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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从睡梦中醒来,欧阳克望着雕花床顶陷入了沉思:他是大清国的八阿哥爱新觉罗胤禩,在雍正四年离世后,不知为什麽,他的灵魂依旧徘徊在尘世间无法离去,或者准确的说是留在了他的四哥,下旨将他圈禁宗室除名的雍正帝爱新觉罗胤禛的身边无法离开。

    胤禩死的时候,带着恨。他恨胤禛,自己的四哥,对自己如此薄情,那麽狠的打压自己,到最后连自己死了都不肯来看自己一眼。发现自己只能跟在胤禛身边时,胤禩只觉得愤怒。刚开始看着胤禛在龙案上批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疲惫的连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胤禩还在冷冷嘲笑,四哥你为了这个位子,那麽对待我们兄弟,现在累成这样,真是自作自受。

    可后来,再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不再是嘲笑,而是满满的心疼。他看着胤禛如何辛苦守护着大清的江山,如何不顾惜身体的日夜处理朝政,尤其是在十三弟去世后,近乎自虐般的行事,他看见胤禛隐藏在清冷刚硬外表下的脆弱,那从胤禛眼中滑落的泪,一滴滴砸在了他的心底,灼人的痛。

    陪在胤禛身边八年,他才明白自己当初争那个皇位,只不过是想把四哥留在身边,他不想看到眼中没有自己的四哥,不想四哥为了那个皇位,赔尽一生。因为他知道,以四哥的性子,若是当了皇帝,定是不顾惜自己的耗尽心血,只为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而四哥也确实这麽做了。于是,那时的自己,才想尽了方法和四哥作对,却忘了,自己这麽做伤害四哥有多深。十三死后,他亲眼目睹四哥的悲痛,才恍悟自己从前错的有多离谱。每每看着胤禛自虐般的行为,他就好后悔自己为什麽没办法守护四哥,也是那一次,他想起自己死后四哥的表现,恍惚中发现其实四哥是在意他的吧,因为那时的四哥,也像是十三死后那样,一直不停不停地做事,那次也是他第一次见四哥累倒在龙案上。直到那一晚,他看见四哥突然吐血倒在龙案上,他扑过去,身体却穿过了四哥的身体,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绝望,有多痛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麽要早死,要扔下四哥一个人!

    可同时,他看到胤禛体内逸出一道白光,被大殿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彩色漩涡吸了进去,那是四哥的魂魄!胤禩想也不想的跟着冲了进去,他不想连死后都看不到四哥!他还有很多话没对四哥说清楚!

    再睁眼时,胤禩发现自己变成了刚出生的婴儿,等他弄明白自己处在什麽世界的时候,惊讶了好久!武功!这里每个人都身具武功,而且和自己原本的世界有天渊之别。可以一掌击碎巨石,几个起纵就可攀上百仞山壁,他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从他懂事开始,他的叔父欧阳锋就开始传授他高深武学,而他也从仆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叔父欧阳锋是当世高手,能与他比肩的也不过四五人而已,江湖人敬称其为“西毒”。知道自己可以拥有多惊世骇俗的武功后,胤禩就下定决心要认真习武。因为他能感觉到,胤禛就在这里,他要学好武功,才可以保护四哥!

    整整十五年,胤禩在白驼山一步不曾离开。虽然因为不知道胤禛的情况而备受煎熬,可是,却也明白那时候还小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找到胤禛,他不知道胤禛现在是什麽样貌,在南宋、大金还是蒙古,会有一个什麽样的身份,他完全没有一点头绪,所以他只能安慰自己凭着四哥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活得很好,然后自己拼了命的努力。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和叔叔欧阳锋比试了一场,撑到近百招,才得获准离开白驼山。然后,是两年多江湖行走,却一无所获。

    那日,胤禩无意中来到江边,看着江水茫茫东流,忽然就觉得绝望。天地之大,他该去何处寻找那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人?

    堤岸边,胤禩看见一个男子正坐在那独自喝酒,眼神中是掩不住的落寞悲伤。忽然,就觉得心痛,自己眼中是不是和他一样带着伤,带着无望?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胤禩的目光,抬头看了胤禩一眼,便朝着胤禩举了下手中的酒瓶。胤禩走过去坐在了那人身边,伸手拿过一瓶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流过喉咙,直烧进心里。胤禩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焦灼的心似乎平复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麽坐着,也不说话,就是各自喝喝酒,望着天空发发呆。夜色浓下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开口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还做了很多让他伤心的事,等明白过来,才发现已经晚了,现在居然连开口告诉他都不敢,我真是没用。”

