶闻到了,就过来问我:“你们家又没养鸡,你到哪儿来的鸡蛋?”

    伯母和奶奶以前天天跟老妈吵架,在我那时理解为老妈一半是被奶奶和伯母气出去的,我对这两个人非常不爽,现在她又跟着伯母们过日子,对伯母唯命是从,而且平时对我们不闻不问的,现在却来问这样的问题。我说:“你管我哪来的,又不是到你家拿的。”

    奶奶生气地骂我手脚不干净,去偷别人的鸡蛋,而且还和邻居的那一个老太婆唠叨起此事。那老太婆站在她家的院子里高声地说:“我家的那两只母鸡,十多天都没有剩过蛋了,我还以为到哪去了呢,以后得把母鸡关到里屋。”一时间我“偷蛋”一事在村里不胫而走。

    十几个蛋勉强可以撑几天,管他的,没了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趁现在还有吃的,出去玩玩,因为前一段时间要带弟妹又要上学也没时间玩。我首先去找阿猫,我远远地就大叫阿猫,阿猫一直没有应我。他妈看见我来了,“嘭”地一声把门关了,我又去找其它的小孩,其遭遇大体雷同。我就很郁闷,老子既不是强盗土匪,又不是上门要饭的乞丐,没有传染病,没有不良习惯,只是单纯地找同伴玩玩,用得着用关门的方式来拒绝我么?老子也没下贱到那种地步吧?

    此事让我难过了一阵子,仿佛在一夜之间成熟了似的,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出去别人家里玩过,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内哪儿也不去,再也没有跟阿猫阿狗之类的人出去疯玩。五年级学期结束,迎来暑假。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十几个鸡蛋已经吃光,再去柴屋看时,那些母鸡再也没来过,早已鸡去窝空,更别说鸡蛋了。

    让肚子玩了两天空城计,本来打算上山捕猎,但没有工具。只好上山打野果、捉蛇;或去田间捉黄膳、逮蛤麻、捡螺丝;或在家捕鼠。我常自言自语地怒曰:“老子福大命大,没有白米饭也饿不死,从高树上摔下来也摔不死,被蛇或老鼠也咬不死。老子不种地一样天天吃肉吃水果,你那些见老子就关门的人,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有没有爬在你家的门槛乞求施舍?有没有如你所愿饿死在空空的灶台?有没有如你所想偷鸡摸狗被人打断双腿双手?老子一样活得好好的!”

    挣扎过了一暑假,继父和老妈一起回来……

    这时姐推了我一把,把我从回忆中推醒过来,往车窗外一看,刚才说要去的那家宾馆已近在眼前。下车后,进宾馆。路上就忍不住火的姐,一进房间就大吵大闹,骂道:“你还有脸来见我?我本来是不想见你的,但气不过,想过来揍你一顿才甘心!”

    一直忙和没时间,这是时隔八年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上次来广东,她去乡下看摔伤的儿子了,所以只看到妹,没看到她。没想到我们见面却以这样的方式和场景开始。她依然是当年那种火暴脾气,而且比当年更是火上加火了。而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管,一定要斗得你输我赢的少年。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她就脱掉鞋向我砸来,还好我躲闪及时,二砸未中。她又开始向我撕打,只要躲过鞋子这样杀伤性大的武器,现她赤手空拳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于是我就坐在宾馆的椅子上闭上双眼任由她打骂,让她发泄一下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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