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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番外一

    臧飞龙八岁之前,远远没有成年之后那般古怪脾气和性子。要说他那脾气的来源,一是因为家人缘故,二是因为后来拜的师父,洱海老人的缘故。

    但咱们这里只说大飞龙小时候的事,后话就暂且不提。

    话说臧飞龙五岁时,被奶娘抱着去参加七夕灯会,街上那叫一个热闹啊,兔子灯挂在小摊贩前头,好些穿着华贵的女子和丫鬟一路逛过去,留下满街的清香。

    不过可惜那时候的臧飞龙看不懂美女,他就看见兔子灯了,伸手指着那白白的大兔子不动弹。

    奶娘便让后面跟着的随从掏钱给他买了一个,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可臧飞龙就舍不得放手。

    一路又吃糖葫芦,煎饺子,还有时下正受小孩欢迎的蚕丝糖。虽然叫蚕丝,但其实是用白糖熬出来之后牵出来的拔丝,黏黏地裹着里头的杏仁或者花生,外头甜里头脆,可叫人喜欢。

    臧飞龙不爱吃甜,不过奶娘还是买了一小袋一路喂着他。小臧飞龙虎头虎脑的,里头穿着月白短衫脖子上挂着个金锁,脚上蹬着只虎头鞋,大眼睛黑漆漆的,一路好奇地左顾右盼。

    “少爷,累了吗?”奶娘一手拍着他哄,“要回去了吗?”

    “不要。”臧飞龙的脸还没长开,远没有之后那么挺立的五官和犀利的眼睛。说这话时,他的鼻子皱起来,眉头微蹙,有几分似臧将军的模样上显出孩子气来,可爱的紧。

    他脸颊圆嘟嘟的,看着仿佛能挤出水,只是他眉头时常蹙着,像个严肃的小老头,眉头很浓,配着那双眼睛,经常被人说以后准是臧家军唯一的接班人。

    “那咱们去湖边逛逛。”奶娘提议,一手将他的兔子灯接过来,“要下来自己走吗?”

    臧飞龙想了想,点头,两只小腿一蹬,奶娘瞬时将他放了下来。

    肉嘟嘟的手牵着奶娘,从这个角度看,世界变得好大好宽。高高的人头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大人们的背影和鞋子,耳朵里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

    臧飞龙不满,刚皱眉,身子被谁撞了一下。

    “诶!”奶娘几乎尖叫起来,“你怎么走路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软软的女音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没看见。”

    人群太拥挤,臧飞龙个头太小,没被看见也是正常。

    奶娘转身将他抱起来,一手拍了拍臧飞龙被撞到的肩膀。

    此时小飞龙的目光滴溜溜落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那看起来像个丫鬟的女人手里也牵着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套红色的小褂子,红色的裤子和同色的兔子鞋。他腰上挂着一条蛇形的玉佩,看起来也是哪家的小少爷。

    奶娘看清来人,突然想起来,“陈家少爷?”

    小丫鬟战战兢兢,“是,我们跟管家走散了……正找人……”她也认出奶娘来,道:“这不是小将军吗。”

    大人聊起天来,两个小孩就显得无趣了。

    臧飞龙盯着对方看,对方也盯着臧飞龙看,隔了会儿,男孩似乎显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袋蚕丝糖来。

    要说陈南海小时候那也是个皮的,不过幼年长相太过斯文,看起来很像姑娘。若穿得稍可爱了些,常被人误会。

    陈南海自从特别讨厌小女孩,因为自己老是被认错,以至于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后来注意力放到了男人身上……这个,也是后话了。

    臧飞龙见他拿出糖来吃,那模样——你有吗你有吗?

    小飞龙表示不能落后,伸手拿过奶娘手里的兔子灯,扬了扬下颚。

    陈南海一愣,眼睛滴溜溜看着那兔子灯,想了会儿,将自己一袋子的糖递了过去。

    小飞龙摇头——不够!

    陈南海又想了会儿,从自己怀里掏出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还有一只弹弓。

    臧飞龙喜欢弹弓,眼睛一下亮起来,将兔子灯跟他换了。

    奶娘将小飞龙放到地上,两个小孩顿时玩到一块儿去。

    陈南海对臧飞龙脖子上的金锁感兴趣,伸手拉了拉,拉不下来。

    “这是什么?”小孩子声音软糯得很,因为正换牙,还有些漏风。

    小飞龙低头看了看,“爹给的,不知道。”

    这时候两个孩子的起初性格已经能看出三分来了,陈南海是好奇,人也外向,臧飞龙就显得随意得很,一问三不知。

    “你叫什么?”

    “飞龙,你呢?”

    “海。”

    “哪有一个字的名字?”

    “我姓陈。”陈南海捏着袖子,圆嘟嘟的脸粉嫩粉嫩的。

    臧飞龙老成的蹙眉,“你看起来像个女孩子。”

    “你才是女孩子!”陈南海被戳了痛脚,伸手去推人,“不准说我是女孩子!”

    二人打打闹闹,又被表演皮影戏的小贩引了过去。

    那里正在讲七夕的故事,布上有一头牛,咩咩叫,那边有一个女子,正在纺纱。

    二人挤在一群小孩堆里,兴致勃勃把故事看完了,陈南海还道:“好可怜啊。”

    臧飞龙蹙着个眉头,“喜欢的话,抢过来就好啦。”

    陈南海瞪他,“那是神仙。”

    “神仙怎么了?”

    “人打不过神仙。”

    “那是他打不过,换成我爹,一定把织女抢过来。”

    陈南海不服气,“你爹打不过的!”

    “打得过!”

