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灰色打底裤
今年冬至这天下午，我接到了楼下前台小姐的电话，她莫名其妙地说是有我的一份包裹到了。我在电话里朝她坏笑，问她今天怎么这么猴急，这还没下班呢，等下班回去非吃了你不可。她显得有些不耐烦，语调里飘出爱答不理的意思，嘟囔一句爱要不要，就挂断了电话。
我捡起掉在电脑桌下边的卫衣，抖抖土穿在了身上。办公室阳台玻璃上烙满火烧云的颜色，我用手摸摸脸，有些发烫，我怕自己刚才睡觉没披衣服找了凉，就拿过边上喝凉了的茶杯兑了一些热水。一边喝着，一边看表，也快下班了。
前台边上，我挑出了写有我名字的包裹，感觉沉甸甸的。还没来得及细看，我发现隐蔽在前台后面的那女孩面对着电脑将鼠标摔的咔咔响。我笑着问她，你摔什么呢？你别摔了，你这么摔很容易被别人误认为是你的腰带扣开了。她转过那张略含怨愤的脸，对着我说，我今天没扎腰带。我听完哈哈笑起来，全然忘记了手中的包裹。她知道自己上了当，看了看周边没人，就勾着眼睛跟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李航，你他妈心里没有点正经事！我嘘了她一声，转过身来懒得再看她。
牛皮纸的包裹盒四周棱角都磨出了毛边，上下都有被挤压的凹陷。我心里骂着这群没有职业素养的快递员，就看到了字迹模糊的底单。我仔细辨认出来，发件地址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石河子市农一师七连，发件人罗陀。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我忘记了身处公司的进出的枢纽，我兴奋地大笑起来，就举着包裹给那女孩看，跟她说，你看见没，老罗给我发快递了，你看看这狗日地字写得，你知道这叫什么体吗，这叫“裸体”啊！那女孩扳过包裹看着上面的底单，抬头眼里递过不屑，然后突然一把抢了过去，躲到了一边。
我说，你要干嘛？她嬉笑着踮到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墙角，用棕红色靴子的鞋跟磕着墙壁跟我说，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肯定又是你糟蹋哪个姑娘的证据。我看她又开始没脑子地闹起来，直恨自己当时没把握得住，招了这么一个野鸡脾气的，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一刹间我又将怨恨转嫁给了公司人事部，一边想着他们招聘时的走眼，只看长相不看脑子，一边左右四顾着走了过去。这时她已经将包裹自顾打开了，我看见有一个红色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上，貌似很有分量地让她差点没有接住。我赶紧转过去，一把抢过来，跟她说，大庭广众的，你注意一点成不成！她捂着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迅即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今天换了一条灰色的打底裤，深蓝色妮子短裙下有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点缀着一颗白蝴蝶结的波浪卷发上有越窗而进的太阳光闪烁着橙红的光泽。我克制不住自己，向她报以狎笑。
她发现了我的友好，就刻意趴过身子，看我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块红色的石头。我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青草香气并拿过盒子翻了一下，里面摸出了一块纸条。同样的字体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天山到底美不美？我发现后面的那个问号被涂的格外大，显然浪费的笔墨和时间都比前边的那几个字要多得多。我一不留神间，她又抢了那块石头跑到窗台边上，然后将它放在眼睛上对着夕阳看，头也不回地跟我说，这块石头是透亮的哎！会不会是玛瑙石？我说，你的眼睛不会得了白内障吧，老罗能送给我玛瑙？我刚说完就立马把自己否定了，就跑过去拿过来看——光线打在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另一面隐约浮现出暗红的光晕。
我实在琢磨不出老罗的用意来，从毕业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时间里，他就像个屁一样自打我大学时代结束之后就带着自己的臭味离去了，之后便杳无音讯，连个电话也没打。我后来甚至于每逢想起他，都觉得这个人面容模糊，不是十分肯定他曾经在我的世界中出现过。
