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无色卷 第八章 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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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凤求凰
翌日清晨，从梦中惊醒的孟晴狠狠地将手捶在腿上，口中呐呐自语：“娘，我终究阻止不了她，我好恨。”
是的，她本意是要让柳氏一时间心急乱了阵脚，主动说出库房与账簿之事，她便可以借机牵扯出改字之事，这么一来未入门便探看账房之事，这不是小错。可惜柳氏竟然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竟然顺着她的话就这么过去了，丝毫不提起反驳。
果然是有点眼色的，大约在别人眼里，又是一番恪守妇道，谦卑恭顺的形象吧，坐实了孟晴的木秀于林，成全了柳氏的韬光养晦。
抚了抚胸口，孟晴突然感觉很累，这一仗，她虽胜尤败，丝毫不值得高兴。
“玲珑，给我沏一杯茶。”孟晴扶着凳子边坐下，神色疲倦。
“诶，就来。”
很快，一个俏丽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手中端着一杯茶，飘着袅袅白气。
玲珑，她的女侍，亦是陪嫁丫头。
她从来都是乖巧懂事，行事圆滑，确实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好丫鬟，配地起这名儿。
“苦。”饮了一口茶，孟晴皱起了眉头，刚想张口叫玲珑换茶，突然又手中微微一顿，停下动作若有所思。
罢了罢了，苦，苦地过心么。
事实上，这茶才是最适合她的吧。
“小姐，怎么了，可是不对味了？”玲珑忠心，最见不得孟晴不好，于是焦急道：“夫人过世后，这会子铺子生意极为不好，所以月例支出上难免是疏忽了些，不过小姐不打紧的，马上有了柳娘子的支持，咱么还是可以……”
“不，以后都喝这茶。”孟晴敛眉，口不苦，怎记得心苦。“还有，休要再提柳……娘子！”她咬牙放下茶杯。
“小姐！”玲珑嗫嗫，怎么了，小姐有这么讨厌那个柳娘子么？
“怎么了，吓到了？”孟晴没有料到为这柳云娘一事自己竟然控制不好情绪，殃及了池鱼，心里顿时懊悔了起来，她努力放缓声音，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只是有些烦。”
可这刚才苛责的话配上奇怪的笑，玲珑只觉得小姐定是不妥了，她上前摸了一下孟晴额头：“小姐可是累着了？”眉眼间满是关切。
孟晴见她急切模样想说出缘由，可是终究是嘴巴动了动没说出来，她低头看着瓷杯中上下浮动着绿的茶叶，突然叹息道：“想来这女子确如浮萍一般，只能顺着命运颠沛么，我这般努力，也无法撼动柳氏根本？”
像是自嘲又像是解嘲，孟晴又喝了一口茶水，苦涩的滋味充溢着口腔，她却似乎无所察觉，抿唇细品。
“我知道小姐心里苦……”默默地，玲珑从一侧递上一本微微泛黄的手抄书籍来，“看看书解乏吧。”孟晴眼睛撇过，忽然便湿润了眼眶。
是《杂记》，这是一本母亲手抄的故事书，竟然还在。
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特别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娘亲便每晚说故事给她听，一直说到她安静入眠为止。
娘亲最喜欢讲两个故事，一个是《凤求凰》，一个是《湘妃竹》。
她依稀记得顾婉华那温纯柔和的声音。“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
“玲珑，你晓得《凤求凰》的故事么？”孟晴翻开一页泛黄的纸页，极力控制颤抖的声线。
“知道啊！”能聊天，说明小姐还不至于太伤心，玲珑稍稍安心，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来。“前朝有个贵门女子看上了一个穷书生，月夜私奔，回到成都后面对家徒四壁的苦状，那小姐没有气馁弃夫君不顾，而是当垆卖酒，最后使得父亲接纳了那书生，成就一段佳话。”
这个段子酒肆的说书先生常常讲，戏文里也有，故而玲珑说起来不觉生疏，反而顺溜地很。
“是吗？”孟晴听完，手指捻出一片较大的茶叶，放于舌尖细品，一丝苦意滑过，渐渐化为清甜。“苦尽甘来固然不错，可却不是人人有的福气呢。”她静静握着白瓷杯子，面色变换。
耳边又依稀响起顾婉华病重时的声音，她顺着翻飞的思绪喃喃自语。
“皑如山间雪，皎若云中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父亲的所为，母亲她早就明白了。
