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懦夫一生数死，勇士唯亡一遭。——《凯撒大帝》 第二十五章
两个小时，萧清被反锁在浴室里坐立不安。
García的惨叫和着Zero电脑里重金属乐的巨响声声传进浴室。萧清知道Zero把他锁进浴室就是怕他阻拦，而现在倘若他能出去，他也一定会阻拦。
萧清甚至希望有人能听到那叫声，冲进来阻止Zero。可似乎摇滚乐的声响掩盖了房间里的真相，而且即便是真的有人听到了，在华雷斯这种地方也未必敢管。
Zero的声音始终淹没在重金属的巨吼中，萧清既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又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只知道直到半个小时前，García还在用混合了西班牙语和英语的脏话大声咒骂着Zero，然而现在他就只能听见低沉的闷哼。
CIA的酷刑手段萧清早有耳闻，他想着如果Zero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是否也该态度坚决一点。虽然García算不得好人，但在萧清的眼里，这世上没人应受到严刑拷打的折磨。
然而下一秒萧清便想到了Zero——Zero在战场上被人剥夺了视力，难道他就是罪有应得么？对于这一点，Zero从未抱怨过什么，他接受，他适应，他努力做到比正常人更好。现在，他只是用类似的手段去回报一个并不清白的人，那手段固然残忍了些，这么做或许不是对的，但真的能说他是错的么？更何况，萧清知道Zero严刑拷打的目的——情报，他们一直以来求之而不得的关于“海盗”组织的情报。如果Zero的手段有效，García口中的情报很有可能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那么Zero非但没有错，反而是带领他们走向一条“正确”的坦途，总比他们瞎猫撞死耗子要强多了。
萧清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发现自己现在慢慢已能够理解Zero，而越是理解，思维方式也越是向他靠近。他理解Zero，尊重Zero，但他不想变成和Zero一样的人。就算被所有人嘲讽他单纯、可笑也罢，他萧清不是这样的人，也永远成不了这样的人。
摇滚乐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García也没了动静。萧清贴在浴室门向外倾听，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萧清心中正自猜疑，便听见Zero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浴室，门上一响，Zero取下卡住门的那东西——萧清觉得那该是把枪，只有枪身的材料才能耐得住他之前那几脚。然后门被打开，萧清推门出去，越过Zero看到房间中一片狼藉——
地毯上有血，血迹零零散散地洒在椅子附近，萧清甚至眼尖地看到一滩血迹旁边那枚沾满血污、应该是属于García的子弹。绑García用的绳索和手铐就扔在椅子附近，而García的人却已不在那张椅子上。
萧清四顾而不见人影，问道：“García人呢？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而Zero只是倚墙耸了耸肩：“你现在关心他，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萧清愕然：“我怎么了？你从García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唔……也没什么。”Zero淡淡说道，“如果你对黑道上对你的悬赏金额感兴趣的话……五十万美元，啧啧，这个数目可不算小了。”
萧清愣了愣，没想到Zero居然会说起这个，反问道：“那你呢？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毒贩子对你的悬赏金额只怕也不低吧？”
Zero但笑不语。
Zero把自己关在浴室里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在这里故弄玄虚，萧清本该生气，却发觉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对Zero生起气来。
他于是抑郁地问道：“García到底招了没有？他现在人呢？”
Zero似乎对萧清的态度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然后把一只耳机递给萧清。
萧清迟疑了一下，从Zero手里接过耳机戴上。Zero敲下播放快捷键，萧清便再次听到之前那首不断循环的摇滚乐。喧闹的音乐只单纯地响了两秒，García的声音便从这乐声中突兀而出。萧清看了眼Zero，在架子鼓的敲击声中分辨着García嘶哑的嗓音——
“要想……找到……‘海盗’……首先……要找到……一个叫……Goya的人。他在……禁域……”
后面García似乎还说了什么，但Zero便在这时按下了暂停键。
“禁域？什么意思？”萧清皱着眉头。
“禁域，你没听说过么？”
萧清摇了摇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肢体语言无效，便道：“没有。”
