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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白秀珠突兀地出现,没过几天又消失在了陈悦容的生活中,她的路过并没有带给陈悦容什么变化,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平淡地过着,一九二九年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当新年的礼花盛放在唐人街上方的天空时,陈悦容默默地祈祷着大家来年平安康泰。
随着月份的增大,吴心盈和克里斯汀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样快速地鼓了起来,待到春末入夏的时候,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吴心盈终于生下了陈悦容的第一个孙子,而她的第一个孙女出生在盛夏,两个孩子相隔两个月还不到。
早在吴心盈生产完不久,珍萍就因为有了身孕被威廉带回了英国。对于家中一个孕妇接着一个孕妇,陈老夫人笑得满脸菊花开。老人家么,最大的愿望就是含饴弄孙儿孙满堂,自然是多子多孙最好了!
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外孙女的满月礼,陈悦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就被陈老夫人神神秘秘地拉进了她的卧房。陈悦容看着陈老夫人做贼似的行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说老小孩老小孩,陈老夫人就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妈,到底什么事啊,这么鬼鬼祟祟的?”
陈老夫人脸一落,给了她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还鬼鬼祟祟?哪里鬼鬼祟祟了!”
陈悦容耸了耸肩,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陈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悦悦啊,你跟文哥儿结婚快一年了,就没想到要个孩子?”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陈悦容惊悚了下,直到陈老夫人见她不答话,忍不住又催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她的幻觉。陈悦容囧着脸,“妈,怎么说起孩子的事来了?我都这么大了,孙子都出生了,还生孩子?”
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知道你年岁大了啊,文哥儿比你大,可他至今还没个香火继承呢,你就忍心叫他没个血脉骨肉?”
生孩子?陈悦容僵住了,这绝对是她两辈子的第一次!“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老夫人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能生,为什么不生?难道要等以后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挺着肚子,或是直接领了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上门来,你才后悔吗?”
陈悦容柳眉倒竖,“他敢?”
“如果你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他就敢!”陈老夫人恐吓道,“男人嘛,总是盼望着香火的。做夫妻的,你总要为他考虑考虑。而且咱们中国的男人,这个心就更急切了!你别看人家现在对你这么好,万一外面真有子嗣找上门来,你看他收不收留!到时候,留了孩子,孩子要亲娘,那么为了孩子,亲娘留不留呢?若是亲娘不幸没了,那孩子懂事了,会不会养个白眼狼呢?悦悦啊,你总得为你以后想想啊!”
“我……”陈悦容说不话来了,她想到赵文生自小的经历,据她所知,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人,总是会特别渴慕属于他自己的家庭和后代,万一以后真的出现了陈老夫人说的那种情况,她该怎么办?现在的民国还是个光明正大能纳妾的时代,而她,是铁定不会在这事上妥协的,不要说小妾了,就是外室、地下情人,她都容忍不下。隐隐的,她有点后悔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陈老夫人风风雨雨大半辈子,多精的一个人啊,只从陈悦容细微的面部表情中便琢磨到了她的想法,心中暗暗叫糟,把人吓过头了。“悦悦啊,你也别太急,这不是没影的事儿么?妈也只是为你们着急,妈看着你们长大,原本好好的一桩亲事,没想到竟然横生出那么多的波澜来。眼下你们好不容易成了一家,可不是要互相体谅?文哥儿我了解,他不是那些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人,你可不要无缘无故地给他甩脸子啊!”
陈悦容又好气又好笑,“妈,到底谁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尽偏着他。”
扯离了心神,屋内刚才那股凝重的气氛也消散了些,陈老夫人暗自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悦悦啊,妈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是你亲娘,总不会害你的。”
陈悦容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胡乱点点头应了下来。陈老夫人也知道不能把她一下子刺激到底,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和陈悦容拉了几句家常后,回到了客厅。
赵文生冲过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踱步过来,见陈悦容蜷缩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书,而她本人却是目光定定地望向虚空处,很有些魂不着身的感觉。赵文生脚步顿了顿,凑过去一看,笑道,“表妹,我洗澡前你翻在这一页,现在还在这一页,你有心事?”
陈悦容被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瞪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言语却依旧淡淡的。
赵文生面上浮现一丝疑惑,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表妹?”
