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节 宝蓝矢菊
清廷式古窗框着翠竹青石，自成一幅山水名画，窗下的榆木雕条案摆放着一个莲瓣纹秘色瓷，旁边的唐朝掐丝彩纹花瓶插着几株新开的白色牡丹。
翰墨之冠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挥洒在玉架屏风上。紫檀画案上铺设着罗纹宣纸，红木笔架上依次挂着山马，叶筋，石獾，排笔，衣纹，右侧数个青花瓷碟上盛着藤黄、朱膘、赭石、三青和胭脂。
画案旁立着一株落地枯枝，挂垂其上的是静焚着甘松香的葡萄花鸟纹球囊。
三爷似乎只专视于画上，没有望一眼走入房内的他们。
思雯望着这个幽雅静远的房间，不知这位宗族之长要摆怎样的家长架子，来一番如何的兴师问罪。
他普一开口，只和气道：“过来坐吧。”
子旭和思雯刚好站在一张紫花梨长椅前，子旭似乎有意让她先坐，自己方坐在她旁边。
子醽像在沉思着什么，晚了几刻才在对面一张单人黑酸枝椅坐下来。
低沉的高跟鞋声唤入一位穿着黑色正装套裙的中年妇女，手挽着米色格子漆皮提包，略带公事包的商务化，却不失女性的英姿。
子旭一见到她，方知三爷的和气只是自己的幻想。
那妇女走到三爷面前，道了一声：“爸。”
巧云般的短发，胸前那枚矢车菊蓝宝石胸针衬得她干练而不带一丝平易近人。
思雯已知自己见到的即是三爷徐东岳的独女徐知铧。
“都弄妥了吗？”
“是。”
子旭脸色微微一青，勉强笑道：“三爷，不过是件小事，何必要姑妈特地从纽约赶回来。”
思雯望了她一眼，明知三爷的用意却仍敢说他是小题大做，她对那个人的保护，总是无时不刻。
然而，她听得出，她也想保护她。
“不然，律师团会以为徐氏的钱太好赚了。”子旭笑道。
“徐家的事，当然要徐家人来办。”三爷沉声一句，威而不严。
房间很安静，只余香雾飘渺着。
“你说对吗？”三爷忽而抬起头来望着她，“思雯。”
子旭稍愣了一下，不由望着思雯，徐知铧也望着她，略显瘦削的身子骨，普通不过的一件红色格子呢衣服，不像是有本事成为这次使她赶回来的主角之一。
“对。”思雯微笑道，像乖巧的邻家女孩。
她的合作出乎子旭所料，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祈祷它可以久些——
“家丑不可外扬。”脸上仍是那般微笑，却让听的人笑不出来。
子旭微叹了一口气，无暇顾及三爷与姑妈会否不悦，只担心地望着子醽——他却像一座冰雕一样，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你觉得这画里有多少种颜色？”三爷举笔指了一下案上的水墨画。
思雯微然一笑：“我如果答两种，会不会惹您老笑话。”
他把红木羊毫提笔放在白玉笔搁上：“你若答得好，这画就送给你。”
“墨分五色，可是在我这种不懂画的人眼里，非黑即白。”她的语气非常礼貌，却分外刺耳，“您的一番心意，白费了。”
“你怎么知道——”徐知铧几乎要打断她，“将来没有用得着它的时候呢。”
她自然听得出，她指的是画，更是在场几位徐家人可带来的好处。
“不是没有用它的机会，只是不希望有，就像——”她有意地向徐知铧望去，“我不希望日后有需要和纽约精英律师行的老板打交道的时候。”
徐知铧微微一笑：“如果你能直视我的眼睛说会更有说服力。”
“您又不是陪审团，我不需要说服您。”她仍是礼貌的微笑。
子旭见姑母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思雯望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她向三爷行了个微躬礼，得到了他的点允。
“你站住。”他忽而冷声道，如兀自爆裂的玻璃杯，低沉地震慑着所有人。
脚步如轻云般停住，她似乎也没打算走远。
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膝上，似乎没在和任何人说话。
“你和我姐说过什么。”低沉的质问带着抑扬的气场，如一司之总。
子旭心头微震，唯恐长辈会瞧出点什么，更担忧他对她的冷峻。
思雯却淡然处之，他如夜穹中的幽灵，由星星的泪滋养而生，那份冷峻不过如细雨洒在身上，凉而不疼。
“向她道歉。”目光如冰柱般直射向她。
徐知铧和子旭十分意外，她们第一次见识到他命令别人，一瞬间，仿佛觉得他变了另一个人。
三爷却不隐笑意，心里只觉得，他适合这样的身份。