Zero于是解释道：“所谓‘禁域’，是指位于委内瑞拉境内梅里达山区的一片灰色地带。禁域中有军事基地，大约聚集着整个加勒比海沿岸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但是这股武装力量并不隶属于委内瑞拉，也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股势力，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它这世上只怕没人知道。”
萧清有些愣神：“……你越说越玄乎了，这么大的武装力量为什么我从前闻所未闻？……还有，操控它的会不会是‘海盗’？”
Zero却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海盗’掌握着这股武装力量，他们的势力早就超过‘基地’组织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基地”组织。萧清也是前两天偷闲得知了其创始人，那个让美国一追十年的本•拉登的死讯。然而拉登虽死，“基地”仍在，美国那边肯定轻松不了，当然这是题外话。若是“海盗”组织拥有“基地”组织的势力，那将是何其可怕的存在？萧清庆幸Zero的那一句否定。
“不过……禁域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吉利……那个叫Goya的是什么人？既然‘海盗’和这股武装力量不是同一拨人，他又为什么在那里？”
“这个……也只有找到人才知道了……”Zero摇了摇头。
看来Zero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萧清带点报复心理地想。
“啊，对了。”萧清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我记得在哥伦比亚的时候，你跟Kevin说过咱们要去委内瑞拉，当时Kevin还吃了一惊……莫非，就是指的这个地方？”
Zero点点头，笑道：“记性不错嘛。”
“那么我们在哥伦比亚山区的时候，你不选通往委内瑞拉的那条线路也是因为这个？”
“不错。”
“你去过禁域？”
“去过。”
“那地方很危险？”
“相信我，那个地方，你绝对不想去第二次。”
“不过……你还是打算去了？”
“Goya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就算再不想去，现在看来也非去不可。”
“……你问了这么半天，就没问出其他线索？”
“……你这算是兴师问罪么？”
Zero的语气强硬而略带挑衅。萧清本该有很多责怪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不过Zero还是说道：“García说是‘海盗’的人，其实只负责墨西哥境内的接单发货，‘海盗’组织的内部事宜他一无所知。毕竟墨西哥不是‘海盗’的地盘，Ferrero、Yolanda、García这三个人跟‘海盗’的关系都并不密切，却也是‘海盗’在这里的全部势力。至于那个Goya嘛……是García的联络人，但不是‘海盗’组织的直接成员。所以你问García在哪里——我把他放了，我让他去给Goya带个口信。就这些。”
“什么？你把García放了？”萧清此刻才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Goya得到了消息，岂不就意味着‘海盗’得到了消息？你到底在想什么？！”
Zero则是一副“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的表情，淡淡道：“听你的意思，难道希望我把García杀了？”
“我……”萧清张口想辩解，却深知自己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García绝非无辜，杀了他倒也没什么可惜。而且按照他们的处境，只有杀了García才能让他稍稍安心。只是这话从Zero嘴里问出来，他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自己毕竟还是学会了Zero的思维模式？萧清不安地想。
Zero见萧清没有说话，继而淡淡说道：“你怕Goya得到消息，告诉‘海盗’。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杀了García，同样会惊动‘海盗’——García毕竟是‘海盗’在墨西哥的最高头目。而且‘海盗’的人可不是傻子，García一死，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的联络人Goya。但现在我们不杀García，他回去报信给Goya却是另一码事。别忘了Goya不是‘海盗’的人，而且他人在禁域，肯定也不止为‘海盗’做事，那么这其中就有利益关系了。禁域虽然凶险，但既然我们的目标是‘海盗’，那他们就一定会保持中立。所以我们只要能进得了禁域，就不必担心‘海盗’的阻挠；而只要有利益关系，我们就可以从中找到突破口，从Goya那里得到一些真正的线索。——现在，你明白了。”
Zero这长长的一段话让萧清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学会什么“思维方式”，不但没有，筹谋方面他和Zero还差得太远。
萧清消化着Zero的话。许久，他长长吐出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离开墨西哥直奔委内瑞拉？”
