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无色卷 第一章 深渊
第一章无底深渊
大魏成化二十四年，宪宗崩，宪宗弟英宗以弱冠之年登基，周太后掌国，一切都处在变与不变之间，局势十分微妙。
然太后果敢刚毅，极力以农为主，以食足货通，国实民富为道。
这一切似乎都是民心所向，在初春之际，百废具兴，但却没有欣欣向荣之态。
惊蛰，小雨连绵，一如阴霾不定走向未明的朝政。
岭海县衙不远处一座宅子里。
“晴姐姐，你喝一口吧，这海鲜鱼翅粥是我特意亲手熬制的，可香着呢，保管你尝了胃口大开。”一间典雅温馨的卧房中，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端着一小碗香气扑鼻的粥，舀起一勺，靠近唇边吹了吹，送入另一个女人的口中。“来，试试我的手艺。”
淡淡一笑，床上被唤作晴姐姐的女子将头微微抬起，缓缓喝下了小勺里面的粥。
过了一会儿，似回味一般，她叹气：“丽舒，真是难为你了，做这样的功夫。”
要知此粥是十分不易制作的，要取上好的鱼翅为主料，以干贝、牡蛎之类为辅料提鲜，其中鱼翅有补血补气功效，贝类有鲜味，故而这粥亦是十分美味滋补。
由于鱼翅有老嫩、厚薄、咸淡不同，故涨发工序的繁简和火候也有所不同，一般都需要六个时辰以上，而且鱼翅边缘薄而嫩，含有极细的沙粒，又没有翅针。发翅时，翅边极易糜烂，并容易将细沙卷进翅肉内部，影响鱼翅的质量。所以，在涨发前要把鱼翅边细致地剪除，以保证鱼翅外形美观，美味不丢失。
所以说，这样的一道海鲜粥，光光主料便如此费时费力，完全做好怕少不得一天的功夫，也足见地丽舒待她之心了。
她很感动。
“长姐，这是应该的。”面对她的感激丽舒只是温柔笑笑，又舀了一勺粥喂给晴儿吃。
孟晴此时面色苍白无血色，眼窝凹陷，双唇干涩泛出青紫，头发未梳就那么胡乱披着，手臂干枯如一节枯萎的树枝，憔悴地很，看起来缠绵病榻多时。
今年不过十八岁刚刚嫁为人妇的一个女子，看模样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向妹妹投去感激的一眼，孟晴心下一酸，她不是她的亲妹妹，却尤甚亲妹。丽舒的娘亲是父亲的继室——柳氏，她唤她二娘，她的亲母顾氏已在十年前去世了。
“对了，文钦呢，最近怎不来看我？”又喝了一口粥，依旧浑浑噩噩的，孟晴突然想起自己的相公似乎有一阵子不见了。她因身子不好，所以搬来别院养病，平日里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二娘与丽舒也常来照看。
“长姐，姐夫最近忙着那些海田的事情，你又病着，姐夫不想打扰你养病。”丽舒笑笑，语气柔柔软软似糯米，生怕吵到姐姐。
善解人意，她实实在在是个好妹妹，病中多思，一时间孟晴的泪水溢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她一口气说道：“丽舒，我不晓得我的身体好不好地了，我知道你中意文钦……我想，若是我是个福气薄的挺不过这回，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文钦。”
她虽多病，却不呆傻，眉眼间还是看地出丽舒对夫君心意，如今以她状况，成人之美亦无不可。
听孟晴说出这番话，丽舒的手停了下来，端着粥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浮出惊讶之色。
此时房门开了，却是柳二娘走了进来，她见丽舒愣着不动，赶紧伸手握住孟晴的手，又大约是听见了什么，对着晴孟柔声道：“晴儿可是怎么了？这手真是冷，好生养着病，别瞎想，你一定会好的。”
说完拉过丽舒，皱眉埋怨说：“梁公子年少有为，又是县老爷的长子前途不可限量，但终究长幼有别，你一个庶女，切不可因为对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而去与你长姐争。”说完又安慰孟晴道：“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丽舒这丫头，哪里配地上。”
言语间尽是维护孟晴，数落自己女儿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只是唯有孟晴自己明白，她这个无母的嫡女是如何嫁得这门好亲的，其中二娘功不可没，她也十分感激。
她答道：“可是……。”
柳二娘打断孟晴，同时笑了笑，“不要多想了，丽舒是庶女，况且晴儿你是老爷嫡女，切不可妄自菲薄。”
又说了一会儿子安慰宽心的话，柳二娘便说是铺子里面有事情，先走了，留下丽舒照看孟晴。看着柳二娘远去的那消瘦的背影，孟晴心里有些酸酸的，她轻声道：“丽舒，我说的是真心话，真的，但是这些年，倒是辛苦二娘了。”父亲没有经商头脑，祖上留下的海鲜干货铺子多亏是二娘撑着，否则还不知怎么好呢，她为了铺子劳心劳力，一个女人到底不容易。