气后染病，然后才让柳氏有机可乘，毫无防备地饮下毒药。
“小姐你会作诗？”玲珑见孟晴此状有些惊异，老爷固然喜爱吟风弄月，但是死去的夫人却是一直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许小姐读书习字的。
小姐何来这么好的文才？
孟晴见她疑惑，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凤求凰是好，湘妃竹难全，宿生表哥说的极是，我倒是才想明白的。”孟晴寻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玲珑做事虽然灵巧，但也跟不上孟晴这跳跃的思维，只道是夫人去世小姐伤心过头才会如此，便也不再追问，道了声小姐好好歇息，就离开了厢房。
想起货物的事情，孟晴也不耽误，将茶水一口饮尽，道了声去吃早饭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晌午。
孟家宅子后院，幽静的池塘平静地仿佛是一块碧色的宝玉，闪着光泽，碧蓝色的水与雪白的台阶似乎合为一体，静谧地似一幅画。
一个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阶上，身子微微颤抖。
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那张秀丽无双的脸上带着愁色。
孟晴伸出手去拨水，画出一道道涟漪，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做同一件事，却不觉厌烦。
“晴儿，怎地还不去用午膳？”不远处，孟自怀从缓步走来，神态自然。“今儿可是云娘亲自下地厨，说是为没有帮上忙愧疚，你快些去吧，都等着你呢。”宠溺的语气，一瞬间孟晴几乎要原谅他了。
可是手心里的凉意让她很清醒，柳氏又出招了。
孟晴起身道：“刚弄好那些瑶柱，这会儿出来透透气，我这就来！”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爹，那些瑶柱刚刚分好，过会儿就去装好箱子，明早就可以送货，让阿东小心些，库里潮气有些重，最好打开箱子散散气，免地长毛受潮，合着又要返工。”
阿东是仓库保管，勤劳能干，细心踏实。可是便是这么一个人在顾婉华死后一年去了别家铺子，据说是柳氏嫌弃他干活儿不勤快，毛手毛脚，但是晴儿知道必然是架空之词，阿东走了之后因为人手短缺柳氏的弟弟和红霞便入了铺子帮忙，最后让柳氏把持了局面。
第八章凤求凰
翌日清晨，从梦中惊醒的孟晴狠狠地将手捶在腿上，口中呐呐自语：“娘，我终究阻止不了她，我好恨。”
是的，她本意是要让柳氏一时间心急乱了阵脚，主动说出库房与账簿之事，她便可以借机牵扯出改字之事，这么一来未入门便探看账房之事，这不是小错。可惜柳氏竟然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竟然顺着她的话就这么过去了，丝毫不提起反驳。
果然是有点眼色的，大约在别人眼里，又是一番恪守妇道，谦卑恭顺的形象吧，坐实了孟晴的木秀于林，成全了柳氏的韬光养晦。
抚了抚胸口，孟晴突然感觉很累，这一仗，她虽胜尤败，丝毫不值得高兴。
“玲珑，给我沏一杯茶。”孟晴扶着凳子边坐下，神色疲倦。
“诶，就来。”
很快，一个俏丽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手中端着一杯茶，飘着袅袅白气。
玲珑，她的女侍，亦是陪嫁丫头。
她从来都是乖巧懂事，行事圆滑，确实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好丫鬟，配地起这名儿。
“苦。”饮了一口茶，孟晴皱起了眉头，刚想张口叫玲珑换茶，突然又手中微微一顿，停下动作若有所思。
罢了罢了，苦，苦地过心么。
事实上，这茶才是最适合她的吧。
“小姐，怎么了，可是不对味了？”玲珑忠心，最见不得孟晴不好，于是焦急道：“夫人过世后，这会子铺子生意极为不好，所以月例支出上难免是疏忽了些，不过小姐不打紧的，马上有了柳娘子的支持，咱么还是可以……”
“不，以后都喝这茶。”孟晴敛眉，口不苦，怎记得心苦。“还有，休要再提柳……娘子！”她咬牙放下茶杯。
“小姐！”玲珑嗫嗫，怎么了，小姐有这么讨厌那个柳娘子么？
“怎么了，吓到了？”孟晴没有料到为这柳云娘一事自己竟然控制不好情绪，殃及了池鱼，心里顿时懊悔了起来，她努力放缓声音，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只是有些烦。”
