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六重
“六重莲封？”我不解地重复着这个名词，完全不知这个封印有什么意思。
“封印是符阵学的一个支流，而六重莲封则是符阵学中的宗师级术法。能够施展六重莲封的人至少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者，而且六重莲封这种封印在断璋历时代就已经失传了。”莫师药漫不经心地道，一边还品着茶，完全不管我是如何震惊的样子。
莫师药的解释隐含着许多信息，在裂墟，修者的级别划分为七级，自下而上的从低级、中级、高级到大师级、宗师级，再到大宗师，大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帝君级别，一般修者都是在中高级徘徊的，大师和宗师级的修者都已经很少，遑论是大宗师呢？至于帝君，那完全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就连三山的主宰都不过是大宗师而已。而六重莲封的施展条件居然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者，这岂不是说封印我记忆的是位大宗师？可是一位大宗师又为什么要封印我的记忆呢？再者莫师药还说这封印从断璋历时代开始便已经失传了，裂墟从混沌成形到现在，一共经历了上古、中古两段远古时代，而神荒后则开始了年代历，五代的年代历分别是坠星历、断璋历、曦钺历、殁殇历和沧流历，粗算来，断璋历至今都有将近三千年了，若是失传的话，那我脑中的这个封印又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我对莫师药的话不由得有些怀疑。
“我没有骗你，这确实是六重莲封，而且我为什么要骗你？”莫师药似乎是被我脸上怀疑的神情刺激到了，主动开口道。
确实，我想不到他有欺骗我的理由，而且在内心深处我隐隐是相信他的话的。可是就算知道困住我记忆的是六重莲封，那又该怎么解开他呢？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莫师药。
谁知莫师药对我的目光视如无睹，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盏盖阖了阖，抿了一口，将盖子盖上后总算是把茶盏放下，然后我看见他站起身来俯视着我，幽深的眼眸中有灯火的光芒明明灭灭，“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解开这个封印，但是你又拿什么来交换呢？”他的声音冰冷，还带有一丝居高临下质问的意味。
交换？来之前我压根就没想过交换的问题，此时被莫师药一问，我不由得一愣。
“难道你以为我会白告诉你这种绝密的事情吗？天机阁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莫师药冷笑着，一脸怜悯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白痴一样的神情，气氛瞬时变得僵硬。
我一滞，心底突然有股气冒了出来，便是没有想过报酬的问题也不用说这么冷酷的话吧，但我还是强自按下心中的愤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冷声问道：“你要什么？”
说出“你要什么”后，我分明看见莫师药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然后他的脸上缓缓地绽出笑容来，似乎是极为满意我提出的问题。“我只要你在封印解开后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这么虚无的报酬我却是有些迟疑，要求这种东西可有着许多的门道在里边，况且是等我解开封印后的要求，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我迟疑的样子，莫师药又开口道：“放心吧，我的要求一定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
闻言我看向他，他神情肃色，就连眸中此时都变得一片明澈，只是我知道那后面也许是比外面的黑夜更加不堪的黑暗，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相信莫师药说的关于六重莲封失传的说法，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但是失传同时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也许就没有人知道如何破解这种封印了，想来他也清楚我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只等着我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你。”百般权衡之下，我也只能咬牙答应。
“白姑娘果然爽快。”似乎是自己的目的达成，莫师药脸上的笑容更盛，重新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这次倒是利索地开口：“六重莲封是由六种不同的莲花借由灵力共同交织成的，因此要破解六重莲封首先要找到这六种构成封印的莲花。你的六重莲是琉璃莲、红台莲、两生莲、太华莲、素墨莲和千佛莲，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找到这六种莲花。等找到这些莲后，我自会帮你解开封印。不要问我去哪里找寻这些莲花，我知道白姑娘你自有你的办法的。”
