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辰 72074、无处可归
正午刚过,如我所料，蒋子熙带着她的顾问团出现在卫丰银行的大堂。
卫丰银行立刻为了蒋氏提出的巨额贷款议案召开紧急会议。由于金额巨大，而且蒋家在政界地位极高，几乎所有的卫丰决策高层都参加了会议。
当空的骄阳,隐隐从落地窗外渗透进来。
我背靠在略带冰冷的墙壁上，放松身体沐浴在时暖时凉的日光中。
我知道，蒋子熙就在这堵墙后面的会议室里。
从前的遥不可及，到今天的一墙之隔。
我所走过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
带刺的藤蔓如针针利刃，我每向前一步，都会划破我的皮肤,狠狠地撕下我的血肉。可只要终有一天，我能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亲眼看着她匍匐在我脚下，哪怕要我饮自己的血止渴，我也甘之如饴。
我微眯起双眼，看向窗外的蓝天。
那一天，不远了。
走廊上传来会议室大门开启的声音和与会人员陆陆续续步出会场的脚步声。
我等了等，才朝房门走去。
还没开门就听见卫丰高层从门前走过时的议论声：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卫董事长要坚持拒绝蒋氏的贷款项目。”
“嗯，我也觉得奇怪。对方开出的条件虽然没有我们预期的好，但还是很吸引人的。”
“唉……乔董事长把这么大的跨国银行交给年纪轻轻的儿子，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众人只敢低声发表自己的不解和不满。
又有两个脚步声停在门前，只听一位老人说道：“赢枫，别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我支持你这次的决定，与其得罪宇文夔，我宁愿得罪蒋家。贷款的事情确实要深思熟虑。”
“能得到司徒伯父的支持，是我的荣幸。”赢枫礼貌地回应。
“我相信乔董事长的眼光。”老人家诚恳地说道。
一阵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过后，卫赢枫拉开了我身前的门，发现我站在门后，他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柔纤……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始终说不出来。只是慢慢朝我靠了过来，将我拥入怀中，指尖不经意碰触到我的手臂，冰冷的温度让我吃惊：“答应我……即使他确实对你动了真心，你也绝不会爱上他……”
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轻声问了句：“他是……？”
他仿佛很害怕我离开他的怀抱，迫切地把我拉入怀中，沉默了几秒，才在我耳边低声道：
“这次的贷款，蒋家打算用自己的资产抵押，因为宇文国际根本没有出面担保……”
※※※※※※※※※※※
走出卫丰银行大门的时候，我的脚步还是虚浮的。赢枫那句“他确实对你动了真心”不断地在我耳边重放着……
难道宇文夔打算与蒋家划清界限，借着绯闻的机会结束与蒋子熙长达14年的婚姻？
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我吗？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宇文夔还有什么理由不肯为蒋氏企业做担保。
我傻傻地站在路中间。忽然之间，很想立刻就见到他……
“哔、哔——”
尖锐的喇叭声蓦然惊起，一辆出租车随后而至，急停在我左侧，车头已经碰到了我的裙摆。
司机脾气倒很好，探出头来，一脸紧张地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车子，脑子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迅速开门上车，说道：“去港都未来21，宇文国际总公司。”
车子向前行驶，我打开车窗，希望能借着迎面而来的秋风平服此刻躁乱的心跳。
窗外，大道两旁贴满了崭新的竞选标语和各个候选人的画像。
离日本大选还有几天，可这些新张贴的竞选宣传海报上，有一些已经被人故意用鲜红的油漆写满了大字——
“反对黑金政治！”
“坚决抵抗幕后操纵民主选举！”
“我们决绝将国家和政府交给没有道德准则的人！”
……
甚至还有一些粗俗的谩骂和讽刺：
“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的政党！”
“国人应该自豪，日本果然进步了，连妓 女也参政了！”
“原来坐在国会大楼里的，是婊 子和娼 客！”
……
被涂抹丑化的海报全部都是蒋家公开支持的候选人。其他政党的海报则全部安然无恙。
原本，我只打算用家族丑闻打压蒋家的势头，却没想到宇文夔突然撤销了对蒋家的一贯经济支持。现在，我几乎可以预见蒋家在这次大选上一败涂地的结局。虽然我仍是不明白宇文夔奇怪的态度转变，但我很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
车子靠近公司正门，远远地就看见一大堆记者围在门口。
为了避免被记者认出来，我低下头快步走进公司大门，正好碰上宇文夔和一位老者一同走出电梯。
他看见我，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那复杂的深黑色，让我原本因见到他而急速加剧的心跳一刹那间静止下来。