陈悦容不耐地推了推他,往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一靠,继续魂游天际。赵文生反复思量也没琢磨出她的反常原因,也随之沉默了下来,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紧张了起来。
忽而,陈悦容重重地呼了口气,坐直了身体,转头对着赵文生说道,“对不起,表哥,是我无理取闹了。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只是有点事……我心里有点烦。”
赵文生伸手揽她,“谁都有个心情不好的地方,没关系的。表妹介意让我知道吗?”
陈悦容顺势滑进了他的怀里,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文生轻轻抚着她的背,“那就慢慢说,我在这里等着。”
陈悦容在他的安抚下,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把头埋在他脖颈中,闷闷地说道,“表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好得让我不知所措了!”
赵文生面容沉静,眉头微蹙,语气却是十分的柔和,“你是我的表妹,如今又是我的妻子,是要陪我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对你好,我又会对谁好呢?表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不安?告诉我,好吗?”
陈悦容沉默了会儿,开口时却突然转变了话题,“表哥,今天白天我看你很喜欢甜心?”
赵文生顺着她的话说道,“甜心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谁不喜欢呢?”
陈悦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表哥很喜欢孩子吗?”
赵文生心念速转,“那是悦悦的孙女啊。都说爱屋及乌,我自然也是。”
陈悦容顿了顿,“那如果她不是我的孙女呢?”
赵文生被她天马行空般的跳跃思维弄得有些懵,失笑道,“她不是你的孙女她是谁?没有这种假设如果的。表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尽在胡思乱想呢?”
陈悦容犹豫了几下,还是一鼓作气说道,“表哥想要孩子吗?”
孩子?赵文生愣住了,随即一阵狂喜从心口迅速蔓延开来,“悦悦,你有我的孩子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有孩子了?悦悦,我……我……这怎么那么像在做梦一样呢!悦悦,悦悦!”赵文生再无一点稳重镇静,手足无措地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最后只能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来表达他内心的喜悦。
陈悦容囧了,“等等,等等表哥,我没有怀孕……”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赵文生一下子萎靡了下来。他仰靠在沙发上,淡笑道,“没怀孕啊……”
只看他的表现,陈悦容已经很明了了,赵文生他十分喜爱孩子,他也十分期待着孩子!若不是今天的一番乌龙,他恐怕还是把他的那份心思藏得深深的,毕竟她缠绵病榻那么些年,近几年才好转些,而且年纪不小了,恐怕对怀孕有碍。
想着刚才赵文生那激动狂喜似孩子般快乐的神情,而他如今却是一副沉默尴尬的模样,陈悦容突然觉得她原本想说的那些话、想试探他的那些行为都被阻挠住了,她脱口而出,“其实,我正在考虑这事,可是,就怕表哥不喜欢。”
闻言,赵文生眼中重新焕发出期待的目光,他坐起身,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是好事啊,为什么表妹会觉得我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陈悦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是她见到赵文生那张期待憧憬的脸,心中却有了“其实这样也不错”的念头。她支吾着说道,“因为表哥这些年都没个一儿半女,而且也从没表现出来过对孩子的期盼,所以……”
赵文生拥她入怀,轻轻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亲昵地说道,“傻瓜,不是你生的孩子我可不要,那些私生子什么的就更膈应人了,没想到这倒是叫表妹误会了。”
陈悦容伸手环住他的腰,“表哥,我的身体还要调养调养。”
“没关系,我可以等。”
“有了孩子后不可以忽视我。”
“这是自然。”
“要一直这么爱我哦?”