她的淡然渐渐消去，只因她听得出，这不是单纯的命令，而是蕴含着某种意味的训示。
她顺从地转向子旭：“徐小姐，是我冒犯了。对不——”不卑不亢的一个鞠躬被子旭连忙起身止住：“不用。”她扶着她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是不安的凝重。
思雯欲推开她，却感觉到一股力附注在自己身上，她垂眉微笑，轻轻推开她的手，离开了房间。
屋子变得死般寂静，连那青烟都没有了声息。
子醽站起身来，无神地向长辈略低了下头，走出了房间。子旭快步追出去，连对长辈的招呼都没打。
侄女少见这样失礼，徐知铧略皱眉额：“这女孩是个棘手的案子。”
“得体地得罪人，不是以前的徐知铧吗？”三爷拿起手绢擦了擦手。
“爸。”徐知铧带着责怪的眼神望着父亲。
“你退居幕后当老板，忘了自己曾经在法庭上怎样牙尖嘴利了。”三爷脸上带着调侃的微笑。
“那不是嘴上占便宜，是理据实辩。”徐知铧不满道，“她只是一个没礼貌的女孩。”
“Erric！思雯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子旭焦急地追上他。
他停了下来，却答非所问，似不可靠近的墨香：“你不是她可以侮辱的人。”
子旭望着他的背影，弟弟难得的为自己出头，在她看来，只是因为发生了可怕的事。
“所以，你不会认为她是别有心机。”三爷从笔架上拿下一支山马，“没有涂指甲，穿着十块一件的衣服，装作不在乎徐家家财的女孩，我们还见得少吗？”他望着女儿，似乎在等待什么。
徐知铧严肃的表情忽而全消，早知父亲已看穿自己，展颜微笑：“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等。”
三爷泰然一笑，蘸墨在画上题上了一行字：“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欧式奢华的红木色，多层的床幔是细心编制的蕾丝玫瑰，珍珠色的梳妆台旁立着一个水晶幼腰花瓶，内插着几根孔雀毛上沾着银做的露珠。
雪媛拿着一条Dera的黄色礼裙在希腊风格水晶落地镜前照着，床上摆着十多套晚礼服。
“你的心情少见这么好。”她的朋友坐在复古梳妆椅上，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翡翠手表把玩着。
“明天是Erric的大日子。”雪媛把那条黄色礼裙放在床上，拿起了另一条红色裙子。
“你之前烦恼的，都解决了吗？”朋友又拿起一个Magary钻石胸针。
雪媛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颇满意：“向来就不是一个问题。”
朋友兴趣满满地要听下去：“怎么说。”
“这世界没有捷径可走。”她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眼内奏着神秘莫测的古乐，“迟来的，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小姐。”佣人敲了敲没关的房门，恭敬道，“您有一位客人。”
“谁？”雪媛心不在焉，一番心思全在礼服上。
“徐子醽先生。”
她小跑着来到客厅，却不觉停下来——磨砂烛光烘暖的大厅，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有一种如在梦中，他是这屋子的男主人的感觉。
“你身体还好吗？”她温柔问道，眉目流盼。
他转过侧脸来，眉目如画，和她五年前第一次见他一样，是上帝精雕玉琢的一个俊美作品。
走过几步，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希望明天会在国晶宫看到你。”
她整个人如至冰天雪地，冷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成：“我……不会妨碍到你的。”
“你不可以出现在思雯面前。”他淡淡道，像在说最普通的事。
她震惊，他的轻描淡写，她痛心，他连命令的语气都没有。他没有变过，仍如以前那样冰冷，仍让她觉得，她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