“你就是柔纤？芮泽森的女儿，是吗？”一旁的老人杵着龙头拐杖，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疼爱晚辈时才有的慈爱笑容，可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般人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守在门口的记者听得一清二楚。
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柔纤，你先上去。”宇文夔的脸色很不好，开口催促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记者们看见我们三个同时出现，就好像看见了明天的头版头条，激动地冲破保安员的阻拦，一涌而上把我们团团围住。
“蒋正天先生，请问您亲自莅临宇文国际，是不是为了您女儿的丑闻，来与宇文先生讨论两家离婚的程序呢？”
“宇文先生，外界一直传闻您与蒋子熙小姐的婚姻是名不副实的，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这次蒋小姐的出轨事件呢？”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不断朝我们扑来，可是我只听到了三个字——
“蒋正天”！
蒋子熙的父亲，蒋氏家族的大家长！
怪不得我一开始没认出来，蒋正天早就退居幕后多年，媒体已经很久没能拍到有关他的照片，现在的他比起十年前来当然不可能一样。
“哈哈……”老人家独有的和蔼笑声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他身上，“婚姻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古董是管不着了。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芮泽森先生的女儿柔纤小姐。”他说着，左手突然用力将我拉近他，还在我肩上轻拍着，摆出一副万分疼惜我的样子。
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则消息，立刻发问：
“原来蒋老先生跟芮小姐关系很好啊？”
“那是不是证明蒋芮两家只是朋友关系，但因为交往甚密，所以外界才会有所误会呢？”
“这个嘛……”他呵呵一笑，回答道：“很有可能是大家误会了。”
我几乎忍不住想甩开他的手，大声揭露他的虚伪和谎言，可是如果我那么做，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所以只能死死地抿住嘴唇，冷着脸，不发一词。
“那蒋老先生这次来宇文国际看来是为了其他事情？”记者继续追问。
戏演完了，他终于放开我，笑着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宇文夔，回答道：“我这次来，其实主要是为了和宇文先生探讨蒋氏企业和宇文国际长久合作的计划。”
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记者们震惊过后，变得更加兴奋！
“您的意思是，宇文国际愿意继续支持蒋氏企业？”
“蒋氏现在正面临严峻的赤字危机，宇文先生，您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摇摇欲坠的蒋家，难道是为了蒋小姐？”
“宇文先生，这是不是代表您和蒋小姐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合的？”
我僵硬着身体，缓缓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宇文夔。
我想知道他的答案。
而且我觉得，自己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想知道……
全部人都不自觉地噤了声，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然后低头看向我，清冽深黑的瞳孔里顿时涌上浓重的阴影，像极了日全食的天幕，黑沉阴暗，把所有的光明完全吞噬。
他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才缓缓抬起头，重新面向众人，声调平稳地宣布：
“正如蒋老先生所说，宇文国际将全力支持蒋氏企业。”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冲上来的记者和摄影师将我推开。
一只大掌奋力穿过人群朝我伸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可他的指尖，却是那么冰冷……
这样的温度，即便抓住了又能怎样？
我还是会被冻伤的啊。
相交的手还来不及握紧，就匆匆错过了彼此。
我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分析能力，脑中一片空白，踉踉跄跄地被人潮挤了出去。
天空，不知不觉由晴转阴，在这个干燥的时节，竟难得地下起毛毛细雨来。
我站在街边，机械式地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小姐，请问您想去哪？”司机望着到后镜里的我，笑容可掬地问道。
去哪？
那一刻，我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芮家？还是宇文夔的别墅？
