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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康熙五十五年,深秋。

    康熙前往木兰围场狩猎,雍亲王胤禛伴驾离京。留在京中的八贝勒胤禩身染伤寒重病,病势沉重,危在旦夕。

    事涉皇子性命,宫中不敢怠慢,急遣人报至康熙御前。那个时候,康熙已经结束秋狩,正在回京的路上。

    侍卫在帐前通报时,正遇到胤禛,胤禛见那侍卫一脸着急,以为京中有事,便道“怎麽了,京里有急事?”

    “雍亲王,八贝勒病重。”

    “什麽?八弟病重?严重吗?随我去见皇阿玛。”胤禛心底一惊,也顾不得通报,立刻让侍卫跟着自己进了康熙帐中。

    听着侍卫奏报,康熙头也没抬,只随手将奏折放在了一边“让胡太医去八贝勒府侍疾即可。”

    “可是八贝勒病真的很重,太医说有性命之忧。”侍卫想了想还是又说了一句。

    “退下吧。”康熙淡淡一句。

    跪着的侍卫恭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中暗道:皇上当真是绝了和八爷父子之情吗?八爷病成那样,也只不过是这麽随便问了一句。

    胤禛一直就在康熙身边,看着康熙淡漠的样子,现在真是九龙夺嫡、兄弟交恶的时候,甚至十三被圈禁,这中间都少不了胤禩的功劳,现在胤禩被皇阿玛厌弃,他本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只觉得心中烦闷不已,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日回京,去见胤禩……

    一向将戒急用忍四个字运用的最纯熟的胤禛忽然跪在了康熙面前“皇阿玛,儿臣请求先行回京,为皇阿玛安排御驾回京一事。”

    康熙沉吟片刻,准奏“老四,朕即将返京,你一向行事周密,朕就将此事交给你了。”

    “儿臣领命。”

    胤禛出了营帐,立刻命令手下准备,即刻出发。一上路,胤禛便命令兵将按旧例沿途布防,自己带着几名贴身侍卫一路疾行,朝京城而去。五天的路程,胤禛用了三天,赶到京城远郊的时候,天色已晚。侍卫们纷纷劝胤禛先在驿站休息一晚,还剩的路程,明早再走也不迟。胤禛本想同意,可一想到若非胤禩真的病重,根本就不会有侍卫来禀报皇阿玛,心里怎麽也放心不下,沉默片刻,胤禛在驿站稍停,嘱咐驿官备车换马,决定连夜进京。

    那驿站也没什麽好马车,只够挡风,路走了一半,胤禛就嫌马车慢,还是换了马。

    胤禛踏上京城的街道时,太阳不过初生。在府门前下了马,胤禛将缰绳一扔,直接去了雍王府旁边的胤禩府邸。身边侍卫和门人全部面面相觑“爷,您……”

    “敲门。”因着皇帝不在宫中,免了早朝,胤禩又是重病,此时连府门都未开。听见敲门声,门房小厮还在念念叨叨“这一大早儿的,谁呀,打扰了府上贝勒爷休息,吃罪的起吗?”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啪一下跪在了地上,颤声道“给四爷请安。”

    “起来吧,去告诉你们福晋一声,我来看看八弟。”

    “嗻。”

    胤禛来过胤禩府邸,他心里焦急,也没避讳就直接去了后院,胤禩的住处。

    胤禩这些天病重,八福晋也是一早起来就伺候着,听下人说胤禛来了,忙迎了出来“四伯。”

    胤禛点点头“我听说八弟病了,来看看。”

    “爷在卧室里。”

    胤禩这几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身上一时火热一时冰冷,苦不堪言,此刻听见门响,心中火大,便想发火,可看见来人却直接愣住了。

    胤禛身上还披着赶路时的黑色大氅,面上绒毛带着夜晚寒露结成的白霜,逆着光站在门口,见胤禩望他,淡淡一笑,却掩不住眸中的那抹忧色。

    胤禛朝着胤禩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歉意的朝着胤禩一笑“四哥糊涂了,这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的,八弟还病着,别加重了。” 说着解下大氅递给了一边下人,那人也机灵,忙拿了个手炉递了过来,胤禛抱在手中,神色才略好一点。

    胤禩觉得自己在这边都几乎能感觉得到四哥身上的淡淡寒意,见胤禛唇色泛白,手指青白僵直的几乎拿不住手炉,心中一动,四哥这样子,似乎是在外面很久了“四哥是随皇阿玛一起回京的,怎麽瞧着,一身风霜?”