她凄美一笑，向他走近了几步：“我以为，就算你不当我是女朋友，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比我更靠近你。”她走到距离他数拳之远，这是他的社交雷池，以前，她极之遵守，从不越过。
“五年了……一直都相安无事，你要我怎么接受？”她无力的发问，是心头滴下的苦泪。
他仍是那样淡然地看着她：“你不是跟她说，答案不重要吗？”
她的脸色忽而青绿，尴尬难掩，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一切的丑陋。苦心在他面前营造的美好，早已，灰飞烟灭。
“重要！非常重要！哪怕把灵魂卖了，我都要知道答案！”她吼出了心底话，然而，却感到从所未有的悲哀，“可是，我没想到……真相是这么荒谬，我居然输给了一幅画。”
他没有动身，也没有说一句话，却让她无地自容。
“其实，你喜欢的只是一副皮囊。”她穿着修身的米色衣服，头发披散下来，像居家的小女人，“如果你的画不保密，早就有千百个叶思雯在等你……”她抬起眼眸，深望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包括我。”
他仍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你……你喜欢的是画布上那个人。”她语气慌乱，声音震颤，像被冷雨淋着，“她不会逆你意，是虚构的，可是真实的人…叶思雯…会伤害你，会骗你的。”
他一句话都不说，对她而言比酷刑更残忍。
“她……我……”她无法再说下去，也无法承认最后一个错误。
他眼皮略垂，似乎已经累了，又像是不问世事的冷淡。
“你不说我喜欢子晴了吗？”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一股麻意直袭头脑，如万针刺额，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利用他最疼爱的去世的妹妹，那是他最不齿的龌龊。
他低视着她，连鄙冷都没有。
“把可荔带回去。”他起步离开客厅，绕过她时，连衣角都没有触碰上，只留给她冷漠的背影。
没忍住盈出的眼泪，她颤抖着手去摸桌上那盏仍亮着的圣诞情侣灯，它如烟火散尽的夜空，只余曲终人散的冷。
有缘千里，五百回眸~~
翰墨之冠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挥洒在玉架屏风上。紫檀画案上铺设着罗纹宣纸，红木笔架上依次挂着山马，叶筋，石獾，排笔，衣纹，右侧数个青花瓷碟上盛着藤黄、朱膘、赭石、三青和胭脂。
画案旁立着一株落地枯枝，挂垂其上的是静焚着甘松香的葡萄花鸟纹球囊。
三爷似乎只专视于画上，没有望一眼走入房内的他们。
思雯望着这个幽雅静远的房间，不知这位宗族之长要摆怎样的家长架子，来一番如何的兴师问罪。
他普一开口，只和气道：“过来坐吧。”
子旭和思雯刚好站在一张紫花梨长椅前，子旭似乎有意让她先坐，自己方坐在她旁边。
子醽像在沉思着什么，晚了几刻才在对面一张单人黑酸枝椅坐下来。
低沉的高跟鞋声唤入一位穿着黑色正装套裙的中年妇女，手挽着米色格子漆皮提包，略带公事包的商务化，却不失女性的英姿。
子旭一见到她，方知三爷的和气只是自己的幻想。
那妇女走到三爷面前，道了一声：“爸。”
巧云般的短发，胸前那枚矢车菊蓝宝石胸针衬得她干练而不带一丝平易近人。
思雯已知自己见到的即是三爷徐东岳的独女徐知铧。
“都弄妥了吗？”
“是。”
子旭脸色微微一青，勉强笑道：“三爷，不过是件小事，何必要姑妈特地从纽约赶回来。”
思雯望了她一眼，明知三爷的用意却仍敢说他是小题大做，她对那个人的保护，总是无时不刻。
然而，她听得出，她也想保护她。
“不然，律师团会以为徐氏的钱太好赚了。”子旭笑道。
“徐家的事，当然要徐家人来办。”三爷沉声一句，威而不严。
房间很安静，只余香雾飘渺着。
“你说对吗？”三爷忽而抬起头来望着她，“思雯。”
子旭稍愣了一下，不由望着思雯，徐知铧也望着她，略显瘦削的身子骨，普通不过的一件红色格子呢衣服，不像是有本事成为这次使她赶回来的主角之一。
“对。”思雯微笑道，像乖巧的邻家女孩。
她的合作出乎子旭所料，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祈祷它可以久些——
“家丑不可外扬。”脸上仍是那般微笑，却让听的人笑不出来。
