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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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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逐渐远离了岸边,飘到滔滔渤海之上,感觉反而渐渐平静了,不再晃得那么厉害。

    船舱内高粱大屋,香炉散着淡淡紫烟,散满了锦被的温暖褶皱。

    舒适的缓荡之间,已然让人忘却身在何处。

    夏笙净身完毕,长发湿成丝丝缕缕,鼻青脸肿的坐在床边生闷气,倒是穆子夜,慢慢调着药膏,有一下没一下的露出微笑。

    明眸对上他的深邃的眼,看到反映出的狼狈的自己,又很快错开。

    穆子夜愣愣,修长手指沾着碧绿的药伸过去,夏笙不禁连身子都躲了一下。

    “听话。”他按住他的脖颈,温言说道:“谁让你去胡闹,自讨苦吃。”说着就细心的把药膏涂抹到了白皙皮肤伤患处。

    短暂而亲切的触碰,让夏笙老实下来,嘀咕:“谁让那人抢我爹的东西。”

    “原来……爱妻也是有脾气的。”穆子夜调笑到半截,神色忽然变得很柔软,垂下眼睫静静的凝视夏笙:“但你受伤害了我比你更难受,不要那样莽撞。”

    夏笙动动嘴,没出声,一张俏脸干干净净的对着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船舱里只听闻得到海浪的声音,反反复复的涤荡着心口,悠远透彻的如同许多年前,那曲寂寞的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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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

    杨采儿忽然出现,敲了敲门,紫色衣裙款款迈入,窈窕身姿出落得越发赏心悦目。

    她把用丝巾包着的白玉笙轻轻放在桌边,斜着丹凤眼打量夏笙,嘴角抽了抽。

    “没见过男人打架吗?”

    小韩不满意了。

    杨采儿实在没忍住喷笑出来,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把紫打的太让人满意了,无生山那头有种熊,眼圈黑黑的,和他一个样,去年我们还和季教主看过的,是不是,主人,哈哈哈……”

    她收到穆子夜冷冰冰的眼神,又干笑两声:“……哈哈。”

    “做你的事去。”

    “哦。”

    杨采儿无趣,端起药箱便出了屋。

    “小丫头和你一样,长不大的。”穆子夜没话找话,等着夏笙小心眼翻起旧账。

    没想到夏笙淡淡一笑:“那是什么动物啊?你陪我也去看好不好?你和季云什么时候去的呢?恩?”

    穆子夜黑明的美眸似乎停在了夏笙身上,依旧是远山秋色的面容,黛眉划出了好看的弧度,但夏笙却分明感觉到是什么已经悄悄地在改变了。

    不再如秦城面具缓缓滑下的初次惊艳,也不是短暂相处中让人悸动的灿然炫目。

    就好像熟悉到不用再看不用再去回忆,闭上眼,一颦一笑都已经刻入脑海,恍然融入了自己生命的长河。

    上次相见自己烧的糊涂,惹得他心情不好,再想想,便有些后悔了,看他消瘦成这样,一定是气的够呛。

    暖暖的手扶住他的肩膀。

    夏笙回神,穆子夜已然恢复神采,轻声道:“来,我看看你的刀伤。”

    乖乖转身,睡袍滑落下去,一道深深的丑陋疤痕横在肌理干净而结实的背上,那么不和谐,那么让人心疼。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韩噤了声,因为他纤滑手指随着伤口的痕迹在慢慢移动,而后,落下了温热的亲吻。

    穆子夜闭上眸子,眼睑微微颤动,倏忽间就被留海挡住,只看得见尖俏的下巴,粉白的薄唇,贴在伤口上面一下又一下的轻啄。

    “真的没事。”夏笙对于子夜难过而显得忧心忡忡。

    穆子夜离开他,但靠得很近,近得夏笙能感觉到随着呼吸而产生的淡淡气息:“不要再为别人牺牲自己了,我受不了。”

    “可是……”

    “安然就那么重要吗?重要的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是我的朋友,我……”怕再争执,夏笙忙改口:“你要是有危险,我一样会奋不顾身的。”

    “那我是你的什么?”

    夏笙没有立即回答,转过身看着坐在身边的子夜才开口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再说一遍。”

    夏笙满脸发誓似的诚挚神情:“我喜欢你。”

    不再残留少年童音的干净嗓子,把这句话说得温柔而又坚定,夏笙目不转睛,对着表情停滞的子夜,忽而倾身吻住了他。

    明明相处的时间那么少那么少,却好像一直和这个人在一起了,未曾分开过。

    明明相谈不过风花雪月家长里短,却好像和这个人分享过了所有喜怒哀乐,高山流水不远去。

    明明相差如同天上人间,却好像和这个人,只有一个亲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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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乱中,夏笙压着子夜倒在床榻,吻着他精致的衣衫一点一点退去,破茧的蝶绽放出了美丽翅膀。