“小傻瓜,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有目标,就有动力。陈悦容以前把底子耗坏了,即使她穿越后努力保养,还是稍显单薄,于是,她在赵文生和陈老夫人的轮流看顾下,不要钱似的把一碗碗苦涩的养身汤往肚子里灌。就这么折腾了快半年,她的好消息才姗姗来迟,而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一年入春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文生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把陈悦容抱起来转个二三十圈,以此来抒发他内心的激动喜悦。陈悦容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暗道她这半年来的苦真的没有白吃。
从此,陈悦容成了家里的大熊猫,不仅被安排了严格的休息时间,那些稍微有些棱角尖锐些的东西就此在她的视线中绝迹,而且兰心和素心,更是被家里诸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告诫一定不能让她单独行动,她身边一定要时时刻刻有人相陪,以免突发事件的发生。
莲心在那次受伤住院期间,和被勒令看顾莲心并将她护送至美国的许铭相互间产生了好感。赵文生和陈悦容成婚后,陈悦容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撮合了两人,不仅退还了卖身契,还奉上了一份厚厚的嫁妆。而菊心,则是赵文生身边的张诚主动求娶,陈悦容问过菊心的意思后,也给他们两个办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婚礼。
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陈悦容又有些体虚,大夫诊过脉后给她开了个养神安胎的方子,还勒令她最好坐胎坐四个月。陈老夫人和赵文生对此奉为圣旨,要不是看她在床上待得快要精神错乱发疯了,他们肯定让她在床上躺过前四个月。
时间步入初夏,陈悦容的肚子已经开始凸起,她也终于取得了每天两小时到花园中“望风”的时间。宋语娉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她交游广阔,便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茶话会、聚会、沙龙、歌剧院等地方,依旧不断出现她的身影。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宋语娉就很倒霉地被卷进了一场街头游行械斗中,虽然没受到什么伤,但对她而言,还是无比的惊吓。自那回池鱼风波后,宋语娉便极少再出门交际,反而常来赵家,找陈悦容聊天解闷。陈悦容也高兴有个友人陪伴她,何况宋语娉知识渊博,又善于八卦,这家先生私藏小金库养情人被妻子抓到了,那家的富家千金脚踩几条船,或是哪位交际花又盯上了谁,直把她逗得乐不可支。
午后,陈悦容正在花厅里招待宋语娉喝下午茶,素心急匆匆地奔进屋来,“太太,老爷重伤了!”
“什么?”陈悦容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漆黑,只觉一阵晕眩,身子一仰就要直挺挺往后倒去。
“太太!”
“阿容!”
宋语娉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扶住她,一边快速吩咐道,“赶紧叫两个老妈子担了春凳过来把你们太太抬进屋去,还有,给你家太太拿些清凉油来,顺便把大夫请来。去跟你们赵管家说了,叫他暂时接管赵家事务,看好下人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还不明了,别说风就是雨的,闹嚷嚷得扰得家宅不宁。”
素心见陈悦容稳妥地坐到椅子上,一颗高悬的心才平安落地,这才发现就那一会儿,自己就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衣服都有些潮了。她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然后应了声“是”便急忙往屋内跑去。
方才陈悦容喊饿,兰心便给她去厨房做点心去了,才端着两盘红豆糕和枣泥糕走到半路,便听闻了老爷重伤太太晕倒的消息,兰心心中焦急,把食盒往身后的丫头手中一塞,一边快速地吩咐她送到屋子里去,一边拔腿就往花园跑。
没走多远,兰心便看见一堆丫头婆子围做一团,脚步匆匆地往楼内走去,她眼尖地看见众人中心处的宋语娉,宋语娉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往身侧看上一眼,她便知道陈悦容就在那儿,忙迎上前去。
“顾夫人!”兰心招呼了一声,又忙问道,“我们太太怎样了?”
宋语娉颔首道,“应该还好,具体的还得大夫瞧过了才行。”
阴沉慌乱的气氛渐渐笼罩上赵家的上空,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安躁动,兰心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行人就这么沉默地回到了屋内。
陈悦容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如今也慢慢缓过气来了。兰心见她醒过神来,忙迎上前去,一边奉了茶,眼眶微红地感慨道,“太太,您总算是回过神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便是不顾着自个儿,也得为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思量思量。咱们这个家,现在可是全靠您主持了!”
陈悦容微微点了点头,一手抚上自个儿凸起的小腹,轻声说道,“放心,我记着的。”转过头对着宋语娉,语带感激地说道,“娉姐,今儿可劳累你了!”
宋语娉挨着她坐下,笑道,“总算是佛祖保佑!你说这话可太过见外了,怎么说也叫我一声姐姐。不过,你们家现在还缺个主事人,这章程,还得妹妹你早日有个数,也好安了佣人下属的心,瞧着眼下这家里人心惶惶的,也不利于妹妹安胎。”
陈悦容颔首受教,一边问随侍一旁的赵管家,“方才素心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下子就是一句‘老爷伤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人知道?”
赵管家见陈悦容好端端地坐着,还能有精力处理诸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服侍赵文生几十年,赵文生和陈悦容也待他如叔伯一般,家中下人对他亦是尊崇敬重,但真临到突发事件时,叫他暂理家事,还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眼下女主人能理事了,家中诸人总算不会跟惊弓之鸟一般惊惶了。
“太太,回家报信的是老爷身边的张诚,不如叫他过来回话?”