    “我以为我恨他,其实不是,我只是想让他眼中有我,甚至偏激的用了最过分的方法。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可是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却越来越害怕。”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八爷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这些年一个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孤独,找不到胤禛的恐惧,让八爷也变得消沉起来,而今天遇到的这个陌生人,却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让八爷有了个机会去述说去发泄。

    “你会放弃吗?”那个男人似乎也在为自己寻找着支持。

    “不会,我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死的那天。”

    “我也会告诉他,等他原谅,就算是一辈子也等。”

    “那祝我们各自好运吧。”

    在江边意外遇到的人,让胤禩消除了自己的迷茫,四哥还在等他,他不可以放弃。

    第二天,胤禩没想到自己在酒楼竟然又意外遇到了昨天的那个男人。不过那男人没注意到他,而是径直朝着一张桌子走了过去。那张桌子坐着两个男人,长相俊美,各具魅力。胤禩刚来的时候还好奇多看了眼,发现那两个人似乎在商量着什麽,胤禩隐约听见了句刺激刺激他让他吃醋什麽的,然后那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一脸坏笑的摸了摸下巴。

    昨日遇到的男人正抓着其中年纪大的青年说着什麽,胤禩会心一笑,看来这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人了。青年一把甩开男人抓着他的手,反而向坏笑着的男子靠了过去,那男子也极配合,居然一把搂住了青年。胤禩扶额,这就是他们说的吃醋啊!

    见昨日的男子呆站片刻,竟然转身要走,想起他昨日说的话,胤禩再也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他看见了青年眼中的难过和失望。

    一柄扇子忽然挡住了男子离开的脚步“兄台且慢。”

    那人抬头看见胤禩愕然道“是你。”

    胤禩点点头“在这等我。”便向那张桌子走了过去。

    那个男人一呆,便站住了,胤禩刚才的笑容忽然让他升起了一丝希望。

    胤禩走到那张桌子边坐下,笑着对那青年道“你确定要这麽做?你就没想过这样只会让你们误会更深,你只为一时气愤,就要将他推离身边,这样值得吗?”

    “你!”青年怒道,眼中却浮出惊疑和悔色,自己这样意气用事,真的错了吗?

    见青年神色变幻,胤禩用扇子指了指站着不动的男子,温雅一笑“他如今已经明白了,别再玩这种你追我躲的游戏了,这样只会浪费时间。”

    那青年一怔,然后释然微笑“谢谢你。”说罢站起身走向了那个男子,两人似乎说了些什麽,忽然一起笑了起来,那男子握了握青年的手,便向胤禩走了过来“谢谢你帮忙,我们那有句话,缘分是斩不断的线,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所爱之人。”

    胤禩淡然一笑“对,一定会找到他的。”

    那男人读出胤禩眼中的坚决,便不再多说,转身和青年一起离开了酒楼,胤禩目送那两人离开,才发觉那个总在坏笑着的男子一直没有离开。

    “喂,你很不错啊,以后我就跟着你吧。”那人的声音中还带在少年特有的清澈。胤禩好笑的想拒绝,可一眼望去,那人目光灼灼,邪笑浸染了漂亮的眉眼,竟,是像足了老九胤禟!胤禩看着,心底不由一软“你叫什么?”

    “唐逸,人送外号桃花九,这麽说你答应了?”声音中竟然还带上了一丝雀跃。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说跟着我?”

    “那有什麽,小爷就是看你顺眼,就算你是坏人,小爷也跟定你了。”

    听唐逸说的坚决,胤禩有些晃神,老九他们当初似乎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吧,想到这,胤禩微微一笑“我叫欧阳克。”

    楼外的路上,楚风廉和胤禛策马而过,看见酒楼,楚风廉拉住了马“康儿,要不要休息下再走?”

    胤禛抬头望了望天,摇了摇头“不用了师父,师伯还在前面等我们,别让师伯久等。”

    “那好,我们走。”

    走时,胤禛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酒楼,那里似乎有什麽,让自己有些心神不定……

    马蹄急促,在酒楼上端着酒杯的胤禩忽然一怔,他似乎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忙起身走到窗前,这座酒楼位于河边,窗外是靠近堤岸的柳荫路,一眼望去,空无人影。胤禩伸手揉揉额头,自己是怎麽了,只是随便一个声音,就让自己失了方寸?

    “老大,你怎麽了?”唐逸见胤禩神色不对,开口询问到。

    “没什麽,以为遇到了熟人。还有,叫我声哥就行了,老大是什麽称呼。”

    “哥。”唐逸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叫哥哥也很不错啊。

    从那天开始,胤禩身边就多了一个叫唐逸的人。

    那人说得对,缘分是斩不断的线,纵使错过了一次,冥冥中,依旧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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