    绝世容颜勾魂摄魄,那么温顺而包容,眯着再无人可比的分明双眸,仿佛要把夏笙藏进记忆的最深处,虔诚的看一眼都让他想哭。

    许久,夏笙气喘着离开他,支着手臂,青丝垂在穆子夜无暇的脸旁。

    穆子夜面颊有些泛红,妖媚得不行,他抬起手,摸着夏笙似是无意识的说了句:“我快三十岁了,可我舍不得你。”

    背后的淡淡悲伤,凉了夏笙炙热的欲望。

    他直起身子,披上睡袍坐在旁边,扭头看向窗外茫茫无际的大海。

    海水变得碧绿深邃,博远的如同江湖,把人衬托得无限渺小了下去。

    穆子夜依旧躺在那里,握住夏笙有些微凉的手,眼里,只剩下他撒上阳光的美好身影。

    “我想听那个曲子。”夏笙好半天才回过神,说:“春江花月夜,你在秦城吹给我听的。”

    穆子夜微微一笑,伸手拿过红木小桌上的玉笙,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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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很健忘的动物,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也许某一天就会蓦然发现,真诚话语记不清了,那个人站在花树下忽而微笑的样子也已经模糊在阳光深处了。

    但,难忘的,是声音,是音乐,是我们的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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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古曲,修长指尖下流淌的,不再是精纯的技巧,也不是定要感动山水的天籁。

    仅仅,你对我,我对你。

    夏笙五曲六曲。

    花事三片四片。

    两盏水灯。

    一生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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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韩靠在窗前,目光温柔而又沉醉,他忽然说:“不管什么时候,我想听了,你都要给我吹奏这首歌,好不好?除非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你就要离开我了。”

    穆子夜没有说话,眼睛抬起,又垂下。

    韩夏笙又道:“不,即使你离开我了,也不许再让别人听。”

    他伏在他的身边,笑的温软,又有点悲伤。

    春江花月夜那么绵远悠长,涤荡过沧海滔滔,似乎就要这么一直流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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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阳光最灿不过南海,经年四季暖洋洋的四处金幔。

    银色沙滩,椰子树投下片片阴影。

    一个美丽的女子赤着脚,裙子系起来,站在浅海,任海水来来去去的冲洗着细致洁白的小腿。

    她的容貌无暇,眼神却有些冰冷,呆呆的望着远处失神。

    “娘。”

    甜脆的童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女人回首,见是可爱的小儿子,身着精致可爱的短袍,拿着长萧瞅着自己,小靴子随着海水涌来忙往后蹦跶了一下。

    “宝宝,过来。”她招了招手。

    “不要,湿乎乎的,脏死了。”小男孩一皱白皙的眉头:“我不叫宝宝,我叫子夜。”

    女人嗤笑,漫步上岸,脚上沾满银沙。

    “练得怎么样了?”

    “我全会了。”

    “给娘吹来听听。”穆萧萧放下长裙,随地往沙滩上坐下,美目瞅着爱子,却还是没什么温度。

    青玉长萧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着实大了一些。

    穆子夜举起它,多大的事似的,认认真真地演奏起来。

    优美的声音和这海景长天共成一色,但半曲未过,穆萧萧就摆了摆手:“行了。”

    穆子夜有点失望,停下来:“娘,我又错了吗?”

    他确实天赋过人,年仅五岁操起春江花月夜的技法,就可比得上行曲多年的乐师,但女人回答的很干脆:“没一处对的。”

    小男孩立马不乐意了,在青萍谷,人人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唯有娘,虽然成天宝宝,宝宝的叫着,对自己却没半点喜爱。

    “哼,你乱讲。”他噘起嘴,抬脚就跑了。

    穆萧萧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了串凌乱的脚印,忽然很冷似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肩,埋下头去。

    春江花月夜,爱情,人生,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中深意,岂是一个孩子可以明白。

    自己年过三十载,才略略通晓。

    对自己那般宝贵的小生命,真希望他一生无忧而不得知。

    但又希望他懂得比自己更透彻。

    惟有懂得,才能让生命完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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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茶沏好了。”

    杨采儿站在门外,等着穆萧萧应声,才敢迈进船舱,麻利的倒了杯香茶端到她手边的茶几上。

    穆萧萧不再眺望大海,拿起茶杯盖,又放下,和着隐约的萧声清脆作响。

    “主人在给……韩公子吹笙呢,他们一时不会出来,您也不用总遮遮掩掩。”她眨了眨丹凤眼。

    妇人却依旧不摘面纱:“子夜总算是会吹这曲子了。”

    杨采儿答非所问,若有深意:“主人对夏笙好的没法再好,他们关心彼此胜过关心自己,在这江湖之中实属难得,夫人又何必为此郁结?那些俗人在意的东西,又哪比得过一份真心?”

    穆萧萧轻笑:“小丫头,行了,你也不必来为他说话,我自有打算,出去吧。”

    杨采儿拿着空托盘又看两眼,才迈出门去。

    萧声依旧回荡,还有阔别多年的海涛。

    她轻抿了口茶,耳鼓里全是这些令人心碎的声音,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已经万分衰老,全身便都止不住地疲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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