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辰 81083、一如从前
车子缓缓来到银殿的地上入口处。我拉开车子后厢的拖门,下了车，回头看向车内。
卫赢枫僵着身体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突然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微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其实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对君冢神，我唯一能说的只有“谢谢”，而对他……
“对不起……”我轻声道，不知不觉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紧握车门的手柄，一用力，将我和他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他仍是没有回头。
车子逐渐行远。
我转过身,呼出那一口已经被我的体温煨暖了的气息，才抬眼看向早就等在前方的浅香薰。
“他说了,你今天一定会来，所以让我在此等候。”她说着，朝我躬身行了个礼。
我微微皱眉：“他？”
她不说话，弯起嘴角，低头退到一边让我入内。
这个世界上，能与我的想法一致，将我的布局一眼看透的人，除了我的师父林牧之，还会有谁？毕竟，我学过的一切，都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
难道是……师父回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越过她，穿过庭院，主屋里面隐约传来谈话的声音，越靠近，声音越真切——
“我和嘉贺子难得回来，找你们这些老朋友出来叙叙旧。”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意料之外的重逢太过突然，我反而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在门前顿住了脚步。
人就是这么奇怪。重要的亲人离开后，潜意识里总会觉得他们还在身边，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一旦再次相见，才会惊觉思念早已深植心底。
“想当初，还真的有很多事情难以忘怀……”说话的人除了嘉贺子还能是谁？没有一丝杂质的完美音色，极致的纯净清灵下蕴含着惑人的妖冶，短短几个字，就足以让房里男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她身上，屏息静气地等待她后面的话：“比如……十几年前发生在香港元朗一栋高层住宅的严重煤气泄漏案，因为当时是深夜，好像整栋大厦的住户没几人生还……”
“……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接话的男声略显苍老，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尴尬。
“这件事对李世岳先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你不记得也不出奇，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野田樱子？”嘉贺子慢悠悠地说道。
李世岳？
我立刻捕捉到嘉贺子话中的人名。他是宇文国际三大股东之一，之前还在晨会上反对过宇文夔收购钢铁企业的计划。
我瞬间明白了，这个房间里面的人是师父为我准备好的棋子！
“……有点……印象吧……不太记得了……”李世岳回答得遮遮掩掩。
“她已经净身出殿了。”嘉贺子的音量低了下去，但字字清晰得如银针落地。
在场的人都知道，银殿的女人若想离开，就必须为自己赎身，只不过银殿向她们索取的不是金钱，而是她们从客人身上得到的所有秘密消息。只要这些秘密有足够的价值，她们就能以此作为交换，获得自由。
嘉贺子似乎在暗示，野田樱子这个女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将煤气泄漏案的幕后真相作为交换筹码献给了银殿，而真相很有可能与李世岳有关。
正如我当初推测的，银殿能在日本混乱的黑白道中保持中立，靠的就是牢牢掌握住别人的弱点。为了掩饰罪行和隐藏秘密，这些政客、商人、黑道人物，都会无条件地成为银殿最有利的后盾。所以，无论是谁，如果想与银殿作对，他将要独自面对银殿和它背后的整个日本、甚至日本以外的权利阶级！
房间静了下来。
这里的人曾用什么换来如今的名利和地位，大家都心照不宣。
没有人能抹杀自己亲手在岁月石板上刻下的痕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拉开面前的白纸木门，闲适地靠在门边，抬眼巡视了一遍房里的人，漾起一抹笑意，轻轻将后半句话说完：“只要你们愿意……”
房间里除了李世岳，还有另外两个大股东元振声和何东盛，以及其他小股东。他们看见我，吃惊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都聪明地不动声色。
等我缓步走到他和嘉贺子身边坐下，李世岳才小心试探道：“芮小姐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捧起刚烹煮的热茶放到唇边吹了吹，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告诉他们我的目的：
“我对宇文国际有兴趣。”
“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愿意售出手中的股份，我可以出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三的价格购买。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只需要在明天的股东季度例行会议上公开支持我罢免宇文国际首席执行官的提议。”
“我保证，从此以后，银殿的活人会比死人更沉默……”
我放下杯子，侧脸看了一眼师父。
他对我点点头，嘴角的笑意里有着我才懂的赞赏之色。
“威逼必须结合利诱”，这是他教给我至关重要的一课。
宇文国际的经营前景十分好，正常情况下，就算我出比市场价高的价格，这些人也未必肯售出手中的股份。但我有了银殿的背后支持，他们就有了顾虑。
“逼”若无“利”相辅，就是不留后路给对手，逼他反抗；“利”若无“逼”支撑，等于给对方机会向你无止境地抬价。
师父说过的话，我永远不会忘。
我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眸子里沉淀出他才明白的温暖和感激。
股东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响了起来。在商场上浸泡多年的人，早就看惯了夫妻反目、兄弟离间的闹剧，何况我和宇文夔只是情人关系，根本就不会有人为我要罢免宇文夔的话感到震惊。