随着月份的增大,吴心盈和克里斯汀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样快速地鼓了起来,待到春末入夏的时候,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吴心盈终于生下了陈悦容的第一个孙子,而她的第一个孙女出生在盛夏,两个孩子相隔两个月还不到。
早在吴心盈生产完不久,珍萍就因为有了身孕被威廉带回了英国。对于家中一个孕妇接着一个孕妇,陈老夫人笑得满脸菊花开。老人家么,最大的愿望就是含饴弄孙儿孙满堂,自然是多子多孙最好了!
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外孙女的满月礼,陈悦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就被陈老夫人神神秘秘地拉进了她的卧房。陈悦容看着陈老夫人做贼似的行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说老小孩老小孩,陈老夫人就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妈,到底什么事啊,这么鬼鬼祟祟的?”
陈老夫人脸一落,给了她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还鬼鬼祟祟?哪里鬼鬼祟祟了!”
陈悦容耸了耸肩,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陈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悦悦啊,你跟文哥儿结婚快一年了,就没想到要个孩子?”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陈悦容惊悚了下,直到陈老夫人见她不答话,忍不住又催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她的幻觉。陈悦容囧着脸,“妈,怎么说起孩子的事来了?我都这么大了,孙子都出生了,还生孩子?”
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知道你年岁大了啊,文哥儿比你大,可他至今还没个香火继承呢,你就忍心叫他没个血脉骨肉?”
生孩子?陈悦容僵住了,这绝对是她两辈子的第一次!“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老夫人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能生,为什么不生?难道要等以后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挺着肚子,或是直接领了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上门来,你才后悔吗?”
陈悦容柳眉倒竖,“他敢?”
“如果你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他就敢!”陈老夫人恐吓道,“男人嘛,总是盼望着香火的。做夫妻的,你总要为他考虑考虑。而且咱们中国的男人,这个心就更急切了!你别看人家现在对你这么好,万一外面真有子嗣找上门来,你看他收不收留!到时候,留了孩子,孩子要亲娘,那么为了孩子,亲娘留不留呢?若是亲娘不幸没了,那孩子懂事了,会不会养个白眼狼呢?悦悦啊,你总得为你以后想想啊!”
“我……”陈悦容说不话来了,她想到赵文生自小的经历,据她所知,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人,总是会特别渴慕属于他自己的家庭和后代,万一以后真的出现了陈老夫人说的那种情况,她该怎么办?现在的民国还是个光明正大能纳妾的时代,而她,是铁定不会在这事上妥协的,不要说小妾了,就是外室、地下情人,她都容忍不下。隐隐的,她有点后悔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陈老夫人风风雨雨大半辈子,多精的一个人啊,只从陈悦容细微的面部表情中便琢磨到了她的想法,心中暗暗叫糟,把人吓过头了。“悦悦啊,你也别太急,这不是没影的事儿么?妈也只是为你们着急,妈看着你们长大,原本好好的一桩亲事,没想到竟然横生出那么多的波澜来。眼下你们好不容易成了一家,可不是要互相体谅?文哥儿我了解,他不是那些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人,你可不要无缘无故地给他甩脸子啊!”
陈悦容又好气又好笑,“妈,到底谁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尽偏着他。”
扯离了心神,屋内刚才那股凝重的气氛也消散了些,陈老夫人暗自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悦悦啊,妈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是你亲娘,总不会害你的。”
陈悦容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胡乱点点头应了下来。陈老夫人也知道不能把她一下子刺激到底,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和陈悦容拉了几句家常后,回到了客厅。
赵文生冲过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踱步过来,见陈悦容蜷缩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书,而她本人却是目光定定地望向虚空处,很有些魂不着身的感觉。赵文生脚步顿了顿,凑过去一看,笑道,“表妹,我洗澡前你翻在这一页,现在还在这一页,你有心事?”
陈悦容被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抚着胸口,瞪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言语却依旧淡淡的。
赵文生面上浮现一丝疑惑,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表妹?”
陈悦容不耐地推了推他,往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一靠,继续魂游天际。赵文生反复思量也没琢磨出她的反常原因,也随之沉默了下来,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紧张了起来。
忽而,陈悦容重重地呼了口气,坐直了身体,转头对着赵文生说道,“对不起,表哥,是我无理取闹了。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只是有点事……我心里有点烦。”
赵文生伸手揽她,“谁都有个心情不好的地方,没关系的。表妹介意让我知道吗?”
