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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相会卷 惊鸿一瞥

    那名与凌若忆在大明宫的宫门口擦肩而过的女子,正是从赛尔廷远道归来的薛琳琅。由于在河中之地遭遇战事的关系,令她原本计算好的归期一再拖延。

    所幸,在今天清晨城门打开的时候,跟着拓跋慎的队伍一同往邺城赶来的薛琳琅终于赶在今早的朝会结束之前进到了皇城,更因为开宗帝在此前的特别关照而一路畅通无阻,以极高的规格乘坐马车一直向着含元殿而去。

    薛琳琅既已到邺城,那么……如今已成为河中王,并在西域之地人人闻风丧胆的拓跋慎自是也已到了城中。才到邺城,拓跋慎就为了避开尧国内卫的沿线而与薛琳琅分道扬镳了。

    此时,他正急急忙的骑着马,与随身侍从一起去到凌封在此处的蔽身之所,前去找寻一别两年的心上人。重逢时的画面他已然在心中描绘了太多次,而现在……终于到他去实现这一幕的时候了。

    时值凌若忆乘坐马车从大明宫出来。她本是沿着朱雀街而往,打算就此回到他们隐于西域人聚集区的居所。

    方才,凌若忆以月族公主的身份走上了气势恢宏的含元殿。那是一座……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还从未见过的,气势磅礴的建筑。然现在回想起来,她在含元殿上所说的每一言,每一句都仿若身在梦中一般。

    在那个梦中……她再一次的见到了三年多前曾想要杀她的……这个身体的父亲。可今日一见,那名大尧的开国之君却是与上一次见面时的他判若两人。

    三年多来,他似乎苍老了不少。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复那时的凌烈,充满着不屑,厌恶,甚至是……杀意。而今,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竟是带有着一种令人仿若能够受到深深触动的……恳切,仿佛是找回了什么对他而言重要不已的事物。

    那份感情……是凌若忆所难以适应的。

    若是可以,她宁愿蓝潜渊还是像三年前的那样,而不是现在这般……

    听着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声音,凌若忆竟是觉得有一丝烦躁之感。因而,她掀起帘子,让车外的空气再进来些。

    然正是在此时……她竟是看到了那个绝不该在此出现之人于前一个路口骑着马儿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蜜色的皮肤,深邃而又迷人的眼睛,俊美异常又绝然不似中原人的脸庞,以及……萦绕在周身的隐隐战意,那分明就是在草原一别之后就再未见到过的……拓跋慎。

    凌若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怔怔的无法回过神来……此时她的眼前似乎只有方才拓跋慎的侧脸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忘记了那个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更为她心中最为特别的一份存在之人。然直到她再次看到那个人,有关他的记忆终还是像潮水般涌来。

    初次见到对方时的夜晚,火光下年轻的侧脸。

    当时的他似是奄奄一息,连凌若忆自己都以为无法将他救下,更因此而唏嘘感慨。

    他曾对自己是说:“你救了我的命。作为报答,我以后定不让任何人欺了你。”

    他又曾对自己说:“若你以后嫁不出去,我娶你。”

    凌若忆从未以为那个人只会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然而她最终还是在无望的等待了两年之后选择离开了他,离开了那片象征着自由的草原。

    自那之后,她便一直在努力的去忘了拓跋慎,努力的……令他仅仅是变成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占据在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存在。

    在来到邺城之前,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怎料……仅是一个一闪而过的侧脸,就会让她如此惊慌失措。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她更是脑袋一片空白的大声道:“停车!停车!”

    听到他们的公主殿下竟是如此慌张的令他们停车,那几名骑着马跟随在起身旁的月族勇士不禁勒马而停,十分紧张向凌若忆询问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直到那几名月族勇士担心的询问自己之时,凌若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是有多么的失态,然而再向前方的街道望去,哪儿还有什么拓跋慎的影子。于是她又兀自镇定下来,向那几名月族勇士轻声道:

    “无事,只是我想出去透透气,四处走走。或许会晚些回来,你们……先回吧。”