我哪里会有自己的办法呀？莫师药他说出这六种莲的时候，我才是想问他这六种莲花该去哪里寻找，因为除了琉璃莲我曾在《百草秘录》中看见过外，其余的连听见都不曾，谁知他就这样打破了我的幻想。一时之间，我不由得有些发愁，可莫师药地方估计是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了，看他那副惬意品茗的样子，完全不管我的脸色已经变得甚黑。
我收拾了一下纷扰的思绪，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能否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莫师药闻言倒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我识海中的封印是六重莲封的？”这个问题我真的很好奇，便是他天机的身份不假，若他只是知道我的记忆空白是封印的关系还是正常，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封印就是六重莲封的呢？
“白姑娘难道不曾注意过自己的瞳孔吗？”莫师药笑着问我，原本漆黑的右眼瞳孔，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灯火的关系，此刻居然变成了金黄色。“白姑娘的瞳孔在光线昏暗的时候，能在其中看到一朵六台莲花的影像哦。”
从莫师药房中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识海中有着一层据说已经失传的封印，然后又知道了破解封印所要寻找的六重莲花，代价却是解开封印后的一个要求，我不知道这笔交易到底算是赚了还是亏了，可是总归是找到了一条能够寻回失落的过往的途径，现在的问题便是该如何寻找这些听起来就稀少的莲花了。希望一切顺利吧，我暗自祈祷着，转眼看向客栈外，外边的夜色却是深的至沉。
第二日，我依旧是很早醒来。和莫师药的一番谈话实在是太让我在意，以至于昨夜一夜我都不曾睡得安稳，梦中净是形形色色的莲花，那些莲花汹涌而来，将我困住，早上从噩梦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
醒来之后我依旧在想莫师药的话，他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去找寻这六重莲花，可是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莲花，而且便是询问身边的人，又哪有这样这样专业的人才通晓花道方面的知识。我自忖看过《百草秘录》，总算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花草信息，然则像阿嘤他们，我可指望不上，便是他们知晓一些，我心底还是不想去问他们的，因此这样算来，便只有那萍水相逢的商澶渊了。商澶渊在花道方面的修养应该算是顶级的了，这些莲花说不定他会知晓，幸而昨日他说要来拜会我的时候不曾回绝于他，我不由得暗自庆幸。
约莫食时，阿嘤过来敲了我的房门，邀我一同去吃早点，我告诉她今日我要在客栈中同商公子探讨些花道上的问题，让她同苍苔碧垣一起去花市。阿嘤想去看热闹，于是答应了，但是她却让苍苔留下来保护我，我不解，问在客栈中能有什么危险，阿嘤却是理所当然的说：“嫂嫂你长得实在好看，但是却不会法术，若是那什劳子的商公子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念怎办，当然要让苍苔留下来保护你喽。”
听了阿嘤的解释，我却是哭笑不得。出庄子前，修辟有替我施展易容之术，我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略显清秀女子，怎么会有人对我起不轨之心呢？但是我拗不过阿嘤，只能同意她的提议。阿嘤于是欢喜地吃了饭，同碧垣一起出门了，我则回了自己房间，让苍苔等在客栈的大堂里，看见商澶渊上门了再来叫我。
商澶渊并没有让我等很久，我才回到房间坐下，苍苔便上来告诉我他到了，我让苍苔把他请进来，然后便听到商澶渊轻快的笑声了。“昨日同夫人相约今日来拜，可不知打扰到夫人没有？”
“哪里，商公子说笑了，能同商公子交流鉴花的心得，妾身可是倍感荣幸啊。”我起身，将商澶渊引到桌边坐下，一边替他斟了一盏茶，商澶渊也不推辞，直爽地喝了。我心中一动，直觉他应该是赤子之心的人，一心扑在花道之上，这样我同他打交道便不用怎样婉转的来。
打定主意，我便直接开口将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昨日公子问妾身是如何知晓那些花草的名称的，妾身只能说那是巧合，因为妾身并不曾在古籍上见过这些花草，而是在小时候，妾身曾在爹爹带妾身出门游玩的时候见过这些花草，妾身记忆不错，还记得这些花草，所以才能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听了我的理由，商澶渊却是不疑有他，面上便是相信的样子，而我借着喝茶眼角撇过苍苔，却见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苍苔，你先下去帮我去要一碟桃花酥来，免得一会儿我与商公子谈饿了，也好边聊边吃。”我突然转头对苍苔道。桃花酥这家是客栈的招牌点心，每日都有许多人点，不只是住店的人会点，还有许多专程来买的。前两日我有吃过这桃花酥，确实是味道独特，但是此时我却不是想吃，而是有些话我不想当着苍苔的面说，虽然对苍苔，我并没有对碧垣那种芥蒂的感觉，反而是挺信任他的，但他总归是修辟的人，而眼前我明知晓修辟瞒了我许多事，却是再不能没有一丝防备了。