“不。”Zero却顿时笑得诡异，“这捉迷藏的游戏，我还没玩够呢。”
García的惨叫和着Zero电脑里重金属乐的巨响声声传进浴室。萧清知道Zero把他锁进浴室就是怕他阻拦，而现在倘若他能出去，他也一定会阻拦。
萧清甚至希望有人能听到那叫声，冲进来阻止Zero。可似乎摇滚乐的声响掩盖了房间里的真相，而且即便是真的有人听到了，在华雷斯这种地方也未必敢管。
Zero的声音始终淹没在重金属的巨吼中，萧清既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又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只知道直到半个小时前，García还在用混合了西班牙语和英语的脏话大声咒骂着Zero，然而现在他就只能听见低沉的闷哼。
CIA的酷刑手段萧清早有耳闻，他想着如果Zero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是否也该态度坚决一点。虽然García算不得好人，但在萧清的眼里，这世上没人应受到严刑拷打的折磨。
然而下一秒萧清便想到了Zero——Zero在战场上被人剥夺了视力，难道他就是罪有应得么？对于这一点，Zero从未抱怨过什么，他接受，他适应，他努力做到比正常人更好。现在，他只是用类似的手段去回报一个并不清白的人，那手段固然残忍了些，这么做或许不是对的，但真的能说他是错的么？更何况，萧清知道Zero严刑拷打的目的——情报，他们一直以来求之而不得的关于“海盗”组织的情报。如果Zero的手段有效，García口中的情报很有可能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那么Zero非但没有错，反而是带领他们走向一条“正确”的坦途，总比他们瞎猫撞死耗子要强多了。
萧清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发现自己现在慢慢已能够理解Zero，而越是理解，思维方式也越是向他靠近。他理解Zero，尊重Zero，但他不想变成和Zero一样的人。就算被所有人嘲讽他单纯、可笑也罢，他萧清不是这样的人，也永远成不了这样的人。
摇滚乐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García也没了动静。萧清贴在浴室门向外倾听，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萧清心中正自猜疑，便听见Zero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浴室，门上一响，Zero取下卡住门的那东西——萧清觉得那该是把枪，只有枪身的材料才能耐得住他之前那几脚。然后门被打开，萧清推门出去，越过Zero看到房间中一片狼藉——
地毯上有血，血迹零零散散地洒在椅子附近，萧清甚至眼尖地看到一滩血迹旁边那枚沾满血污、应该是属于García的子弹。绑García用的绳索和手铐就扔在椅子附近，而García的人却已不在那张椅子上。
萧清四顾而不见人影，问道：“García人呢？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而Zero只是倚墙耸了耸肩：“你现在关心他，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萧清愕然：“我怎么了？你从García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唔……也没什么。”Zero淡淡说道，“如果你对黑道上对你的悬赏金额感兴趣的话……五十万美元，啧啧，这个数目可不算小了。”
萧清愣了愣，没想到Zero居然会说起这个，反问道：“那你呢？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毒贩子对你的悬赏金额只怕也不低吧？”
Zero但笑不语。
Zero把自己关在浴室里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在这里故弄玄虚，萧清本该生气，却发觉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对Zero生起气来。
他于是抑郁地问道：“García到底招了没有？他现在人呢？”
Zero似乎对萧清的态度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然后把一只耳机递给萧清。
萧清迟疑了一下，从Zero手里接过耳机戴上。Zero敲下播放快捷键，萧清便再次听到之前那首不断循环的摇滚乐。喧闹的音乐只单纯地响了两秒，García的声音便从这乐声中突兀而出。萧清看了眼Zero，在架子鼓的敲击声中分辨着García嘶哑的嗓音——
“要想……找到……‘海盗’……首先……要找到……一个叫……Goya的人。他在……禁域……”
后面García似乎还说了什么，但Zero便在这时按下了暂停键。
“禁域？什么意思？”萧清皱着眉头。
“禁域，你没听说过么？”
萧清摇了摇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肢体语言无效，便道：“没有。”