我记得那年那月那天他走的时候，是一个阴郁的天气，后来还飘起了毛毛细雨，老罗就是在这样略含伤感的天气里向我们告别的。他那天穿了一个十分滑稽的西部支教志愿者的广告衫，头发有些凌乱，上面有水珠无精打采地跳跃。我说，老罗，你真打算去那个地方？你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省厅的志愿者宣誓大会少了你一个也看不出来，再说了，你也不是志愿者的代表，举旗的人也不是你。老罗站在车门踏板上，扭头看了看我还有宿舍的几个弟兄，满眼的不屑和失望，他说，我去教出几批好学生就回来。然后连再见也没提就匆匆钻了进去，当车离去的那一刻，我旁边的几个人甚至于还落泪了。送完老罗，都抹着眼泪，我说这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不去新疆支教，他能去哪里，后来大家就释然地笑了起来，那天晚上甚至于还开了一个缺少了老罗的欢送会，大家的欢声笑语都如以往般地畅快淋漓。
不管怎么样，这个满脑子信仰的家伙总算是露面了，我打心底里觉得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下班后，我的喜悦情绪依然高涨，晚饭吃了两盘肉丸饺子然后破天荒地为这个姑娘从夜市上买了一个洋娃娃，她说这是最流行的天线宝宝，她现在的最爱。我跟她说，你把我当成天线宝宝或是那个什么咪咪熊不就成了吗，还鲜活，还能暖被子。我的话显然让她心花怒放，她右手挎着天线宝宝，左手挎着我的胳膊，一路踮着脚穿过人声鼎沸的人群朝我们的老地方奔去。开房的时候还用手捶我，说我刚才有舍不得买的情绪，她说她看见我在付钱的时候比往日更频繁地眨眼睛。我看都到这地方了，也不好生言语是非，就换成好言好语跟她解释说没有那回事，我说我那是眼睛进凉风了，还说我的钱就是全花在她的身上都是心甘情愿的。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她的灰色打底裤，从楼道透过来的灯光温暖柔软，照的我全身酥痒。
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个我们公司前台的姑娘名字叫麦莎。两个月前她还在另一个城市的一所连锁酒店里工作，我当时是出差住进了她所在的酒店，就是在电梯里多看了她两眼，走的时候她便塞了一张名片给我说再订旅馆可以给她打电话。后来我把这事给忘了，直到有一天我打开许久没玩的世纪佳缘，在无数谩骂我的邮件中发现了一封言语贴切态度和蔼的信，信上说你还记得我吗？因为我在这个社交群落里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所以来的信大都是谈崩了的，骂什么的都有，我虽有免疫力不过也不会闲的没事找抽。我打算情史不问性趣不提，按规矩顺毛捋，我就跟她说咱们得把握住得来不易的缘分啊，不看佛面也得看这花出去的两元一张的邮票钱的面子啊。她当时在线，回信就发了一个笑脸，然后问我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去她们的酒店。那时我才幡然醒悟，开始翻过她的资料仔细地看，也用佳缘上的所在位置地图比量了半天，才知道她在个什么地方，才知道她或许是谁。
后来就聊欢了，我们就见了面，那天她显得很主动，我自然也没有半点屈就的态度，也是很配合。有一次完事后躺在床上，我问她是怎么在那个网站上找到我的，她说是翻了她们的客户记录知道我是在哪里工作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找的。我说，我头像太害人了，帅的就像是假的，也苦了你如此费心巴力地追我。她听完就光着身子满床地疯跳折腾我。后来我跟公司的领导说了一下有个同学想来公司做前台，看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当时我刚提了经理助理，各方面做的也不错，虽然平时看起来比较懒散，但是公司大事上我都是一马当先的，所以别人看我都是将我划入牛人一列的，领导也是对我另眼相看，大错没有小错大都不会放在心上，基本上的要求都会满足我。于是，我身边就这样多了个麦莎，不过我们就算是这么亲密，也不算是情侣，在公司里打照面都很正经，偶尔行为有些异常也都是找没人的功夫。所以，发现我们事情的人很少。另一方面，我发现麦莎也是有一种特殊的态度，仿似她也不是很想跟我朝着结婚谈恋爱的，这个我看得出来。前几天他还跟人事上的小赵打得火热，甚至不避讳我的经过，显得很是生疏，我也对此沉闷了多日。不过后来想通了，是人就得多往以后想想，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怎么会给别人定下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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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起掉在电脑桌下边的卫衣，抖抖土穿在了身上。办公室阳台玻璃上烙满火烧云的颜色，我用手摸摸脸，有些发烫，我怕自己刚才睡觉没披衣服找了凉，就拿过边上喝凉了的茶杯兑了一些热水。一边喝着，一边看表，也快下班了。