苍苔面容平静地对我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知道了，然后就轻声退了出去，那淡然的样子，似乎原来他疑惑的神色不过是我的幻觉。
总算是将苍苔给支走了，我暗自吐出一口气，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人上来。商澶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我现在却是有些紧张，能否找到六重莲的关键便是在他身上了。
“不能帮到公子，妾身很是惭愧，但是商公子在花道上的造诣可是远超过妾身的，妾身恰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听说过这些莲花？”没有迂回客套，我直接开口问道。苍苔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因此我还是抓紧时间为妙。
“哦，不知是何种莲花？”商澶渊似乎是来了兴趣，我看他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琉璃莲、红台莲、两生莲、太华莲、素墨莲，还有千佛莲。”我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些莲花的名字来，一边仔细观察者商澶渊脸上的神情，却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我的心不由得一沉，莫非连他都不知道。
商澶渊听我说完，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着眉思索，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我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打扰到他的思考。
我心急如焚，一边盼望商澶渊能知晓这些莲花，一边又担心苍苔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总算，商澶渊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开口道：“惭愧呀，夫人所说的六种莲商某只知晓其中的五种，还有一种两生莲却是没有听说过了。”他脸上果真露出羞愧的神色，语气甚是感慨。
我一喜，到底是大师级人物，我不曾想过他能知晓五种，这下却是有了意外之喜呀。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子竟然知晓五种，实在是太惊人了。不知公子能否告诉妾身这五种莲花哪里才有种植，妾身不甚感激。”
“惊人算不上，商某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谁都会显得专业，更何况是商澶渊这样一位大师，谈起他知晓的东西，顿时犹如换了一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一整，缓缓地道：“商某知晓的五种莲花中，要算红台莲和千佛莲最为有名，前者在是九嶷山所特产的，而且数量极为珍贵，整个裂墟不过三朵，主要是由于这红台莲是非常稀少的七品灵药，因此，这三朵红台莲都是掌握在麝月宫手里的。而千佛莲更是悬空禅寺的镇宗之宝，三山中是只有一朵的。”
七品灵药！我的面色顿时一变，裂墟中灵药分九品，凡是上了六品的便是极为珍贵的灵药了，这红台莲居然是七品灵药，还都在麝月宫中。千佛莲更好，都成人家悬空禅寺的镇宗之宝了，这样要让我怎么拿到手呀？
商澶渊没有注意我脸色的变换，继续讲着。“素墨莲据说是在昆吾有，但是并没有人见过，古籍上记载素墨莲是一种莲瓣为墨色的莲花，而这种莲花又不是全黑，而是黑中带白丝，同样是种七品的灵药。太华莲据古籍记载，是生于不定水之上的一种莲花，花色青绿，虽然只是一种六品的灵药，但是由于不定水的难寻，裂墟中已有至少百年不曾出过太华莲了。至于琉璃莲，这个倒是有趣，琉璃莲是一种半透明的莲花，因为看起来像琉璃一般明澈，于是被名琉璃莲。琉璃莲与其他莲花不同，不是灵药，而且数量是较多的，据传便是在流波山上的，但是这种花十分通灵，只有有缘的人才能见到的。商某自从来到流波山后也曾找寻过，可惜运气差了些，不曾找见，看来是没有这个缘分。”
商澶渊口气唏嘘，似乎是为没能见到一种神奇的莲花而遗憾，因此不曾注意到我的脸色几乎黑得像墨一样了。听商澶渊说来，这五种莲花没有一种是能简单得到的，便是在这流波山上的琉璃莲，也需要莫明的缘分。缘分这种东西，连极度爱花的“花痴”都没有，更遑论是我了。一时之间我不由得怀疑起莫师药来，这家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倘若不是玩笑，他告诉我这样的六种莲花干什么，都是我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只是我也知道莫师药的话并不是拿我寻开心，他定不想坏了莫问阁的招牌。于是我只能强自镇定，稍稍宽松了一下心情，我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多谢商公子赐教，商公子果然学识渊博，连这些如此少见的花都知晓。”我笑笑对商澶渊道，这番赞扬却是真心实意，要不是他，我自己只知道琉璃莲的下落，现在虽然知道这些莲花不容易得到，但好歹是有了些眉目。
