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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窝瓜的白骨

    <li>  小太监一个顶不住,“娘娘,不好了,安乐公在过关边境的时候死了!”

    许多人问唐僧师徒四人,沙和尚会什么?

    沙和尚平生四句台词,“大师兄,大事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大事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大事不好了,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大事不好了,师傅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

    秦方好的前半生生活也总这么听着宫女太监们给她汇报,“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给令妃小妖精勾走了。”,“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给韵贵人那小贱【人勾走了。”,“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给曹美人那妖精勾走了。”……

    她的前半生就永远听着这么些话过日子,直到有一天,她总算能听人对她说,

    “娘娘,大事不好了,安乐公在边境死了。”

    原以为听到皇帝老公死,会是所有皇后娘娘解脱的一天,事实上秦方好的前夫死了,对她来说,却让她脑中瞬时有着片刻的空白。

    骗人的吧?那个作威作福,危害苍生的蔺顒仁,蔺窝瓜给死了?

    秦方好倒不是伤心她前夫死了,而是潜意识里觉得,像蔺顒仁这种遗臭万年的坏蛋怎么就这会儿死了……他死了,南朝的戏,还怎么演下去呢?

    废帝蔺顒仁死了,不用说一定是有心人想让他死的。

    蔺顒仁活着,南朝的局势就必会动荡,况且此刻尚在一个战时阶段。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一个不小心事后消息被抖出来,东窗事发被人揪了小辫子,实施者也不害怕——反正这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在民间的呼声也不高。

    蔺顒仁活着的时候,残害天下苍生,搅得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这会儿自然没任何人会为他说话了。

    好歹生前也做过堂堂一国主的人,尸体停在边关,南北两国都没人来领取——魏、辽正忙着推脱安乐公蔺顒仁死亡的职责。

    北朝说是南朝不愿接收安乐公,故意把废帝给弄死了;南朝则说北朝自己弄死安乐公,欲以此对南朝行使阴谋。

    蔺顒仁的尸体就这么在边境停了半个多月,没人来领取。

    也幸好这会儿是冬天,大雪纷飞之时,尸体也才未腐坏,却也已然有发臭的迹象。

    最终掐架中的南北朝,领回蔺顒仁尸体的却是北朝。

    萧清岩本人是极力进谏魏帝把废帝的尸体领回来荣葬的,并说得有理有据,“废帝已死,一个死人又有多大威胁呢?此刻是千金市骨。”

    一个死去的前朝皇帝,又并不是活着的皇帝,要回来和现任皇帝抢饭碗……

    然而魏帝却觉得,把这么一货色弄回来膈应他实在不乐意。

    魏国本国中尚争论不下,废帝尸身已然被北朝领了回去,最后以皇帝的规格下葬在周朝历代的皇陵中。

    萧清岩不由痛恨惋惜。

    一个死去的前朝皇帝能有什么威胁?

    原本南北两朝因为废帝死于边境线上,互相推诿责任,最后的时刻却是北朝永远站出来安葬了前朝汉人皇帝。

    这使得民众对南朝的印象变得极不友善。

    蔺顒仁活着的时候,大家都痛恨他是一位荒唐君主;然而等人死了,无论好与坏,他都总是一位汉人君主。

    他作为单个个体,自然是为众唾骂的,但到死了连尸体都不得安葬,作为一个中原皇帝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民众还是会有同情。

    贞妃心中就很是不明白,“以皇帝礼入葬前朝皇陵?”

    她听错了吧,皇帝礼?

    天哪,蔺顒仁生前有什么功绩了,祸国殃民,最后连祖宗的产业都守不住。

    况且……高津予也是皇帝,还是北朝现任的皇帝。

    “又如何了?”收买人心罢了,秦方好对此看得通透。

    就算以皇帝礼仪安葬,周朝亡了就是亡了,只是送这个王朝最后一程而已。并且高津予尽管做得大度,蔺顒仁活着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皇帝。

    “千金市骨,”秦方好念着这四个字,“头晌听说这四字儿的时候,还是别人想来买我的‘白骨’。”

    “姐姐?”贞妃有些听不懂了。

    “古时的君王想要得到千里马,于是旁人与他说,先用千金买了千里马的尸身……尸身尚且直千金,何况真马呢?”