    胤禛一怔,笑道“连夜进的京,没想到这天还真冷,太医说八弟生病,可有好些?”

    连夜进京?那就是说四哥一进京就来看自己了?胤禩忽然觉得身上也没那麽难过了“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我担心了一路,一会回府就让他们备些上好药材拿过来。”听胤禩这麽说,胤禛才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有劳四哥挂心,不过,四哥为何离我那麽远?”胤禩听着胤禛轻轻松了口气,心底不知为何,忽然泛出一点淡淡的喜悦来。

    “我身上寒意未退,不好过去。”胤禛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冷的。

    “我知道四哥很怕冷,我这边暖和些,还是,四哥莫非嫌弃弟弟生病,才不愿过来?”胤禩虽然口中这麽说着,可是他知道,四哥是真的在关心他,不知怎麽就开起来玩笑。

    “胡说,我要嫌你生病还过来做什麽。”胤禛望着都三十多岁了还胡搅蛮缠的胤禩无奈道,不过还是走过去坐在了胤禩床边的椅子上。

    胤禩从被子中伸出手握住了胤禛的手,几乎下意识的一缩,冰,冰的刺骨,冰的他胸口忽然一阵阵抽痛“四哥,谢谢你来看我。”

    “谢什麽,你是我弟弟啊。”

    后来,胤禩沉沉睡去,醒来时,胤禛已经离开,要不是放在床边已经冰冷的手炉,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让他不愿再醒来的梦。那天之后,胤禩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胤禛来过的事,除了那天见过他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胤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连对胤禟和胤誐都只字未提。

    五日后,康熙御驾回京。

    一下朝,胤禟和胤誐就直接过来了胤禩这里。胤禩病已经好了大半,正在书房看书,就听见胤誐大咧咧的声音老远喊着八哥,就连胤禟的声音里都透着股兴奋劲“八哥,爷今儿可算是出了气了。”

    “什麽好事,让你俩这麽开心?”挑唇一笑,胤禩放下手中的书,端起了茶杯。

    “你今儿没上朝是不知道,老四一下朝就被皇阿玛叫去上书房一顿好骂,我们出来的时候,老四正在养心殿外跪着那,这天气,够他喝一壶的!”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知道为什麽吗?”

    “皇阿玛把回京护驾的事交给老四了,结果他回来的早,差事可没办好,皇阿玛大发雷霆,老四不跪够两三个时辰我就不信皇阿玛能让他起来!”

    啪,手中茶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热茶洒了一手可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八哥,你怎麽了?”

    “没事,手抖了一下。”

    四哥,你不辞路远日夜兼程进京,甚至现在被罚跪在养心殿外,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麽?为了我吗?可我不明白啊,我明明一直在伤害你……

    胤禛默默跪在养心殿外,想起刚才康熙的冷斥“你连夜进京,就为了看望胤禩,甚至将护驾重任抛在脑后,朕还不知道,什麽时候你四爷也成了八爷党!”

    “儿臣知罪,请皇阿玛责罚。”胤禛低头认罪。

    “给朕滚出去跪着思过,什麽时候想明白事情轻重了再给朕滚进来。”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刀割般痛,胤禛低下头,唇边是一抹意义不明的苦笑,我不知道什麽八爷党,我只知道,我没办法看着胤禩有事……

    那天,胤禛在寒风里跪了两个时辰,依旧没开口,最后,还是康熙看不下去,先作罢了。

    这是胤禛和胤禩最后的兄弟温情,却好像镜中花,水中月,或者一如那天胤禛衣服上的霜花,在阳光下化作了水雾,消散于空中,不复踪影。

    似乎这真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梦,一场春梦,一过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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