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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相会卷 赵府之行

    会感到害怕的……究竟是谁?

    这或许是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更是让凌若忆感到心头猛然一震之言。

    她似乎,从来便十分排斥蓝潜渊这个人。排斥着见到他,排斥着与他有任何的瓜葛,更排斥着……让任何人知道她曾经冷宫公主的身份。

    若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两度遇到赵晖,又在此次前来邺城的路上遇到了南阳,或许凌若忆已在这几年来的自由不羁中忘却了曾经将她束缚于冷宫之中三年的身份。

    然而即便是遇到了那两人又如何?凌若忆终究还是觉得曾经的身份离她是那么的遥远。既已舍弃,就毋再归来。可,她对蓝潜渊所保有的感情又究竟是为何?

    深恶痛绝?不,绝非如此。

    若说她会恨着那个平定了乱世的开国之君,只能是因为这个身体的母妃,月妃。

    然而她与月妃却是并没有那样深刻的感情。

    她还记得刚来这个身体时所过的每一天,更记得那时的不适与无助。整座冷宫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锁一般,锁住了她,也锁住了这里的所有人。即使是外界在十数年间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们也不会知道。同样的,不论她们在此处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任何人前来问津。

    并且,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健全的心智,终日疯疯癫癫。这里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的听她说话。而她……似乎也会在漫长的时间中终究也变得和这里的其她人一样。

    那个在疯言颠语间说着自己是她母妃的女人几乎每到半夜的时候都会用力的抓着她,将她摇醒。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某段时间内,经常半夜跑到别的院子去睡觉,以求安稳一眠。

    直到她在被不断被捉弄着的过程中向武痴殷妃娘娘习得了武功,有所傍身之后才逐渐的克服了最初的不适。

    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凌若忆与月妃的关系断然不能以融洽来形容。甚至……那时候的凌若忆经常会躲着月妃。因为她一旦被月妃抓住,就必定会被月妃拽住大声哭诉或是呼喊着什么,令其烦不胜烦。真要说起来,她与武痴殷妃的关系尚还比月妃的更为亲密。

    但随着凌若忆逐渐习惯了冷宫中的生活,她开始渐渐帮衬着冷宫中的各院妃子。闲暇时给这家补补窗户,给那家缝缝衣服。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逐渐看到了月妃清醒时的模样,看到了佳人月下抚琴之景。

    每当这个时候,月妃总会成为一名最为耐心的老师,教导凌若忆如何弹琴,也在无意间与凌若忆说起她与蓝潜渊相识后的那一幕幕,令凌若忆不禁心生感慨。

    月胧儿要的不多,她不要品阶,不要后宫中的所谓地位,也不要万千封赏,更不要有求于她之人的百般讨好。她想要的……仅仅是令自己甘愿放弃了一切之人的信任,以及他全然的爱意。

    然而月胧儿要的又很多。因为一名君王的信任从来就不是能够轻易给一人的。而想要他全心全意的只爱她一人……就更是难于登天。

    再加之……在月胧儿出现之前,蓝潜渊就已经有了一位令他不能忘却的原配妻子,又后宫充盈。对于蓝潜渊而言,月胧儿就仅仅是一名他在平定了天下后结识的倾城红颜罢了。或许她会是蓝潜渊的后宫妃子之中最为特别,也令蓝潜渊最为迷恋的那一位。然而……她却如何都获得不了她想要的。

    若非要说出些什么,可能……那便是月胧儿爱错了人吧。

    然而……这世间又如何是你想要爱一个人,便爱一个人,你想要不去爱一个人,便能不爱的了?

    因而,凌若忆虽曾恼过月妃,也曾不顾对方已然疯了许久的对她气极怒骂,却终在草原上认识的那一人后抑制不住心下苦涩。

    凌若忆曾是一名最好的倾听着,听着月胧儿诉说着第二天早上醒来便会再次忘却的美好回忆。有时,凌若忆唏嘘感慨。有时,她又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就这样看着她在冷宫中日复一日的等待着,等待一份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奢求。

    然而对于月妃,她总是努力的保持着那份旁观者的清醒。因而,她从来都未有恨过那名平定了乱世之君。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情感。她既为月胧儿感到不值,却也未有因此而恨过蓝世绩。