“不敢，夫人谬赞了。商某还是没有听说过两生莲，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这两生莲的来历？”似乎是为还有自己不曾听闻过的植物而好奇，商澶渊反而询问我，让我不由得感叹大师都这般谦虚，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
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两生莲，便是这名字都是昨夜第一次听说的，哪里能告诉他两生莲的来历，于是我只能歉意地道：“妾身也是第一次听见两生莲的名头，所以才请教商公子的。”
商澶渊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夫人”一声，门口恰巧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回头一看，苍苔左手端着一盘桃花酥，右手正放在门框上，见我看向他，便冲着我们点头示意，然后自顾地走了进来，将桃花酥放到了桌上。
苍苔回来得也真是时候，刚好和商澶渊谈完六重莲的事他就回来了，不晚也不早，让我不由得生疑，也不知谈论的内容是否有被苍苔听去。我下意识看了眼苍苔，却见他神色如常，不见有什么奇怪的样子，我心下一安，就暂时不再想。
“商公子，这桃花酥是这家客栈的招牌点心，味道不错。”我笑着对商澶渊道。
“夫人太客气了。”说着客气，商澶渊倒也不做客，直接捏起一小块的酥塞进嘴里，咂了咂嘴，他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道：“咦，这酥居然全是用桃花做的？倒是新奇。”
“确实。”我赞同的点头，房内的氛围瞬时就变得轻松了些。
商澶渊在我房中待到晡时方才离开，其间我们一直在讨论花道上的事情。我虽则只看过没几本的古籍，但《百草密录》中涵盖了许多极为少见的花草知识，因此偶尔我还是能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插上几句，两人算是相谈颇欢。我插的那几句话虽不多，却是较为精辟，以至于让商澶渊以为我在花道上的研究很深，临走前还邀请我以后有空时可以去中容山他家做客，我一笑应之，商澶渊为人坦荡质朴，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待他走后，苍苔也退出了我房间，我一个人却是沉静了下了。按照给商澶渊的消息，这六重莲都是极难得到的，单凭我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但是我又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所以目前也只能将它们放在心里了。只是我心里隐隐有着莫名的预感，有些东西终将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到来，那些宿命的相逢避无可避。
“封印是符阵学的一个支流，而六重莲封则是符阵学中的宗师级术法。能够施展六重莲封的人至少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者，而且六重莲封这种封印在断璋历时代就已经失传了。”莫师药漫不经心地道，一边还品着茶，完全不管我是如何震惊的样子。
莫师药的解释隐含着许多信息，在裂墟，修者的级别划分为七级，自下而上的从低级、中级、高级到大师级、宗师级，再到大宗师，大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帝君级别，一般修者都是在中高级徘徊的，大师和宗师级的修者都已经很少，遑论是大宗师呢？至于帝君，那完全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就连三山的主宰都不过是大宗师而已。而六重莲封的施展条件居然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者，这岂不是说封印我记忆的是位大宗师？可是一位大宗师又为什么要封印我的记忆呢？再者莫师药还说这封印从断璋历时代开始便已经失传了，裂墟从混沌成形到现在，一共经历了上古、中古两段远古时代，而神荒后则开始了年代历，五代的年代历分别是坠星历、断璋历、曦钺历、殁殇历和沧流历，粗算来，断璋历至今都有将近三千年了，若是失传的话，那我脑中的这个封印又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我对莫师药的话不由得有些怀疑。
“我没有骗你，这确实是六重莲封，而且我为什么要骗你？”莫师药似乎是被我脸上怀疑的神情刺激到了，主动开口道。
确实，我想不到他有欺骗我的理由，而且在内心深处我隐隐是相信他的话的。可是就算知道困住我记忆的是六重莲封，那又该怎么解开他呢？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莫师药。
谁知莫师药对我的目光视如无睹，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盏盖阖了阖，抿了一口，将盖子盖上后总算是把茶盏放下，然后我看见他站起身来俯视着我，幽深的眼眸中有灯火的光芒明明灭灭，“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解开这个封印，但是你又拿什么来交换呢？”他的声音冰冷，还带有一丝居高临下质问的意味。
交换？来之前我压根就没想过交换的问题，此时被莫师药一问，我不由得一愣。
“难道你以为我会白告诉你这种绝密的事情吗？天机阁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莫师药冷笑着，一脸怜悯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白痴一样的神情，气氛瞬时变得僵硬。