子旭微叹了一口气，无暇顾及三爷与姑妈会否不悦，只担心地望着子醽——他却像一座冰雕一样，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你觉得这画里有多少种颜色？”三爷举笔指了一下案上的水墨画。
思雯微然一笑：“我如果答两种，会不会惹您老笑话。”
他把红木羊毫提笔放在白玉笔搁上：“你若答得好，这画就送给你。”
“墨分五色，可是在我这种不懂画的人眼里，非黑即白。”她的语气非常礼貌，却分外刺耳，“您的一番心意，白费了。”
“你怎么知道——”徐知铧几乎要打断她，“将来没有用得着它的时候呢。”
她自然听得出，她指的是画，更是在场几位徐家人可带来的好处。
“不是没有用它的机会，只是不希望有，就像——”她有意地向徐知铧望去，“我不希望日后有需要和纽约精英律师行的老板打交道的时候。”
徐知铧微微一笑：“如果你能直视我的眼睛说会更有说服力。”
“您又不是陪审团，我不需要说服您。”她仍是礼貌的微笑。
子旭见姑母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思雯望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她向三爷行了个微躬礼，得到了他的点允。
“你站住。”他忽而冷声道，如兀自爆裂的玻璃杯，低沉地震慑着所有人。
脚步如轻云般停住，她似乎也没打算走远。
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膝上，似乎没在和任何人说话。
“你和我姐说过什么。”低沉的质问带着抑扬的气场，如一司之总。
子旭心头微震，唯恐长辈会瞧出点什么，更担忧他对她的冷峻。
思雯却淡然处之，他如夜穹中的幽灵，由星星的泪滋养而生，那份冷峻不过如细雨洒在身上，凉而不疼。
“向她道歉。”目光如冰柱般直射向她。
徐知铧和子旭十分意外，她们第一次见识到他命令别人，一瞬间，仿佛觉得他变了另一个人。
三爷却不隐笑意，心里只觉得，他适合这样的身份。
她的淡然渐渐消去，只因她听得出，这不是单纯的命令，而是蕴含着某种意味的训示。
她顺从地转向子旭：“徐小姐，是我冒犯了。对不——”不卑不亢的一个鞠躬被子旭连忙起身止住：“不用。”她扶着她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是不安的凝重。
思雯欲推开她，却感觉到一股力附注在自己身上，她垂眉微笑，轻轻推开她的手，离开了房间。
屋子变得死般寂静，连那青烟都没有了声息。
子醽站起身来，无神地向长辈略低了下头，走出了房间。子旭快步追出去，连对长辈的招呼都没打。
侄女少见这样失礼，徐知铧略皱眉额：“这女孩是个棘手的案子。”
“得体地得罪人，不是以前的徐知铧吗？”三爷拿起手绢擦了擦手。
“爸。”徐知铧带着责怪的眼神望着父亲。
“你退居幕后当老板，忘了自己曾经在法庭上怎样牙尖嘴利了。”三爷脸上带着调侃的微笑。
“那不是嘴上占便宜，是理据实辩。”徐知铧不满道，“她只是一个没礼貌的女孩。”
“Erric！思雯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子旭焦急地追上他。
他停了下来，却答非所问，似不可靠近的墨香：“你不是她可以侮辱的人。”
子旭望着他的背影，弟弟难得的为自己出头，在她看来，只是因为发生了可怕的事。
“所以，你不会认为她是别有心机。”三爷从笔架上拿下一支山马，“没有涂指甲，穿着十块一件的衣服，装作不在乎徐家家财的女孩，我们还见得少吗？”他望着女儿，似乎在等待什么。
徐知铧严肃的表情忽而全消，早知父亲已看穿自己，展颜微笑：“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等。”
三爷泰然一笑，蘸墨在画上题上了一行字：“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欧式奢华的红木色，多层的床幔是细心编制的蕾丝玫瑰，珍珠色的梳妆台旁立着一个水晶幼腰花瓶，内插着几根孔雀毛上沾着银做的露珠。
雪媛拿着一条Dera的黄色礼裙在希腊风格水晶落地镜前照着，床上摆着十多套晚礼服。
“你的心情少见这么好。”她的朋友坐在复古梳妆椅上，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翡翠手表把玩着。
“明天是Erric的大日子。”雪媛把那条黄色礼裙放在床上，拿起了另一条红色裙子。