前台边上，我挑出了写有我名字的包裹，感觉沉甸甸的。还没来得及细看，我发现隐蔽在前台后面的那女孩面对着电脑将鼠标摔的咔咔响。我笑着问她，你摔什么呢？你别摔了，你这么摔很容易被别人误认为是你的腰带扣开了。她转过那张略含怨愤的脸，对着我说，我今天没扎腰带。我听完哈哈笑起来，全然忘记了手中的包裹。她知道自己上了当，看了看周边没人，就勾着眼睛跟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李航，你他妈心里没有点正经事！我嘘了她一声，转过身来懒得再看她。
牛皮纸的包裹盒四周棱角都磨出了毛边，上下都有被挤压的凹陷。我心里骂着这群没有职业素养的快递员，就看到了字迹模糊的底单。我仔细辨认出来，发件地址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石河子市农一师七连，发件人罗陀。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我忘记了身处公司的进出的枢纽，我兴奋地大笑起来，就举着包裹给那女孩看，跟她说，你看见没，老罗给我发快递了，你看看这狗日地字写得，你知道这叫什么体吗，这叫“裸体”啊！那女孩扳过包裹看着上面的底单，抬头眼里递过不屑，然后突然一把抢了过去，躲到了一边。
我说，你要干嘛？她嬉笑着踮到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墙角，用棕红色靴子的鞋跟磕着墙壁跟我说，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肯定又是你糟蹋哪个姑娘的证据。我看她又开始没脑子地闹起来，直恨自己当时没把握得住，招了这么一个野鸡脾气的，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一刹间我又将怨恨转嫁给了公司人事部，一边想着他们招聘时的走眼，只看长相不看脑子，一边左右四顾着走了过去。这时她已经将包裹自顾打开了，我看见有一个红色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上，貌似很有分量地让她差点没有接住。我赶紧转过去，一把抢过来，跟她说，大庭广众的，你注意一点成不成！她捂着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迅即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今天换了一条灰色的打底裤，深蓝色妮子短裙下有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点缀着一颗白蝴蝶结的波浪卷发上有越窗而进的太阳光闪烁着橙红的光泽。我克制不住自己，向她报以狎笑。
她发现了我的友好，就刻意趴过身子，看我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块红色的石头。我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青草香气并拿过盒子翻了一下，里面摸出了一块纸条。同样的字体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天山到底美不美？我发现后面的那个问号被涂的格外大，显然浪费的笔墨和时间都比前边的那几个字要多得多。我一不留神间，她又抢了那块石头跑到窗台边上，然后将它放在眼睛上对着夕阳看，头也不回地跟我说，这块石头是透亮的哎！会不会是玛瑙石？我说，你的眼睛不会得了白内障吧，老罗能送给我玛瑙？我刚说完就立马把自己否定了，就跑过去拿过来看——光线打在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另一面隐约浮现出暗红的光晕。
我实在琢磨不出老罗的用意来，从毕业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时间里，他就像个屁一样自打我大学时代结束之后就带着自己的臭味离去了，之后便杳无音讯，连个电话也没打。我后来甚至于每逢想起他，都觉得这个人面容模糊，不是十分肯定他曾经在我的世界中出现过。