我托着下颌，唇角带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下面满脸焦虑的众人。
耐心，一直是我的强项。我等了这么多年，多等几分钟又何妨？
“芮小姐，”这回发言的是宇文国际的另一个大股东元振生，“既然银殿出面，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我手中的股份可以让给你，至于你说的……‘比市场高出百分之三’的价格嘛……”他瞥了我一眼，言外之意就是不满意我出的价码。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一开始出偏低的价钱，就是给他们一次讨价还价的机会，然后答应他们的要求，这样一来，他们觉得自己赚了，交易会进行得更心平气和。
“这个……”我故意装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才回答道：“百分之五是我能提供的最高价了。”
“芮小姐真是爽快。”他干笑了两声，“不过……你怎么能证明你有足够的资金向我和其他股东一次性付清款项呢？呵呵，你不要介意我开个玩笑——就算你父亲肯卖掉JS会社，这笔钱也未必够吧？”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没有卫丰的资金担保，他们就会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项，而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镇定地保持笑容：“不是‘一次性’付款。我会先付50%，接着在一年之内陆续付清余额。”
下面立刻有人小声说了句：“哼，那我还不如等一年后股价再升高点才出售！”
我大方地笑了笑，看向那人：“这位先生能担保股价明年一定不会跌？”
“股价的升跌没有人可以担保，”师父给了我一个眼色，示意我稍安勿躁，插口道，“但是我林牧之的信誉，各位总该相信吧？我愿意做芮小姐的担保人。”
“我们当然信任林先生，只不过……”元振生皱起了眉头，其他的股东也面有难色。“金融宙斯”的面子不能不买，可是空口答应的担保确实难以让人放心。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
“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做担保呢？”屋外响起一个声音，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白色的纸门上映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完全怔住了。
这声音的主人，我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相见。
纸门被轻轻拉开，冬日午后的阳光漫过了他，渗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将他琥珀色的双眸衬托得更加柔澈透亮。
卫赢枫的目光轻柔地落在我脸上，一如从前。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想起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对我说过的那些承诺。
那些我从不相信的承诺……
这一次，他站在融融的暖阳下，望着我，仍是浅浅的笑着：
“柔纤，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你们这些小霸王！
卫赢枫僵着身体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突然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微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其实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对君冢神，我唯一能说的只有“谢谢”，而对他……
“对不起……”我轻声道，不知不觉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紧握车门的手柄，一用力，将我和他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他仍是没有回头。
车子逐渐行远。
我转过身,呼出那一口已经被我的体温煨暖了的气息，才抬眼看向早就等在前方的浅香薰。
“他说了,你今天一定会来，所以让我在此等候。”她说着，朝我躬身行了个礼。
我微微皱眉：“他？”
她不说话，弯起嘴角，低头退到一边让我入内。
这个世界上，能与我的想法一致，将我的布局一眼看透的人，除了我的师父林牧之，还会有谁？毕竟，我学过的一切，都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
难道是……师父回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越过她，穿过庭院，主屋里面隐约传来谈话的声音，越靠近，声音越真切——
“我和嘉贺子难得回来，找你们这些老朋友出来叙叙旧。”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意料之外的重逢太过突然，我反而变得有点不知所措，在门前顿住了脚步。
人就是这么奇怪。重要的亲人离开后，潜意识里总会觉得他们还在身边，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一旦再次相见，才会惊觉思念早已深植心底。
“想当初，还真的有很多事情难以忘怀……”说话的人除了嘉贺子还能是谁？没有一丝杂质的完美音色，极致的纯净清灵下蕴含着惑人的妖冶，短短几个字，就足以让房里男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她身上，屏息静气地等待她后面的话：“比如……十几年前发生在香港元朗一栋高层住宅的严重煤气泄漏案，因为当时是深夜，好像整栋大厦的住户没几人生还……”
“……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接话的男声略显苍老，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尴尬。
“这件事对李世岳先生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你不记得也不出奇，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野田樱子？”嘉贺子慢悠悠地说道。
李世岳？
我立刻捕捉到嘉贺子话中的人名。他是宇文国际三大股东之一，之前还在晨会上反对过宇文夔收购钢铁企业的计划。
我瞬间明白了，这个房间里面的人是师父为我准备好的棋子！