原来，根本就没有属于我的地方。
我早已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
卫丰银行立刻为了蒋氏提出的巨额贷款议案召开紧急会议。由于金额巨大，而且蒋家在政界地位极高，几乎所有的卫丰决策高层都参加了会议。
当空的骄阳,隐隐从落地窗外渗透进来。
我背靠在略带冰冷的墙壁上，放松身体沐浴在时暖时凉的日光中。
我知道，蒋子熙就在这堵墙后面的会议室里。
从前的遥不可及，到今天的一墙之隔。
我所走过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险路。
带刺的藤蔓如针针利刃，我每向前一步，都会划破我的皮肤,狠狠地撕下我的血肉。可只要终有一天，我能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亲眼看着她匍匐在我脚下，哪怕要我饮自己的血止渴，我也甘之如饴。
我微眯起双眼，看向窗外的蓝天。
那一天，不远了。
走廊上传来会议室大门开启的声音和与会人员陆陆续续步出会场的脚步声。
我等了等，才朝房门走去。
还没开门就听见卫丰高层从门前走过时的议论声：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卫董事长要坚持拒绝蒋氏的贷款项目。”
“嗯，我也觉得奇怪。对方开出的条件虽然没有我们预期的好，但还是很吸引人的。”
“唉……乔董事长把这么大的跨国银行交给年纪轻轻的儿子，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众人只敢低声发表自己的不解和不满。
又有两个脚步声停在门前，只听一位老人说道：“赢枫，别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我支持你这次的决定，与其得罪宇文夔，我宁愿得罪蒋家。贷款的事情确实要深思熟虑。”
“能得到司徒伯父的支持，是我的荣幸。”赢枫礼貌地回应。
“我相信乔董事长的眼光。”老人家诚恳地说道。
一阵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过后，卫赢枫拉开了我身前的门，发现我站在门后，他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柔纤……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始终说不出来。只是慢慢朝我靠了过来，将我拥入怀中，指尖不经意碰触到我的手臂，冰冷的温度让我吃惊：“答应我……即使他确实对你动了真心，你也绝不会爱上他……”
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轻声问了句：“他是……？”
他仿佛很害怕我离开他的怀抱，迫切地把我拉入怀中，沉默了几秒，才在我耳边低声道：
“这次的贷款，蒋家打算用自己的资产抵押，因为宇文国际根本没有出面担保……”
※※※※※※※※※※※
走出卫丰银行大门的时候，我的脚步还是虚浮的。赢枫那句“他确实对你动了真心”不断地在我耳边重放着……
难道宇文夔打算与蒋家划清界限，借着绯闻的机会结束与蒋子熙长达14年的婚姻？
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我吗？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宇文夔还有什么理由不肯为蒋氏企业做担保。
我傻傻地站在路中间。忽然之间，很想立刻就见到他……
“哔、哔——”
尖锐的喇叭声蓦然惊起，一辆出租车随后而至，急停在我左侧，车头已经碰到了我的裙摆。
司机脾气倒很好，探出头来，一脸紧张地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车子，脑子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迅速开门上车，说道：“去港都未来21，宇文国际总公司。”
车子向前行驶，我打开车窗，希望能借着迎面而来的秋风平服此刻躁乱的心跳。
窗外，大道两旁贴满了崭新的竞选标语和各个候选人的画像。
离日本大选还有几天，可这些新张贴的竞选宣传海报上，有一些已经被人故意用鲜红的油漆写满了大字——
“反对黑金政治！”
“坚决抵抗幕后操纵民主选举！”
“我们决绝将国家和政府交给没有道德准则的人！”
……
甚至还有一些粗俗的谩骂和讽刺：
“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的政党！”
“国人应该自豪，日本果然进步了，连妓 女也参政了！”
“原来坐在国会大楼里的，是婊 子和娼 客！”
……
被涂抹丑化的海报全部都是蒋家公开支持的候选人。其他政党的海报则全部安然无恙。
原本，我只打算用家族丑闻打压蒋家的势头，却没想到宇文夔突然撤销了对蒋家的一贯经济支持。现在，我几乎可以预见蒋家在这次大选上一败涂地的结局。虽然我仍是不明白宇文夔奇怪的态度转变，但我很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
车子靠近公司正门，远远地就看见一大堆记者围在门口。
为了避免被记者认出来，我低下头快步走进公司大门，正好碰上宇文夔和一位老者一同走出电梯。
他看见我，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那复杂的深黑色，让我原本因见到他而急速加剧的心跳一刹那间静止下来。