被母亲数落了一番，到底是小姑娘家，脸面薄，况且其实孟晴也说中了她的心事，一时间面子有些挂不住，丽舒只得左顾言他的回应孟晴：“嗯，娘是很不容易。”这时候孟晴突然咳嗽一声，不知怎么竟然将刚刚喝下的海鲜粥稀里哗啦全部吐了出来，丽舒一惊，摸了摸碗，道：“哎，你看我，这粥都凉了，我真是该打，竟然给姐姐喝冷掉的粥汤，弄坏了身子可是大罪过了。”她连忙帮孟晴用手巾抹了抹嘴唇，说道：“我端去炉子上重新热一热，姐姐等着。”
“丽舒不用麻烦了，我没有什么胃口，平白浪费了妹妹这些好意与功夫。”见她如此劳心劳力，孟晴愈加过意不去。这些事情叫下人做就可以了，丽舒却每每亲自熬粥服侍自己，已近一月有余，但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总不见好，叫她无端平添许多麻烦。
“长姐说的是什么话，妹妹服侍姐姐是应当的，只盼着姐姐早日康复与姐夫生个大胖小子，我也可以做个姨母，到时候再谢我我定是接受的。”
听孟丽舒如此的贴心话语，孟晴感慨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她孟晴何德何能，能嫁到心爱的郎君，还能有如此好的家人？
夫复何求？
丽舒出去热粥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一会儿，便端着热乎乎的海鲜粥来了，依旧是她细心地喂她，孟晴喝了几口，突然脸色惨白，张着嘴喘着粗气，再一会儿就痛苦地呻吟起来，痛苦之中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丽舒的衣服：“丽舒……，我喘……喘不过气来……快……”说到这里再也说不出半点言语，身子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摊软了下去。
事出突然，孟丽舒像是受了惊吓，连忙起身将碗放在一边，美丽的面孔满是担心，“长姐你怎么了呢？你别急，我马上叫大夫过来。”
孟晴只觉不能呼吸，眼前一黑，手一松，神智渐渐模糊。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孟丽舒收起方才担忧的神色，竟然鄙夷地看了昏迷的孟晴一眼，扯开她搭在自己袖口那干枯的手，收拾好粥碗小勺，转身离开了床边，她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吱，她带上了木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大魏成化二十四年，宪宗崩，宪宗弟英宗以弱冠之年登基，周太后掌国，一切都处在变与不变之间，局势十分微妙。
然太后果敢刚毅，极力以农为主，以食足货通，国实民富为道。
这一切似乎都是民心所向，在初春之际，百废具兴，但却没有欣欣向荣之态。
惊蛰，小雨连绵，一如阴霾不定走向未明的朝政。
岭海县衙不远处一座宅子里。
“晴姐姐，你喝一口吧，这海鲜鱼翅粥是我特意亲手熬制的，可香着呢，保管你尝了胃口大开。”一间典雅温馨的卧房中，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端着一小碗香气扑鼻的粥，舀起一勺，靠近唇边吹了吹，送入另一个女人的口中。“来，试试我的手艺。”
淡淡一笑，床上被唤作晴姐姐的女子将头微微抬起，缓缓喝下了小勺里面的粥。
过了一会儿，似回味一般，她叹气：“丽舒，真是难为你了，做这样的功夫。”
要知此粥是十分不易制作的，要取上好的鱼翅为主料，以干贝、牡蛎之类为辅料提鲜，其中鱼翅有补血补气功效，贝类有鲜味，故而这粥亦是十分美味滋补。
由于鱼翅有老嫩、厚薄、咸淡不同，故涨发工序的繁简和火候也有所不同，一般都需要六个时辰以上，而且鱼翅边缘薄而嫩，含有极细的沙粒，又没有翅针。发翅时，翅边极易糜烂，并容易将细沙卷进翅肉内部，影响鱼翅的质量。所以，在涨发前要把鱼翅边细致地剪除，以保证鱼翅外形美观，美味不丢失。
所以说，这样的一道海鲜粥，光光主料便如此费时费力，完全做好怕少不得一天的功夫，也足见地丽舒待她之心了。
她很感动。
“长姐，这是应该的。”面对她的感激丽舒只是温柔笑笑，又舀了一勺粥喂给晴儿吃。
孟晴此时面色苍白无血色，眼窝凹陷，双唇干涩泛出青紫，头发未梳就那么胡乱披着，手臂干枯如一节枯萎的树枝，憔悴地很，看起来缠绵病榻多时。
今年不过十八岁刚刚嫁为人妇的一个女子，看模样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向妹妹投去感激的一眼，孟晴心下一酸，她不是她的亲妹妹，却尤甚亲妹。丽舒的娘亲是父亲的继室——柳氏，她唤她二娘，她的亲母顾氏已在十年前去世了。
“对了，文钦呢，最近怎不来看我？”又喝了一口粥，依旧浑浑噩噩的，孟晴突然想起自己的相公似乎有一阵子不见了。她因身子不好，所以搬来别院养病，平日里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二娘与丽舒也常来照看。