陈悦容顺势滑进了他的怀里,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文生轻轻抚着她的背,“那就慢慢说,我在这里等着。”
陈悦容在他的安抚下,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把头埋在他脖颈中,闷闷地说道,“表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好得让我不知所措了!”
赵文生面容沉静,眉头微蹙,语气却是十分的柔和,“你是我的表妹,如今又是我的妻子,是要陪我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对你好,我又会对谁好呢?表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不安?告诉我,好吗?”
陈悦容沉默了会儿,开口时却突然转变了话题,“表哥,今天白天我看你很喜欢甜心?”
赵文生顺着她的话说道,“甜心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谁不喜欢呢?”
陈悦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表哥很喜欢孩子吗?”
赵文生心念速转,“那是悦悦的孙女啊。都说爱屋及乌,我自然也是。”
陈悦容顿了顿,“那如果她不是我的孙女呢?”
赵文生被她天马行空般的跳跃思维弄得有些懵,失笑道,“她不是你的孙女她是谁?没有这种假设如果的。表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尽在胡思乱想呢?”
陈悦容犹豫了几下,还是一鼓作气说道,“表哥想要孩子吗?”
孩子?赵文生愣住了,随即一阵狂喜从心口迅速蔓延开来,“悦悦,你有我的孩子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有孩子了?悦悦,我……我……这怎么那么像在做梦一样呢!悦悦,悦悦!”赵文生再无一点稳重镇静,手足无措地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最后只能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来表达他内心的喜悦。
陈悦容囧了,“等等,等等表哥,我没有怀孕……”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赵文生一下子萎靡了下来。他仰靠在沙发上,淡笑道,“没怀孕啊……”
只看他的表现,陈悦容已经很明了了,赵文生他十分喜爱孩子,他也十分期待着孩子!若不是今天的一番乌龙,他恐怕还是把他的那份心思藏得深深的,毕竟她缠绵病榻那么些年,近几年才好转些,而且年纪不小了,恐怕对怀孕有碍。
想着刚才赵文生那激动狂喜似孩子般快乐的神情,而他如今却是一副沉默尴尬的模样,陈悦容突然觉得她原本想说的那些话、想试探他的那些行为都被阻挠住了,她脱口而出,“其实,我正在考虑这事,可是,就怕表哥不喜欢。”
闻言,赵文生眼中重新焕发出期待的目光,他坐起身,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是好事啊,为什么表妹会觉得我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陈悦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是她见到赵文生那张期待憧憬的脸,心中却有了“其实这样也不错”的念头。她支吾着说道,“因为表哥这些年都没个一儿半女,而且也从没表现出来过对孩子的期盼,所以……”
赵文生拥她入怀,轻轻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亲昵地说道,“傻瓜,不是你生的孩子我可不要,那些私生子什么的就更膈应人了,没想到这倒是叫表妹误会了。”
陈悦容伸手环住他的腰,“表哥,我的身体还要调养调养。”
“没关系,我可以等。”
“有了孩子后不可以忽视我。”
“这是自然。”
“要一直这么爱我哦?”