    以前她就是这么堆被计算划拉着价的“白骨”,如今蔺顒仁却是一堆真真正正的白骨了。

    “两国都在争辩,文臣像了村妇般地互相掐架,说是对方的阴谋,民众才不管你们谁做谁的阴谋呢!废帝的尸体在边关发臭,民众只知道这台上吵的这两家都不是好东西。”别阴谋论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互相掐架,还有什么国体了!旁人看来,心里都各打五十大板。

    “谁给废帝收敛了尸体的,才不会被当了是心虚理亏,而是真正愿意做实事的,”秦方好说道,“这才是积极的态度,民众喜欢的正是真正愿意处理问题,奉行效率,而不是一些扯皮的官僚。”

    贞妃点头,似懂非懂。

    秦方好又想到,“你说陛下做了这些,是预备……”是预备对外表达什么态度?

    贞妃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了,已经上达到了揣测圣意的地步了。

    秦方好就有些不齿的,“我素来觉得这个罪名实在好笑,人与人间交际,自然是互相试探着态度,揣测着心意。”

    皇帝也是人,那些大臣们、宫妃们,谁不是揣测着皇帝的态度,察言观色过日子的?

    “揣测都揣测了,还道是罪,人心是自己的,自己脑袋里想什么事儿,难道旁人还能敲开来看吗?这一条实在是无礼得很。”她就一点都不以为揣测圣心是什么罪名了。

    本来人与人交际,按照对方的行动眼色接收信息,进而分析就是很正常的事。

    作为一个土著,秦方好的这些想法对于贞妃来说无疑带来极大的冲击。

    “姐姐您怎可这么说呢……”实在是口无遮拦。

    秦方好笑笑,也不与她争辩了。

    回到原话题,“陛下是想做什么呢?”

    通过安葬废帝尸身,他向向外宣传什么态度?

    对民族的宽仁,对前朝的敬重,哪怕蔺顒仁是无道之君,高津予通过这些措施,无疑是想表明,他对于中原先前文化历史的尊重,对敌人的宽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现在最差的是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秦方好这么想道。

    显然这个问题,屋室中没人敢回答她。

    这般问,有时更像是自问自答。

    高津予现在还需要什么?

    他无疑需要一个能让他更进一步的踏板。

    既然同样是做宣传,那么就要做得风风光光的。

    秦方好这么想着,更裹紧了冬衣,回头对舒云说道,“替我把中宫礼冠拿来。”

    贞妃是不理解的,“您这般郑重是怎么了?”

    “我素来是不喜欢中宫服饰的,”秦方好这么说道,“便是常服,也太过繁复,带着珠冠也着实累人。”

    汉服无疑是体现着美态的,然而皇后的服饰通常只与贵有关,累赘的珠饰,故作的强调,直把一个好端端的人逼成了是历代帝后画卷里作古死板的样子。

    有时秦方好会想着,为何许多女人做了皇后反不得宠……哦,说不准就是因为这身衣服。

    她自己不喜欢这身衣服,平日能不戴凤冠就决不戴凤冠,能用衬出肤色的布料颜色,就绝不穿土黄大红的衣服。

    美学上来说,一个人身上的配色最好不超过三种,颜色多了闪眼。这也就是普通民间少女的袄裙比得宫廷命妇们看上去更鲜亮的缘故。

    十多种花花绿绿的颜色下来……除了能证明这个时代的染色技术已经相当发达之外,却不能带来美感。

    然而这时候,她却必须正装。

    贞妃这会儿也比得以前会做人,一起服侍着给姐姐换装,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只是偶尔递个簪子配饰,却也胜在心意。

    “行了,你们弄得简单些吧。”以秦方好的意思,原本她也就是去形式一下,“里衣就别换了,把大衫披上,霞披坠子,外面看着想要就好。”

    她是去说话表态度的,又不是去当移动珠宝台。

    贞妃如果直率一点,那么她一定想说,这辈子真没看到过比她姐更马虎的中宫了。

    糊层皮她就想挽起袖子上阵?

    照理说,必须要戴的凤冠,也被秦方好时常找着理由搁置,她现在正是怀孕,更是最好的理由。

    梳起简单却能显出脸型的发饰,头上也从不满头珠翠,简单清爽的用一些精致却能镇得住场的名贵首饰,格外在耳饰与唇色上用心。

    秦方好并不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女人,与冯小怜那样的倾国美人相比,她的颜色实在有些黯淡了。然而作为女人却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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