“你之前烦恼的，都解决了吗？”朋友又拿起一个Magary钻石胸针。
雪媛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颇满意：“向来就不是一个问题。”
朋友兴趣满满地要听下去：“怎么说。”
“这世界没有捷径可走。”她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眼内奏着神秘莫测的古乐，“迟来的，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小姐。”佣人敲了敲没关的房门，恭敬道，“您有一位客人。”
“谁？”雪媛心不在焉，一番心思全在礼服上。
“徐子醽先生。”
她小跑着来到客厅，却不觉停下来——磨砂烛光烘暖的大厅，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有一种如在梦中，他是这屋子的男主人的感觉。
“你身体还好吗？”她温柔问道，眉目流盼。
他转过侧脸来，眉目如画，和她五年前第一次见他一样，是上帝精雕玉琢的一个俊美作品。
走过几步，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可怕的响声。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希望明天会在国晶宫看到你。”
她整个人如至冰天雪地，冷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成：“我……不会妨碍到你的。”
“你不可以出现在思雯面前。”他淡淡道，像在说最普通的事。
她震惊，他的轻描淡写，她痛心，他连命令的语气都没有。他没有变过，仍如以前那样冰冷，仍让她觉得，她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
她凄美一笑，向他走近了几步：“我以为，就算你不当我是女朋友，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比我更靠近你。”她走到距离他数拳之远，这是他的社交雷池，以前，她极之遵守，从不越过。
“五年了……一直都相安无事，你要我怎么接受？”她无力的发问，是心头滴下的苦泪。
他仍是那样淡然地看着她：“你不是跟她说，答案不重要吗？”
她的脸色忽而青绿，尴尬难掩，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一切的丑陋。苦心在他面前营造的美好，早已，灰飞烟灭。
“重要！非常重要！哪怕把灵魂卖了，我都要知道答案！”她吼出了心底话，然而，却感到从所未有的悲哀，“可是，我没想到……真相是这么荒谬，我居然输给了一幅画。”
他没有动身，也没有说一句话，却让她无地自容。
“其实，你喜欢的只是一副皮囊。”她穿着修身的米色衣服，头发披散下来，像居家的小女人，“如果你的画不保密，早就有千百个叶思雯在等你……”她抬起眼眸，深望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包括我。”
他仍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你……你喜欢的是画布上那个人。”她语气慌乱，声音震颤，像被冷雨淋着，“她不会逆你意，是虚构的，可是真实的人…叶思雯…会伤害你，会骗你的。”
他一句话都不说，对她而言比酷刑更残忍。
“她……我……”她无法再说下去，也无法承认最后一个错误。
他眼皮略垂，似乎已经累了，又像是不问世事的冷淡。
“你不说我喜欢子晴了吗？”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一股麻意直袭头脑，如万针刺额，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利用他最疼爱的去世的妹妹，那是他最不齿的龌龊。
他低视着她，连鄙冷都没有。
“把可荔带回去。”他起步离开客厅，绕过她时，连衣角都没有触碰上，只留给她冷漠的背影。
没忍住盈出的眼泪，她颤抖着手去摸桌上那盏仍亮着的圣诞情侣灯，它如烟火散尽的夜空，只余曲终人散的冷。
有缘千里，五百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