    说罢,凌若忆便抱着装有思卿琴及木弓箭羽的箱子,走下马车。

    她独自一人在嘈杂的街道上左右四顾,彷徨不已。丝毫不似方才于含元殿上,在近千人的注视中镇定自若,将尧国的一国之君逼至如此,最后又翩然转身之人。

    人潮在她的身边不断涌动,在往日里便十分热闹的朱雀街变得几乎难以让马车通行。在街上的人都穿着他们家中最为漂亮的服装,然身着月族华服的凌若忆却还是会引得周围人惊艳相望。

    小贩的叫卖声,手艺人的吆喝声,还有游人的欢声笑语,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朱雀街上响起。人流不住的朝凌若忆来时的方向涌去,似乎大家都赶着去兴庆宫的勤政楼下享受大酺首宴的九百桌宴席。

    唯有凌若忆,唯有凌若忆是一个异类,她向着和人群完全相反的地方缓步走去,更在其中漫无目的的找寻着,找寻着方才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人。明明……就算她找到对方,也不知应与他说些什么。

    喧闹声不住的从兴庆宫的门口传来,舞乐声随之而起,令四周的人群更为努力的向那个方向走去。凌若忆在人群中小心的护着装有着思卿琴的木箱子,落寞而行。因为……她终是没有找到那个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之人。又或者……那个人根本就未曾在此处出现过,她所看到的,也仅仅只是一道幻影罢了。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在人群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又令孙起替她拿着好多糖人,在孙起的脖子上挂了好多面具,脸上的笑容甜蜜不已的南阳。

    当南阳与孙起和身着月族华服的凌若忆打了个照面的时候,三人俱是惊讶不已,停下了脚步。

    “若忆!原来你没离开邺城?那就太好了!我和父皇都说了,才不要嫁齐麟,傻孙起都比他好!”

    本以为凌若忆早就离开了邺城,甚至此时可能已然回到了北疆,还在为她不能待到大酺开始便离开而感到可惜,却不曾想,在此处意外遇到了她。因而,将自己打扮得好像邺城中的一名普通的女子,与孙起一同闲逛着,更打算一起去到兴庆宫的南阳高兴不已的说道,却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在凌若忆看向她和孙起的疑惑目光中娇羞的将孙起一把抓过来,推到自己的面前,使着小性子撅嘴道:

    “你去跟她说!”

    此时孙起手里正拿着南阳一路逛街时看中买下的东西,就这么冷不防的被学过武的南阳推了出去,险些一个没站稳往前倒下去。站稳之后,孙起看着在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的凌若忆,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我……我和南阳……已经打算一起了。再过几日,我会去面见圣上,就算把老孙家的脸都丢光了,我也无论如何都要死皮赖脸的把这门婚事给求来。然我和南阳能够走到今天,真的要好好的感谢若忆姑娘。”

    “谢我?”

    “是的!若不是若忆姑娘当日一劝,我可能……已经去了阿晖的帐下当一名普通的士兵,和他一起上阵杀敌去了。若是如此,我与南阳之间的缘分绝不会如今日这般。”

    躲在孙起的身后,显得娇羞不已的南阳一听孙起竟是曾想过要去赵晖那儿投军,立刻揪着孙起的领子生气道:

    “好啊你个傻孙起,你居然想过要去当兵?你连我都打不过,去当个边军,还能活下来?可别害了赵大哥才是!”

    说着,两人竟又是吵吵闹闹起来,虽是吵闹着,却依旧透露出一股子甜蜜,令凌若忆在惊讶之后笑着转身。孙起一见其转身,急了,立刻大声说道:

    “若忆姑娘!我一定会好好待南阳,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总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想我的时候,更是……”

    怎料孙起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被觉察出什么的南阳怒声道:“你个小商人!居然敢用别人教你的话来框我!说,那句话是不是若忆教你的!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说着,南阳竟是把糖葫芦塞孙起的嘴里,自己则是腾出手来揪着孙起的耳朵,这般问道。然而这样的两人却更像是一对般配不已的欢喜冤家了。让凌若忆愈发能够感觉到……他们以后所会有的幸福了。

    因而她在看了一眼被折腾得凄惨不已,却显然痛并快乐着的孙起后又再次转身,渐行渐远。

    正当她走远的时候,她听到南阳那活泼异常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正在揪着孙起的耳朵教训他的南阳说:“若忆!若忆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听闻此言,凌若忆停下脚步,带着浅浅的苦涩轻轻一笑,终是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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