“……有点……印象吧……不太记得了……”李世岳回答得遮遮掩掩。
“她已经净身出殿了。”嘉贺子的音量低了下去，但字字清晰得如银针落地。
在场的人都知道，银殿的女人若想离开，就必须为自己赎身，只不过银殿向她们索取的不是金钱，而是她们从客人身上得到的所有秘密消息。只要这些秘密有足够的价值，她们就能以此作为交换，获得自由。
嘉贺子似乎在暗示，野田樱子这个女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将煤气泄漏案的幕后真相作为交换筹码献给了银殿，而真相很有可能与李世岳有关。
正如我当初推测的，银殿能在日本混乱的黑白道中保持中立，靠的就是牢牢掌握住别人的弱点。为了掩饰罪行和隐藏秘密，这些政客、商人、黑道人物，都会无条件地成为银殿最有利的后盾。所以，无论是谁，如果想与银殿作对，他将要独自面对银殿和它背后的整个日本、甚至日本以外的权利阶级！
房间静了下来。
这里的人曾用什么换来如今的名利和地位，大家都心照不宣。
没有人能抹杀自己亲手在岁月石板上刻下的痕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拉开面前的白纸木门，闲适地靠在门边，抬眼巡视了一遍房里的人，漾起一抹笑意，轻轻将后半句话说完：“只要你们愿意……”
房间里除了李世岳，还有另外两个大股东元振声和何东盛，以及其他小股东。他们看见我，吃惊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都聪明地不动声色。
等我缓步走到他和嘉贺子身边坐下，李世岳才小心试探道：“芮小姐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捧起刚烹煮的热茶放到唇边吹了吹，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告诉他们我的目的：
“我对宇文国际有兴趣。”
“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愿意售出手中的股份，我可以出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三的价格购买。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只需要在明天的股东季度例行会议上公开支持我罢免宇文国际首席执行官的提议。”
“我保证，从此以后，银殿的活人会比死人更沉默……”
我放下杯子，侧脸看了一眼师父。
他对我点点头，嘴角的笑意里有着我才懂的赞赏之色。
“威逼必须结合利诱”，这是他教给我至关重要的一课。
宇文国际的经营前景十分好，正常情况下，就算我出比市场价高的价格，这些人也未必肯售出手中的股份。但我有了银殿的背后支持，他们就有了顾虑。
“逼”若无“利”相辅，就是不留后路给对手，逼他反抗；“利”若无“逼”支撑，等于给对方机会向你无止境地抬价。
师父说过的话，我永远不会忘。
我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眸子里沉淀出他才明白的温暖和感激。
股东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响了起来。在商场上浸泡多年的人，早就看惯了夫妻反目、兄弟离间的闹剧，何况我和宇文夔只是情人关系，根本就不会有人为我要罢免宇文夔的话感到震惊。
我托着下颌，唇角带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下面满脸焦虑的众人。
耐心，一直是我的强项。我等了这么多年，多等几分钟又何妨？
“芮小姐，”这回发言的是宇文国际的另一个大股东元振生，“既然银殿出面，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我手中的股份可以让给你，至于你说的……‘比市场高出百分之三’的价格嘛……”他瞥了我一眼，言外之意就是不满意我出的价码。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一开始出偏低的价钱，就是给他们一次讨价还价的机会，然后答应他们的要求，这样一来，他们觉得自己赚了，交易会进行得更心平气和。
“这个……”我故意装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才回答道：“百分之五是我能提供的最高价了。”
“芮小姐真是爽快。”他干笑了两声，“不过……你怎么能证明你有足够的资金向我和其他股东一次性付清款项呢？呵呵，你不要介意我开个玩笑——就算你父亲肯卖掉JS会社，这笔钱也未必够吧？”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没有卫丰的资金担保，他们就会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项，而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镇定地保持笑容：“不是‘一次性’付款。我会先付50%，接着在一年之内陆续付清余额。”
下面立刻有人小声说了句：“哼，那我还不如等一年后股价再升高点才出售！”
我大方地笑了笑，看向那人：“这位先生能担保股价明年一定不会跌？”
“股价的升跌没有人可以担保，”师父给了我一个眼色，示意我稍安勿躁，插口道，“但是我林牧之的信誉，各位总该相信吧？我愿意做芮小姐的担保人。”
“我们当然信任林先生，只不过……”元振生皱起了眉头，其他的股东也面有难色。“金融宙斯”的面子不能不买，可是空口答应的担保确实难以让人放心。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
“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做担保呢？”屋外响起一个声音，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白色的纸门上映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完全怔住了。
这声音的主人，我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相见。
纸门被轻轻拉开，冬日午后的阳光漫过了他，渗入房间，暖黄色的光线将他琥珀色的双眸衬托得更加柔澈透亮。
卫赢枫的目光轻柔地落在我脸上，一如从前。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想起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对我说过的那些承诺。
那些我从不相信的承诺……
这一次，他站在融融的暖阳下，望着我，仍是浅浅的笑着：
“柔纤，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你们这些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