Zero于是解释道：“所谓‘禁域’，是指位于委内瑞拉境内梅里达山区的一片灰色地带。禁域中有军事基地，大约聚集着整个加勒比海沿岸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但是这股武装力量并不隶属于委内瑞拉，也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股势力，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它这世上只怕没人知道。”
萧清有些愣神：“……你越说越玄乎了，这么大的武装力量为什么我从前闻所未闻？……还有，操控它的会不会是‘海盗’？”
Zero却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海盗’掌握着这股武装力量，他们的势力早就超过‘基地’组织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基地”组织。萧清也是前两天偷闲得知了其创始人，那个让美国一追十年的本•拉登的死讯。然而拉登虽死，“基地”仍在，美国那边肯定轻松不了，当然这是题外话。若是“海盗”组织拥有“基地”组织的势力，那将是何其可怕的存在？萧清庆幸Zero的那一句否定。
“不过……禁域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吉利……那个叫Goya的是什么人？既然‘海盗’和这股武装力量不是同一拨人，他又为什么在那里？”
“这个……也只有找到人才知道了……”Zero摇了摇头。
看来Zero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萧清带点报复心理地想。
“啊，对了。”萧清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我记得在哥伦比亚的时候，你跟Kevin说过咱们要去委内瑞拉，当时Kevin还吃了一惊……莫非，就是指的这个地方？”
Zero点点头，笑道：“记性不错嘛。”
“那么我们在哥伦比亚山区的时候，你不选通往委内瑞拉的那条线路也是因为这个？”
“不错。”
“你去过禁域？”
“去过。”
“那地方很危险？”
“相信我，那个地方，你绝对不想去第二次。”
“不过……你还是打算去了？”
“Goya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就算再不想去，现在看来也非去不可。”
“……你问了这么半天，就没问出其他线索？”
“……你这算是兴师问罪么？”
Zero的语气强硬而略带挑衅。萧清本该有很多责怪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不过Zero还是说道：“García说是‘海盗’的人，其实只负责墨西哥境内的接单发货，‘海盗’组织的内部事宜他一无所知。毕竟墨西哥不是‘海盗’的地盘，Ferrero、Yolanda、García这三个人跟‘海盗’的关系都并不密切，却也是‘海盗’在这里的全部势力。至于那个Goya嘛……是García的联络人，但不是‘海盗’组织的直接成员。所以你问García在哪里——我把他放了，我让他去给Goya带个口信。就这些。”
“什么？你把García放了？”萧清此刻才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Goya得到了消息，岂不就意味着‘海盗’得到了消息？你到底在想什么？！”
Zero则是一副“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的表情，淡淡道：“听你的意思，难道希望我把García杀了？”
“我……”萧清张口想辩解，却深知自己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García绝非无辜，杀了他倒也没什么可惜。而且按照他们的处境，只有杀了García才能让他稍稍安心。只是这话从Zero嘴里问出来，他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自己毕竟还是学会了Zero的思维模式？萧清不安地想。
Zero见萧清没有说话，继而淡淡说道：“你怕Goya得到消息，告诉‘海盗’。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杀了García，同样会惊动‘海盗’——García毕竟是‘海盗’在墨西哥的最高头目。而且‘海盗’的人可不是傻子，García一死，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的联络人Goya。但现在我们不杀García，他回去报信给Goya却是另一码事。别忘了Goya不是‘海盗’的人，而且他人在禁域，肯定也不止为‘海盗’做事，那么这其中就有利益关系了。禁域虽然凶险，但既然我们的目标是‘海盗’，那他们就一定会保持中立。所以我们只要能进得了禁域，就不必担心‘海盗’的阻挠；而只要有利益关系，我们就可以从中找到突破口，从Goya那里得到一些真正的线索。——现在，你明白了。”
Zero这长长的一段话让萧清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学会什么“思维方式”，不但没有，筹谋方面他和Zero还差得太远。
萧清消化着Zero的话。许久，他长长吐出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离开墨西哥直奔委内瑞拉？”
“不。”Zero却顿时笑得诡异，“这捉迷藏的游戏，我还没玩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