“长姐，姐夫最近忙着那些海田的事情，你又病着，姐夫不想打扰你养病。”丽舒笑笑，语气柔柔软软似糯米，生怕吵到姐姐。
善解人意，她实实在在是个好妹妹，病中多思，一时间孟晴的泪水溢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她一口气说道：“丽舒，我不晓得我的身体好不好地了，我知道你中意文钦……我想，若是我是个福气薄的挺不过这回，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文钦。”
她虽多病，却不呆傻，眉眼间还是看地出丽舒对夫君心意，如今以她状况，成人之美亦无不可。
听孟晴说出这番话，丽舒的手停了下来，端着粥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浮出惊讶之色。
此时房门开了，却是柳二娘走了进来，她见丽舒愣着不动，赶紧伸手握住孟晴的手，又大约是听见了什么，对着晴孟柔声道：“晴儿可是怎么了？这手真是冷，好生养着病，别瞎想，你一定会好的。”
说完拉过丽舒，皱眉埋怨说：“梁公子年少有为，又是县老爷的长子前途不可限量，但终究长幼有别，你一个庶女，切不可因为对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而去与你长姐争。”说完又安慰孟晴道：“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丽舒这丫头，哪里配地上。”
言语间尽是维护孟晴，数落自己女儿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只是唯有孟晴自己明白，她这个无母的嫡女是如何嫁得这门好亲的，其中二娘功不可没，她也十分感激。
她答道：“可是……。”
柳二娘打断孟晴，同时笑了笑，“不要多想了，丽舒是庶女，况且晴儿你是老爷嫡女，切不可妄自菲薄。”
又说了一会儿子安慰宽心的话，柳二娘便说是铺子里面有事情，先走了，留下丽舒照看孟晴。看着柳二娘远去的那消瘦的背影，孟晴心里有些酸酸的，她轻声道：“丽舒，我说的是真心话，真的，但是这些年，倒是辛苦二娘了。”父亲没有经商头脑，祖上留下的海鲜干货铺子多亏是二娘撑着，否则还不知怎么好呢，她为了铺子劳心劳力，一个女人到底不容易。
被母亲数落了一番，到底是小姑娘家，脸面薄，况且其实孟晴也说中了她的心事，一时间面子有些挂不住，丽舒只得左顾言他的回应孟晴：“嗯，娘是很不容易。”这时候孟晴突然咳嗽一声，不知怎么竟然将刚刚喝下的海鲜粥稀里哗啦全部吐了出来，丽舒一惊，摸了摸碗，道：“哎，你看我，这粥都凉了，我真是该打，竟然给姐姐喝冷掉的粥汤，弄坏了身子可是大罪过了。”她连忙帮孟晴用手巾抹了抹嘴唇，说道：“我端去炉子上重新热一热，姐姐等着。”
“丽舒不用麻烦了，我没有什么胃口，平白浪费了妹妹这些好意与功夫。”见她如此劳心劳力，孟晴愈加过意不去。这些事情叫下人做就可以了，丽舒却每每亲自熬粥服侍自己，已近一月有余，但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总不见好，叫她无端平添许多麻烦。
“长姐说的是什么话，妹妹服侍姐姐是应当的，只盼着姐姐早日康复与姐夫生个大胖小子，我也可以做个姨母，到时候再谢我我定是接受的。”
听孟丽舒如此的贴心话语，孟晴感慨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她孟晴何德何能，能嫁到心爱的郎君，还能有如此好的家人？
夫复何求？
丽舒出去热粥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一会儿，便端着热乎乎的海鲜粥来了，依旧是她细心地喂她，孟晴喝了几口，突然脸色惨白，张着嘴喘着粗气，再一会儿就痛苦地呻吟起来，痛苦之中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丽舒的衣服：“丽舒……，我喘……喘不过气来……快……”说到这里再也说不出半点言语，身子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摊软了下去。
事出突然，孟丽舒像是受了惊吓，连忙起身将碗放在一边，美丽的面孔满是担心，“长姐你怎么了呢？你别急，我马上叫大夫过来。”
孟晴只觉不能呼吸，眼前一黑，手一松，神智渐渐模糊。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孟丽舒收起方才担忧的神色，竟然鄙夷地看了昏迷的孟晴一眼，扯开她搭在自己袖口那干枯的手，收拾好粥碗小勺，转身离开了床边，她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吱，她带上了木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