我记得那年那月那天他走的时候，是一个阴郁的天气，后来还飘起了毛毛细雨，老罗就是在这样略含伤感的天气里向我们告别的。他那天穿了一个十分滑稽的西部支教志愿者的广告衫，头发有些凌乱，上面有水珠无精打采地跳跃。我说，老罗，你真打算去那个地方？你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省厅的志愿者宣誓大会少了你一个也看不出来，再说了，你也不是志愿者的代表，举旗的人也不是你。老罗站在车门踏板上，扭头看了看我还有宿舍的几个弟兄，满眼的不屑和失望，他说，我去教出几批好学生就回来。然后连再见也没提就匆匆钻了进去，当车离去的那一刻，我旁边的几个人甚至于还落泪了。送完老罗，都抹着眼泪，我说这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不去新疆支教，他能去哪里，后来大家就释然地笑了起来，那天晚上甚至于还开了一个缺少了老罗的欢送会，大家的欢声笑语都如以往般地畅快淋漓。
不管怎么样，这个满脑子信仰的家伙总算是露面了，我打心底里觉得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下班后，我的喜悦情绪依然高涨，晚饭吃了两盘肉丸饺子然后破天荒地为这个姑娘从夜市上买了一个洋娃娃，她说这是最流行的天线宝宝，她现在的最爱。我跟她说，你把我当成天线宝宝或是那个什么咪咪熊不就成了吗，还鲜活，还能暖被子。我的话显然让她心花怒放，她右手挎着天线宝宝，左手挎着我的胳膊，一路踮着脚穿过人声鼎沸的人群朝我们的老地方奔去。开房的时候还用手捶我，说我刚才有舍不得买的情绪，她说她看见我在付钱的时候比往日更频繁地眨眼睛。我看都到这地方了，也不好生言语是非，就换成好言好语跟她解释说没有那回事，我说我那是眼睛进凉风了，还说我的钱就是全花在她的身上都是心甘情愿的。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她的灰色打底裤，从楼道透过来的灯光温暖柔软，照的我全身酥痒。
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个我们公司前台的姑娘名字叫麦莎。两个月前她还在另一个城市的一所连锁酒店里工作，我当时是出差住进了她所在的酒店，就是在电梯里多看了她两眼，走的时候她便塞了一张名片给我说再订旅馆可以给她打电话。后来我把这事给忘了，直到有一天我打开许久没玩的世纪佳缘，在无数谩骂我的邮件中发现了一封言语贴切态度和蔼的信，信上说你还记得我吗？因为我在这个社交群落里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所以来的信大都是谈崩了的，骂什么的都有，我虽有免疫力不过也不会闲的没事找抽。我打算情史不问性趣不提，按规矩顺毛捋，我就跟她说咱们得把握住得来不易的缘分啊，不看佛面也得看这花出去的两元一张的邮票钱的面子啊。她当时在线，回信就发了一个笑脸，然后问我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去她们的酒店。那时我才幡然醒悟，开始翻过她的资料仔细地看，也用佳缘上的所在位置地图比量了半天，才知道她在个什么地方，才知道她或许是谁。
后来就聊欢了，我们就见了面，那天她显得很主动，我自然也没有半点屈就的态度，也是很配合。有一次完事后躺在床上，我问她是怎么在那个网站上找到我的，她说是翻了她们的客户记录知道我是在哪里工作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找的。我说，我头像太害人了，帅的就像是假的，也苦了你如此费心巴力地追我。她听完就光着身子满床地疯跳折腾我。后来我跟公司的领导说了一下有个同学想来公司做前台，看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当时我刚提了经理助理，各方面做的也不错，虽然平时看起来比较懒散，但是公司大事上我都是一马当先的，所以别人看我都是将我划入牛人一列的，领导也是对我另眼相看，大错没有小错大都不会放在心上，基本上的要求都会满足我。于是，我身边就这样多了个麦莎，不过我们就算是这么亲密，也不算是情侣，在公司里打照面都很正经，偶尔行为有些异常也都是找没人的功夫。所以，发现我们事情的人很少。另一方面，我发现麦莎也是有一种特殊的态度，仿似她也不是很想跟我朝着结婚谈恋爱的，这个我看得出来。前几天他还跟人事上的小赵打得火热，甚至不避讳我的经过，显得很是生疏，我也对此沉闷了多日。不过后来想通了，是人就得多往以后想想，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怎么会给别人定下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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