我一滞，心底突然有股气冒了出来，便是没有想过报酬的问题也不用说这么冷酷的话吧，但我还是强自按下心中的愤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冷声问道：“你要什么？”
说出“你要什么”后，我分明看见莫师药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然后他的脸上缓缓地绽出笑容来，似乎是极为满意我提出的问题。“我只要你在封印解开后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这么虚无的报酬我却是有些迟疑，要求这种东西可有着许多的门道在里边，况且是等我解开封印后的要求，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我迟疑的样子，莫师药又开口道：“放心吧，我的要求一定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
闻言我看向他，他神情肃色，就连眸中此时都变得一片明澈，只是我知道那后面也许是比外面的黑夜更加不堪的黑暗，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相信莫师药说的关于六重莲封失传的说法，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但是失传同时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也许就没有人知道如何破解这种封印了，想来他也清楚我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只等着我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你。”百般权衡之下，我也只能咬牙答应。
“白姑娘果然爽快。”似乎是自己的目的达成，莫师药脸上的笑容更盛，重新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这次倒是利索地开口：“六重莲封是由六种不同的莲花借由灵力共同交织成的，因此要破解六重莲封首先要找到这六种构成封印的莲花。你的六重莲是琉璃莲、红台莲、两生莲、太华莲、素墨莲和千佛莲，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找到这六种莲花。等找到这些莲后，我自会帮你解开封印。不要问我去哪里找寻这些莲花，我知道白姑娘你自有你的办法的。”
我哪里会有自己的办法呀？莫师药他说出这六种莲的时候，我才是想问他这六种莲花该去哪里寻找，因为除了琉璃莲我曾在《百草秘录》中看见过外，其余的连听见都不曾，谁知他就这样打破了我的幻想。一时之间，我不由得有些发愁，可莫师药地方估计是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了，看他那副惬意品茗的样子，完全不管我的脸色已经变得甚黑。
我收拾了一下纷扰的思绪，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能否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莫师药闻言倒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我识海中的封印是六重莲封的？”这个问题我真的很好奇，便是他天机的身份不假，若他只是知道我的记忆空白是封印的关系还是正常，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封印就是六重莲封的呢？
“白姑娘难道不曾注意过自己的瞳孔吗？”莫师药笑着问我，原本漆黑的右眼瞳孔，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灯火的关系，此刻居然变成了金黄色。“白姑娘的瞳孔在光线昏暗的时候，能在其中看到一朵六台莲花的影像哦。”
从莫师药房中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识海中有着一层据说已经失传的封印，然后又知道了破解封印所要寻找的六重莲花，代价却是解开封印后的一个要求，我不知道这笔交易到底算是赚了还是亏了，可是总归是找到了一条能够寻回失落的过往的途径，现在的问题便是该如何寻找这些听起来就稀少的莲花了。希望一切顺利吧，我暗自祈祷着，转眼看向客栈外，外边的夜色却是深的至沉。
第二日，我依旧是很早醒来。和莫师药的一番谈话实在是太让我在意，以至于昨夜一夜我都不曾睡得安稳，梦中净是形形色色的莲花，那些莲花汹涌而来，将我困住，早上从噩梦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
醒来之后我依旧在想莫师药的话，他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去找寻这六重莲花，可是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莲花，而且便是询问身边的人，又哪有这样这样专业的人才通晓花道方面的知识。我自忖看过《百草秘录》，总算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花草信息，然则像阿嘤他们，我可指望不上，便是他们知晓一些，我心底还是不想去问他们的，因此这样算来，便只有那萍水相逢的商澶渊了。商澶渊在花道方面的修养应该算是顶级的了，这些莲花说不定他会知晓，幸而昨日他说要来拜会我的时候不曾回绝于他，我不由得暗自庆幸。