可这刚才苛责的话配上奇怪的笑，玲珑只觉得小姐定是不妥了，她上前摸了一下孟晴额头：“小姐可是累着了？”眉眼间满是关切。
孟晴见她急切模样想说出缘由，可是终究是嘴巴动了动没说出来，她低头看着瓷杯中上下浮动着绿的茶叶，突然叹息道：“想来这女子确如浮萍一般，只能顺着命运颠沛么，我这般努力，也无法撼动柳氏根本？”
像是自嘲又像是解嘲，孟晴又喝了一口茶水，苦涩的滋味充溢着口腔，她却似乎无所察觉，抿唇细品。
“我知道小姐心里苦……”默默地，玲珑从一侧递上一本微微泛黄的手抄书籍来，“看看书解乏吧。”孟晴眼睛撇过，忽然便湿润了眼眶。
是《杂记》，这是一本母亲手抄的故事书，竟然还在。
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特别怕黑，不敢一个人睡，娘亲便每晚说故事给她听，一直说到她安静入眠为止。
娘亲最喜欢讲两个故事，一个是《凤求凰》，一个是《湘妃竹》。
她依稀记得顾婉华那温纯柔和的声音。“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
“玲珑，你晓得《凤求凰》的故事么？”孟晴翻开一页泛黄的纸页，极力控制颤抖的声线。
“知道啊！”能聊天，说明小姐还不至于太伤心，玲珑稍稍安心，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来。“前朝有个贵门女子看上了一个穷书生，月夜私奔，回到成都后面对家徒四壁的苦状，那小姐没有气馁弃夫君不顾，而是当垆卖酒，最后使得父亲接纳了那书生，成就一段佳话。”
这个段子酒肆的说书先生常常讲，戏文里也有，故而玲珑说起来不觉生疏，反而顺溜地很。
“是吗？”孟晴听完，手指捻出一片较大的茶叶，放于舌尖细品，一丝苦意滑过，渐渐化为清甜。“苦尽甘来固然不错，可却不是人人有的福气呢。”她静静握着白瓷杯子，面色变换。
耳边又依稀响起顾婉华病重时的声音，她顺着翻飞的思绪喃喃自语。
“皑如山间雪，皎若云中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父亲的所为，母亲她早就明白了。
气后染病，然后才让柳氏有机可乘，毫无防备地饮下毒药。
“小姐你会作诗？”玲珑见孟晴此状有些惊异，老爷固然喜爱吟风弄月，但是死去的夫人却是一直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许小姐读书习字的。
小姐何来这么好的文才？
孟晴见她疑惑，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凤求凰是好，湘妃竹难全，宿生表哥说的极是，我倒是才想明白的。”孟晴寻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玲珑做事虽然灵巧，但也跟不上孟晴这跳跃的思维，只道是夫人去世小姐伤心过头才会如此，便也不再追问，道了声小姐好好歇息，就离开了厢房。
想起货物的事情，孟晴也不耽误，将茶水一口饮尽，道了声去吃早饭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晌午。
孟家宅子后院，幽静的池塘平静地仿佛是一块碧色的宝玉，闪着光泽，碧蓝色的水与雪白的台阶似乎合为一体，静谧地似一幅画。
一个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阶上，身子微微颤抖。
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那张秀丽无双的脸上带着愁色。
孟晴伸出手去拨水，画出一道道涟漪，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做同一件事，却不觉厌烦。
“晴儿，怎地还不去用午膳？”不远处，孟自怀从缓步走来，神态自然。“今儿可是云娘亲自下地厨，说是为没有帮上忙愧疚，你快些去吧，都等着你呢。”宠溺的语气，一瞬间孟晴几乎要原谅他了。
可是手心里的凉意让她很清醒，柳氏又出招了。
孟晴起身道：“刚弄好那些瑶柱，这会儿出来透透气，我这就来！”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爹，那些瑶柱刚刚分好，过会儿就去装好箱子，明早就可以送货，让阿东小心些，库里潮气有些重，最好打开箱子散散气，免地长毛受潮，合着又要返工。”
阿东是仓库保管，勤劳能干，细心踏实。可是便是这么一个人在顾婉华死后一年去了别家铺子，据说是柳氏嫌弃他干活儿不勤快，毛手毛脚，但是晴儿知道必然是架空之词，阿东走了之后因为人手短缺柳氏的弟弟和红霞便入了铺子帮忙，最后让柳氏把持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