    同样的,她既不曾把自己当成是月胧儿的女儿,也从未有将自己与皇帝的女儿联系在一起过。

    对她而言,她与蓝潜渊之间的距离……与邺城中的任何一名平头百姓都没有区别。然,那样的想法终究在宣政殿上与蓝潜渊得以一见时被打破。太过冷酷的所言所行,以及想要将她作为一名棋子嫁去突利的行为拨动到了凌若忆心底的某根弦,将她骨子里的某种本性彻底激发。

    本是在去到宣政殿的路上打算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将蓝潜渊彻底激怒,令他碍于面子在不能杀了自己的情况下流放自己,却最终还是被一股子怒意所操控,变得真心而为之,且不知道掌握度量。

    可即使是这样,凌若忆还是未有去恨那个坐在龙椅之上,总自以为是,却伤害了太多太多人的大尧开宗帝。若硬要她用一个词去形容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那或许会是厌恶,又可能……带上了深深的嘲讽。

    因为,那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这十四年间所失去的,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了。

    她曾想象过月妃最后会怎样。是最终等到了那一人,并忘记了伤痛又如从前那般了?

    不,那绝不可能。

    那么……是如凌封所言,堂堂正正的将她接回月族,并恢复她曾经的月族公主之名,并和从小就疼爱她的兄长一同住在月族的领地之中?

    凌若忆曾有想过这个画面,也曾在心底里祝愿过那名在冷宫之中与自己相处了三年,并教会了自己琴技的绝色佳人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即使留有遗憾,却也终究不悔。

    然而……她却又是觉得,那幅画面太过美好,又太过柔和而又朦胧。那样的柔和……并不适合这样一名外柔内刚的女子。或许适合她的,便仅是决绝而又令人惊艳不已的轻笑转身了。

    她来的时候,是令所有人都如此惊艳。

    她走的时候,也要在那个将她忘却了多年的无情之人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浓墨重彩才好。

    可凌若忆却没想到,月妃最后竟是以自己的身死留下的那笔再也无法抚平的印记。

    正可谓……你最终回头了,可我却在你转身之际死了。我等了你十四年,你则用生命中剩余的全部时间去后悔,去感怀,去回忆,却终究再得不到……

    谁又能知道,这样的结局并不会是性格柔中带刚,且一旦做了决定就再不回头的月胧儿所希望的呢?

    因而,当凌若忆怔怔的得知了月胧儿的死讯以及她死前所发生的一切时,心中虽仿若被一块大石堵住那般压抑又觉沉重,却又恍然觉得……那仿佛才是她所想要的结局。一个她在冷宫之中被绝望,以及希望不断的折磨至疯狂时起,便渴望得到的结局。

    月妃既已身死,她与尧国皇族的联系便被完全切断了。她与尧国终应再无瓜葛。或许,她会为月妃再做些什么,却并不是以曾经冷宫公主的名义以及身份。

    可今天,凌封仿佛洞悉一切的那一言,却是让她猛然惊醒。

    “会感到害怕的……究竟是谁?”

    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在潜意识中……害怕着再次看到蓝潜渊,更排斥着将三年多前在宣政殿上所发生的一幕再次重演。

    她想要舍弃这个身份对她的束缚,就如同她在这过去的三年多里所做的那般。可她却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论怎样都走不出的局,无论她做了何种改变,有了怎样不同于她人的经历,她最终还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又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若她才是那个会感到害怕的人。那么……让她感到害怕的,又究竟是什么?身份的枷锁?再一次的像棋子那般任由人摆布,抑或是其它?

    凌若忆并不知晓。

    然而,不论她从前如何躲避,这一次……她却已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将她所在意之人置身于灭顶的灾祸之中。她不知事情究竟是如何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却知道……这次她再不能继续置身事外下去了。

    无论她喜欢与否,那终究是她这一世的身份。

    无论她愿意与否,她也终究需要踏出那一步。

    只要她心中坦荡,宣政殿上再次一见又有何妨?