约莫食时，阿嘤过来敲了我的房门，邀我一同去吃早点，我告诉她今日我要在客栈中同商公子探讨些花道上的问题，让她同苍苔碧垣一起去花市。阿嘤想去看热闹，于是答应了，但是她却让苍苔留下来保护我，我不解，问在客栈中能有什么危险，阿嘤却是理所当然的说：“嫂嫂你长得实在好看，但是却不会法术，若是那什劳子的商公子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念怎办，当然要让苍苔留下来保护你喽。”
听了阿嘤的解释，我却是哭笑不得。出庄子前，修辟有替我施展易容之术，我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略显清秀女子，怎么会有人对我起不轨之心呢？但是我拗不过阿嘤，只能同意她的提议。阿嘤于是欢喜地吃了饭，同碧垣一起出门了，我则回了自己房间，让苍苔等在客栈的大堂里，看见商澶渊上门了再来叫我。
商澶渊并没有让我等很久，我才回到房间坐下，苍苔便上来告诉我他到了，我让苍苔把他请进来，然后便听到商澶渊轻快的笑声了。“昨日同夫人相约今日来拜，可不知打扰到夫人没有？”
“哪里，商公子说笑了，能同商公子交流鉴花的心得，妾身可是倍感荣幸啊。”我起身，将商澶渊引到桌边坐下，一边替他斟了一盏茶，商澶渊也不推辞，直爽地喝了。我心中一动，直觉他应该是赤子之心的人，一心扑在花道之上，这样我同他打交道便不用怎样婉转的来。
打定主意，我便直接开口将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昨日公子问妾身是如何知晓那些花草的名称的，妾身只能说那是巧合，因为妾身并不曾在古籍上见过这些花草，而是在小时候，妾身曾在爹爹带妾身出门游玩的时候见过这些花草，妾身记忆不错，还记得这些花草，所以才能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听了我的理由，商澶渊却是不疑有他，面上便是相信的样子，而我借着喝茶眼角撇过苍苔，却见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苍苔，你先下去帮我去要一碟桃花酥来，免得一会儿我与商公子谈饿了，也好边聊边吃。”我突然转头对苍苔道。桃花酥这家是客栈的招牌点心，每日都有许多人点，不只是住店的人会点，还有许多专程来买的。前两日我有吃过这桃花酥，确实是味道独特，但是此时我却不是想吃，而是有些话我不想当着苍苔的面说，虽然对苍苔，我并没有对碧垣那种芥蒂的感觉，反而是挺信任他的，但他总归是修辟的人，而眼前我明知晓修辟瞒了我许多事，却是再不能没有一丝防备了。
苍苔面容平静地对我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知道了，然后就轻声退了出去，那淡然的样子，似乎原来他疑惑的神色不过是我的幻觉。
总算是将苍苔给支走了，我暗自吐出一口气，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人上来。商澶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我现在却是有些紧张，能否找到六重莲的关键便是在他身上了。
“不能帮到公子，妾身很是惭愧，但是商公子在花道上的造诣可是远超过妾身的，妾身恰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听说过这些莲花？”没有迂回客套，我直接开口问道。苍苔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因此我还是抓紧时间为妙。
“哦，不知是何种莲花？”商澶渊似乎是来了兴趣，我看他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琉璃莲、红台莲、两生莲、太华莲、素墨莲，还有千佛莲。”我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些莲花的名字来，一边仔细观察者商澶渊脸上的神情，却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我的心不由得一沉，莫非连他都不知道。
商澶渊听我说完，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着眉思索，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我几乎都要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打扰到他的思考。
我心急如焚，一边盼望商澶渊能知晓这些莲花，一边又担心苍苔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总算，商澶渊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开口道：“惭愧呀，夫人所说的六种莲商某只知晓其中的五种，还有一种两生莲却是没有听说过了。”他脸上果真露出羞愧的神色，语气甚是感慨。
我一喜，到底是大师级人物，我不曾想过他能知晓五种，这下却是有了意外之喜呀。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子竟然知晓五种，实在是太惊人了。不知公子能否告诉妾身这五种莲花哪里才有种植，妾身不甚感激。”