    “打不过!”

    “打得过!”

    二人就这么吵起来,周围的小孩好奇地看他们。

    有几个穿着破烂的流浪孩,挤在人群最后头,遥遥盯着两人看。

    臧飞龙和陈南海穿得都不差,看样子就是好人家的孩子。那两个稍大的少年互看一眼,已下了决定,又看周围没有看顾的人,便挤过去,道:“别吵别吵,谁的爹更厉害,不如我们比比?”

    一听要比试,臧飞龙来了兴趣。

    陈南海不愧是商人家的孩子,多了个心眼,拉住臧飞龙不让他去,“要比就在这里比。”

    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互看一眼,笑道:“这里人太多了,万一你们家人找来,得挨罚了不是?”

    臧飞龙倒是胆子大,“不怕!我保护你!”

    陈南海一被激,理智嗖——飞远了。

    “是我保护你!”

    二人跟着两个少年去了对面的巷子,一直往里走,直到周围没了人。

    “比什么?”臧飞龙大大咧咧地问。

    “比……谁家宝贝多?”一个少年笑起来,目光直定定看向臧飞龙的脖子,“你们挨个往外拿东西,看谁好东西多,如何?”

    臧飞龙歪了个脑袋,“这是什么比试?”

    他见过自己爹和手下比试,都是拿刀拿剑的。

    少年道:“咱们一环一环来。”

    陈南海蹲在地上开始往外掏东西:吃的,玩的,面具,小弹珠……

    臧飞龙不甘示弱:弹弓,吃的,小皮球还有一把拇指大小的玩具匕首。

    两个少年脸慢慢黑起来。

    “这都是什么?!”还有这些东西你们到底装在哪儿的!

    陈南海奇怪,“这都是宝贝。”

    所以说,个人认为的宝贝,那不是一码事。

    两个少年大怒,揪起臧飞龙的衣襟,“我说的宝贝是这个!”

    他扯住金锁想要硬扯开,可那是不可能的。那是只能用特质的钥匙才打得开的。

    臧飞龙被勒得脖子疼,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拳。

    少年被打中鼻梁,嗷地一声往后退,另一个怒起,挥拳就打,“死小子!找死!”

    陈南海一把拉住臧飞龙往后,随即捡起弹弓,拿起自己的珠子,精准无比地打中了少年的眼睛。

    “啊!!!”少年大叫起来,捂着脸跪了下去。

    陈南海撩起小衣袍,迅猛无比地冲过去对着少年的双腿之间——一脚踩了下去。

    “嗷!!!”

    “快跑啊笨蛋!”他拉起看得兴致勃勃的臧飞龙就跑。

    臧飞龙却还没过瘾,被拽着衣领一边跑一边道:“我们再比一场!再比一场!”

    等出了巷子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互相簇拥着。

    五彩的灯饰在四周亮着,如梦如幻。头顶有烟火升起,然后嘭地炸开。

    “少爷!”

    “少爷!”

    两声惊喜地声音叫起来,奶娘和丫鬟冲过来一把抱住自家少爷。

    “你去哪儿了!”

    “小心被老爷关禁闭!”

    两个小孩扁着嘴,互相偷偷看了对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又被自家大人拉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陈南海远远地跟臧飞龙挥手,似乎有些不舍。

    臧飞龙倒是潇洒,冲他露出缺了牙的笑容,头顶眼花盛放,照在彼此眼里,亮晶晶的。

    那之后臧飞龙被好好训了一顿,再之后找了老师开始教导礼义廉耻,武学方面由臧老爷亲自教导,臧飞龙学得很快,基本功也很扎实。

    再三年,又是七夕,府里却接连传来不好的消息,臧飞龙已两年多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懵里懵懂,只知道府里的人都很紧张。

    那年冬天,臧府被官兵抄家,母亲和自己被押往刑场,周围奶娘丫鬟随从都在,还有自家养的狗。

    吵闹声,哭泣声,喊冤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围观的刑场仿佛那一日灰蒙蒙的天,毫无色彩。

    自己在混乱中被打昏,随后被调包,在母亲被行刑的时候,自己被快马加鞭送出了长安。

    之后收留自己的人家因战乱失散,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他被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捡到,收为徒弟,开始教学武功。

    那一年,臧飞龙的模样越老越似死去的爹,双眼犀利带着野兽般的杀气。脾气古怪,不容易接近,只一心埋头练武,不闻外世。

    再后来,洱海老人去世,他一个人流浪,到了太平村,遇到逃亲的陈南海,二人建立了左山头大营,又陆续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人,正式做了山贼。

    第一次打劫,臧飞龙内心带着仇恨和满腔的报复,再后来慢慢习惯于此,找不出报仇的办法,陷入困境。陈南海三五不时就会下山去打听京城近况,除了带回消息,也无他法。

    几年之后,大暑。

    阳光炙热,午后安静的听不到一点风声,臧飞龙从午睡里醒来,起身拿了褂子一边套上一边往外走,路过厨房,发现里头围着许多人。

    “都没事可做吗!”

    他一声大吼,因为又梦到刑场的恶梦而脾气不太好。

    所有人散到两边,露出中间那张木头桌子。后头坐了个小孩,挽着袖子,正在大吃大喝。

    对方抬头,嘴角粘着米粒,脸圆嘟嘟的,眼睛漆黑如无辜小鹿。

    “在下林冬,见过大王。”

    那年那把温润的声音,开启了一切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作者有话说里有河蟹,手机党的筒子可能看不到,这里提醒一下=W=(另我被JJ锁了55555 也不知道修改有木有用5555 打滚求安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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