    想通了这一些,凌若忆终于抬起眼帘,看向笑中有着鼓励,更有着期待的凌封,展颜一笑。

    院门口传来扎乾顿等人的声音。原来,他们在早些时间去到了街市上。

    明日便是大酺了,各家小吃店铺及食肆都准备了过年时才有的各种糕点,以及各种精美繁多的菜肴,令邺城中的人,以及因为这场大酺盛事而从其它城镇远道而来的游人们能够体会到那份逢年过节才会有的热闹。

    即便是在多为西域人聚集的朱雀街以西的北部,尧国的大酺之宴也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刚从街市上回来的扎乾顿带回了尧国江南一带盛行的桂花佳酿,糕点小食,当然还有许多牛羊肉,正在院子里和大家一起说着明日大酺首宴在兴庆宫宫门外的勤政楼外设立的九百桌宴席,乐舞,以及杂耍表演,一股欢愉之气就此充斥了整间足有十八亩地的庭院。

    就是在此之时,凌封与凌若忆乘坐一辆有两匹骏马拉动的马车,前往城南的赵家行馆。

    当马车到达时,赵晖似是正要被管家用笤帚撵出府去,令他不要整日都知道在府中练枪,练拳,练习射术,甚至是刷马。好歹也在大酺将至之时出去走走,逛逛,说不定会遇到中意的哪家小姐。老管家的如此行事令赵晖感到尴尬不已,正在僵持之时,凌家兄妹所乘坐的马车便到达了平日里十分清静,并没有什么人会来的城南赵家行馆。

    当老管家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凌封之时,他的眼睛都亮了。看到凌封仿佛与赵晖熟识一般的向他走来,这位在赵家待了多年的老管家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位公子,可是我家少将军的朋友?”

    “正是。”

    看到这位老者竟是拿着笤帚把赵晖往外撵,凌封不免又是吃惊,又是好笑。然见对方如此问自己,凌封也乐得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怎知这一回答竟是令那位老者高兴不已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家少将军在这邺城里头也没什么朋友。平时也倒没什么,可这大酺都到了,总不能让他总一个人在家闷着吧?这下可好了,这位公子,你可得带着我家少将军多出去走动走动,兴许这么转悠一圈回来,上门来说媒的人可就得把我们行馆的门栏给踩平了。”

    说着,那位老者竟是拿着笤帚退回府门之中,又把门就此给关上了,让看到凌封觉得甚为讶异的赵晖顿时不知该说何是好了。

    “你……你怎么还在邺城之中?你们难道不是在四天前就已离开邺城了?”

    赵晖在回到邺城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随着百官一起上朝的缘故,因而……他也可算是消息灵通。加之与蓝郁熟识的关系,他也知道了蓝郁此刻两难的境地。既是弄不清间接造成了这一切的太子世绩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又不愿亲手将那名月族琴师送上死路。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封凌若忆早已逃出皇都邺城周边驻军势力的时候,他却是在自家门口见到了凌封。吃惊之下更是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怎料他们这群与凌封萍水相逢的朋友在旁着急不已,正经历着此项危机的凌封却是一派悠然之态。眼见蓝郁向当今圣上所许诺的三日之期还有两日便要到了,赵晖心中怎可不急?然就是在此时,凌封所乘坐的那辆马车的车厢竹帘被撩起。又一早该离开这里的人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那人正是此刻随时都会有杀身之险的凌若忆。

    她似是比一同旅行之时打扮得更美了。身上所着之服似是变为了月族特有的服饰,清韵雅然。若是走在邺城繁闹的街道上,那便能轻而易举的吸引许多许多人的注意。第一次在尧国边境之地所遇到她时的野性以及飒飒战意在此时似是全然不见。

    若非赵晖十分确定凌若忆便是当日在与自己初次交手时令自己吃惊异常的那名女子,他简直难以将面前这个令许多邺城中官宦家小姐都黯然失色之人竟真是曾与野狼突利打成一片,并多次带着突利小股部队,将边境富商抢得痛苦欲绝的月牙刀主人。

    正在赵晖惊讶之时,凌若忆已缓缓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微风将她的发丝吹起,更将其身上带着的佩饰吹出清脆之声。只见凌若忆在深深呼了一口气后抬起头来,看向赵晖沉然道:

    “不知赵将军可否还记得与我兄长,凌封的那个约定?待到南阳公主被救之后,你定会将他引荐给尧国皇帝,令他能与朝廷相商购买铁矿之事?若此约定还作数,可否将你引荐之人由我兄长凌封替换为我?就说……月族公主想要与皇帝陛下相商购买铁矿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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