“惊人算不上，商某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谁都会显得专业，更何况是商澶渊这样一位大师，谈起他知晓的东西，顿时犹如换了一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一整，缓缓地道：“商某知晓的五种莲花中，要算红台莲和千佛莲最为有名，前者在是九嶷山所特产的，而且数量极为珍贵，整个裂墟不过三朵，主要是由于这红台莲是非常稀少的七品灵药，因此，这三朵红台莲都是掌握在麝月宫手里的。而千佛莲更是悬空禅寺的镇宗之宝，三山中是只有一朵的。”
七品灵药！我的面色顿时一变，裂墟中灵药分九品，凡是上了六品的便是极为珍贵的灵药了，这红台莲居然是七品灵药，还都在麝月宫中。千佛莲更好，都成人家悬空禅寺的镇宗之宝了，这样要让我怎么拿到手呀？
商澶渊没有注意我脸色的变换，继续讲着。“素墨莲据说是在昆吾有，但是并没有人见过，古籍上记载素墨莲是一种莲瓣为墨色的莲花，而这种莲花又不是全黑，而是黑中带白丝，同样是种七品的灵药。太华莲据古籍记载，是生于不定水之上的一种莲花，花色青绿，虽然只是一种六品的灵药，但是由于不定水的难寻，裂墟中已有至少百年不曾出过太华莲了。至于琉璃莲，这个倒是有趣，琉璃莲是一种半透明的莲花，因为看起来像琉璃一般明澈，于是被名琉璃莲。琉璃莲与其他莲花不同，不是灵药，而且数量是较多的，据传便是在流波山上的，但是这种花十分通灵，只有有缘的人才能见到的。商某自从来到流波山后也曾找寻过，可惜运气差了些，不曾找见，看来是没有这个缘分。”
商澶渊口气唏嘘，似乎是为没能见到一种神奇的莲花而遗憾，因此不曾注意到我的脸色几乎黑得像墨一样了。听商澶渊说来，这五种莲花没有一种是能简单得到的，便是在这流波山上的琉璃莲，也需要莫明的缘分。缘分这种东西，连极度爱花的“花痴”都没有，更遑论是我了。一时之间我不由得怀疑起莫师药来，这家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倘若不是玩笑，他告诉我这样的六种莲花干什么，都是我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只是我也知道莫师药的话并不是拿我寻开心，他定不想坏了莫问阁的招牌。于是我只能强自镇定，稍稍宽松了一下心情，我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多谢商公子赐教，商公子果然学识渊博，连这些如此少见的花都知晓。”我笑笑对商澶渊道，这番赞扬却是真心实意，要不是他，我自己只知道琉璃莲的下落，现在虽然知道这些莲花不容易得到，但好歹是有了些眉目。
“不敢，夫人谬赞了。商某还是没有听说过两生莲，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这两生莲的来历？”似乎是为还有自己不曾听闻过的植物而好奇，商澶渊反而询问我，让我不由得感叹大师都这般谦虚，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
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两生莲，便是这名字都是昨夜第一次听说的，哪里能告诉他两生莲的来历，于是我只能歉意地道：“妾身也是第一次听见两生莲的名头，所以才请教商公子的。”
商澶渊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夫人”一声，门口恰巧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回头一看，苍苔左手端着一盘桃花酥，右手正放在门框上，见我看向他，便冲着我们点头示意，然后自顾地走了进来，将桃花酥放到了桌上。
苍苔回来得也真是时候，刚好和商澶渊谈完六重莲的事他就回来了，不晚也不早，让我不由得生疑，也不知谈论的内容是否有被苍苔听去。我下意识看了眼苍苔，却见他神色如常，不见有什么奇怪的样子，我心下一安，就暂时不再想。
“商公子，这桃花酥是这家客栈的招牌点心，味道不错。”我笑着对商澶渊道。
“夫人太客气了。”说着客气，商澶渊倒也不做客，直接捏起一小块的酥塞进嘴里，咂了咂嘴，他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道：“咦，这酥居然全是用桃花做的？倒是新奇。”
“确实。”我赞同的点头，房内的氛围瞬时就变得轻松了些。
商澶渊在我房中待到晡时方才离开，其间我们一直在讨论花道上的事情。我虽则只看过没几本的古籍，但《百草密录》中涵盖了许多极为少见的花草知识，因此偶尔我还是能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插上几句，两人算是相谈颇欢。我插的那几句话虽不多，却是较为精辟，以至于让商澶渊以为我在花道上的研究很深，临走前还邀请我以后有空时可以去中容山他家做客，我一笑应之，商澶渊为人坦荡质朴，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待他走后，苍苔也退出了我房间，我一个人却是沉静了下了。按照给商澶渊的消息，这六重莲都是极难得到的，单凭我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但是我又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所以目前也只能将它们放在心里了。只是我心里隐隐有着莫名的预感，有些东西终将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到来，那些宿命的相逢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