“你就是柔纤？芮泽森的女儿，是吗？”一旁的老人杵着龙头拐杖，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疼爱晚辈时才有的慈爱笑容，可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般人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守在门口的记者听得一清二楚。
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柔纤，你先上去。”宇文夔的脸色很不好，开口催促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记者们看见我们三个同时出现，就好像看见了明天的头版头条，激动地冲破保安员的阻拦，一涌而上把我们团团围住。
“蒋正天先生，请问您亲自莅临宇文国际，是不是为了您女儿的丑闻，来与宇文先生讨论两家离婚的程序呢？”
“宇文先生，外界一直传闻您与蒋子熙小姐的婚姻是名不副实的，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这次蒋小姐的出轨事件呢？”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不断朝我们扑来，可是我只听到了三个字——
“蒋正天”！
蒋子熙的父亲，蒋氏家族的大家长！
怪不得我一开始没认出来，蒋正天早就退居幕后多年，媒体已经很久没能拍到有关他的照片，现在的他比起十年前来当然不可能一样。
“哈哈……”老人家独有的和蔼笑声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他身上，“婚姻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古董是管不着了。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芮泽森先生的女儿柔纤小姐。”他说着，左手突然用力将我拉近他，还在我肩上轻拍着，摆出一副万分疼惜我的样子。
记者当然不会放过这则消息，立刻发问：
“原来蒋老先生跟芮小姐关系很好啊？”
“那是不是证明蒋芮两家只是朋友关系，但因为交往甚密，所以外界才会有所误会呢？”
“这个嘛……”他呵呵一笑，回答道：“很有可能是大家误会了。”
我几乎忍不住想甩开他的手，大声揭露他的虚伪和谎言，可是如果我那么做，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所以只能死死地抿住嘴唇，冷着脸，不发一词。
“那蒋老先生这次来宇文国际看来是为了其他事情？”记者继续追问。
戏演完了，他终于放开我，笑着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宇文夔，回答道：“我这次来，其实主要是为了和宇文先生探讨蒋氏企业和宇文国际长久合作的计划。”
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记者们震惊过后，变得更加兴奋！
“您的意思是，宇文国际愿意继续支持蒋氏企业？”
“蒋氏现在正面临严峻的赤字危机，宇文先生，您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摇摇欲坠的蒋家，难道是为了蒋小姐？”
“宇文先生，这是不是代表您和蒋小姐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合的？”
我僵硬着身体，缓缓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宇文夔。
我想知道他的答案。
而且我觉得，自己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想知道……
全部人都不自觉地噤了声，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然后低头看向我，清冽深黑的瞳孔里顿时涌上浓重的阴影，像极了日全食的天幕，黑沉阴暗，把所有的光明完全吞噬。
他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才缓缓抬起头，重新面向众人，声调平稳地宣布：
“正如蒋老先生所说，宇文国际将全力支持蒋氏企业。”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冲上来的记者和摄影师将我推开。
一只大掌奋力穿过人群朝我伸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可他的指尖，却是那么冰冷……
这样的温度，即便抓住了又能怎样？
我还是会被冻伤的啊。
相交的手还来不及握紧，就匆匆错过了彼此。
我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分析能力，脑中一片空白，踉踉跄跄地被人潮挤了出去。
天空，不知不觉由晴转阴，在这个干燥的时节，竟难得地下起毛毛细雨来。
我站在街边，机械式地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小姐，请问您想去哪？”司机望着到后镜里的我，笑容可掬地问道。
去哪？
那一刻，我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芮家？还是宇文夔的别墅？
原来，根本就没有属于我的地方。
我早已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