“小傻瓜,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有目标,就有动力。陈悦容以前把底子耗坏了,即使她穿越后努力保养,还是稍显单薄,于是,她在赵文生和陈老夫人的轮流看顾下,不要钱似的把一碗碗苦涩的养身汤往肚子里灌。就这么折腾了快半年,她的好消息才姗姗来迟,而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一年入春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文生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把陈悦容抱起来转个二三十圈,以此来抒发他内心的激动喜悦。陈悦容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暗道她这半年来的苦真的没有白吃。
从此,陈悦容成了家里的大熊猫,不仅被安排了严格的休息时间,那些稍微有些棱角尖锐些的东西就此在她的视线中绝迹,而且兰心和素心,更是被家里诸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告诫一定不能让她单独行动,她身边一定要时时刻刻有人相陪,以免突发事件的发生。
莲心在那次受伤住院期间,和被勒令看顾莲心并将她护送至美国的许铭相互间产生了好感。赵文生和陈悦容成婚后,陈悦容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撮合了两人,不仅退还了卖身契,还奉上了一份厚厚的嫁妆。而菊心,则是赵文生身边的张诚主动求娶,陈悦容问过菊心的意思后,也给他们两个办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婚礼。
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陈悦容又有些体虚,大夫诊过脉后给她开了个养神安胎的方子,还勒令她最好坐胎坐四个月。陈老夫人和赵文生对此奉为圣旨,要不是看她在床上待得快要精神错乱发疯了,他们肯定让她在床上躺过前四个月。
时间步入初夏,陈悦容的肚子已经开始凸起,她也终于取得了每天两小时到花园中“望风”的时间。宋语娉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她交游广阔,便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茶话会、聚会、沙龙、歌剧院等地方,依旧不断出现她的身影。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宋语娉就很倒霉地被卷进了一场街头游行械斗中,虽然没受到什么伤,但对她而言,还是无比的惊吓。自那回池鱼风波后,宋语娉便极少再出门交际,反而常来赵家,找陈悦容聊天解闷。陈悦容也高兴有个友人陪伴她,何况宋语娉知识渊博,又善于八卦,这家先生私藏小金库养情人被妻子抓到了,那家的富家千金脚踩几条船,或是哪位交际花又盯上了谁,直把她逗得乐不可支。
午后,陈悦容正在花厅里招待宋语娉喝下午茶,素心急匆匆地奔进屋来,“太太,老爷重伤了!”
“什么?”陈悦容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漆黑,只觉一阵晕眩,身子一仰就要直挺挺往后倒去。
“太太!”
“阿容!”
宋语娉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扶住她,一边快速吩咐道,“赶紧叫两个老妈子担了春凳过来把你们太太抬进屋去,还有,给你家太太拿些清凉油来,顺便把大夫请来。去跟你们赵管家说了,叫他暂时接管赵家事务,看好下人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还不明了,别说风就是雨的,闹嚷嚷得扰得家宅不宁。”
素心见陈悦容稳妥地坐到椅子上,一颗高悬的心才平安落地,这才发现就那一会儿,自己就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衣服都有些潮了。她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然后应了声“是”便急忙往屋内跑去。
方才陈悦容喊饿,兰心便给她去厨房做点心去了,才端着两盘红豆糕和枣泥糕走到半路,便听闻了老爷重伤太太晕倒的消息,兰心心中焦急,把食盒往身后的丫头手中一塞,一边快速地吩咐她送到屋子里去,一边拔腿就往花园跑。
没走多远,兰心便看见一堆丫头婆子围做一团,脚步匆匆地往楼内走去,她眼尖地看见众人中心处的宋语娉,宋语娉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往身侧看上一眼,她便知道陈悦容就在那儿,忙迎上前去。
“顾夫人!”兰心招呼了一声,又忙问道,“我们太太怎样了?”
宋语娉颔首道,“应该还好,具体的还得大夫瞧过了才行。”
阴沉慌乱的气氛渐渐笼罩上赵家的上空,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安躁动,兰心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行人就这么沉默地回到了屋内。
陈悦容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如今也慢慢缓过气来了。兰心见她醒过神来,忙迎上前去,一边奉了茶,眼眶微红地感慨道,“太太,您总算是回过神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便是不顾着自个儿,也得为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思量思量。咱们这个家,现在可是全靠您主持了!”
陈悦容微微点了点头,一手抚上自个儿凸起的小腹,轻声说道,“放心,我记着的。”转过头对着宋语娉,语带感激地说道,“娉姐,今儿可劳累你了!”
宋语娉挨着她坐下,笑道,“总算是佛祖保佑!你说这话可太过见外了,怎么说也叫我一声姐姐。不过,你们家现在还缺个主事人,这章程,还得妹妹你早日有个数,也好安了佣人下属的心,瞧着眼下这家里人心惶惶的,也不利于妹妹安胎。”
陈悦容颔首受教,一边问随侍一旁的赵管家,“方才素心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下子就是一句‘老爷伤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人知道?”
赵管家见陈悦容好端端地坐着,还能有精力处理诸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服侍赵文生几十年,赵文生和陈悦容也待他如叔伯一般,家中下人对他亦是尊崇敬重,但真临到突发事件时,叫他暂理家事,还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眼下女主人能理事了,家中诸人总算不会跟惊弓之鸟一般惊惶了。
“太太,回家报信的是老爷身边的张诚,不如叫他过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