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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入惘

    太瑛在晕厥过去的那一霎那,迷茫与清醒之间,像是进入了一个纷繁复杂的梦境。

    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从他身边飘然而过,侧目相睨,微微一笑,清冷的风从他袖管中川流盘绕。

    漫天散落的,似乎是花,又似乎是叶,不远处大如车斗的日头,耀得他满目都是金白的光,不得不掩起袖管来遮挡。少年追风而去,美貌的少女却翩然而至,见着他便如沐春风般的一笑,嘴角泛起两个浅窝转身离去,一阵风盘旋而至,少女就消失了。

    天空降下似乎是色彩缤纷的幡旗,然而太瑛却只清楚地看见黑色,随着落花摆荡,太瑛微微放下袖管,地上白莲绽放,旗阵花中却模模糊糊似乎端坐着一个白服的童子,正要看的清楚,又是一阵风来,旗幡鼓荡,童子的半张脸都被挡了,只看见他弯着嘴角说了句什么,风便夹着花草向他面上打来,不得已太瑛只得以袖掩面退了几步,待他放下衣袖,面前的幡旗和童子就都消失了。

    太瑛一惊,睁开了眼。

    守在他床边的宫人发现他已经醒来,快跑着将明伏蚏领了过来。太瑛这才发现他已经被抬回了寝殿,周围围了不少宫人。

    “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晕了多久?”太瑛扶着额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明伏蚏上前扶住他。

    “一天。”明伏蚏补充,“现在是子时。”

    “……有这么久?”太瑛看到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手,清晰地记得自己晕厥之前在地宫里看见的童子,以及黑色的幡旗,就像是前一秒发生的事一般清晰。其实他看见的东西很有限,却在那里的星姆的噬咬下深度昏迷了一天。不过既然还能够醒来,并且似乎身体暂时还没有发现能够被察觉的损害。那么,或许他应该相信,是某些潜伏在柩中的‘东西’借着这个契机在向他传达信息。那个幡旗下的童子,就是答案。

    “我还要再去一次。”太瑛沉着嗓音,掀开身上的锦被准备下榻。

    明伏蚏惊了一下,本能的反应是想拦住他,却在看到他利落下床之后又垂下了手,有太多的事必须要这个人去做,他和他都知道,即使明知前路万劫不复,也再难以回头。想到这里,便招手唤来宫人,替太瑛更衣。

    二人再一次来到地下柩殿的九台之中,太瑛要去捉台上的星姆,明伏蚏拦在太瑛面前,有些迟疑,“你确定你的判断……真的没问题吗?”眼见着太瑛想要让星姆再咬一口,面不改色的样子反而让明伏蚏更加心惊胆战。“你知道,御惠的手札里提过,这里的这种虫,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还……”

    “我知道,这些虫蛰伏在此,是为了下一次洪水漫涨将亡灵带入此湖,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不必过于担忧。”太瑛想了想,“或许你也应该试试被星姆蛰一下。”

    “什……?!”明伏蚏气的吞下了后面那个字,退了一步满面的黑线,让他不要拿自己性命试的结果就是自己得身体力行,这算是什么回答?!他真是被他精明雷厉的外表迷惑了,明明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已经不屑与他这样的正常人为伍了。甚至还说他也应该……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离他远一点!

    “其实……”太瑛见他一脸的排斥,想了想,微微一笑,决定暂时不将他看见的东西告诉他,至于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等他再见一次那个驻留在这里童子之后再进行试验吧。

    这样想着,手里捏着的姆虫轻轻一动,从长眠中醒了过来,所有的知觉触角都敏感起来,饥渴的身体查觉到了太瑛那薄薄的皮肤下奔流不息的血液,立即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下。

    掌心刺痛,太瑛满意地看到明伏蚏的脸变得模糊,那么这一次,他会看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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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

    蛮灯……

    呓语似的声音,像是在重重迂回的水道中的回音般,模糊不清地穿过她的耳膜,不停的机械的重复着,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灯……蛮灯……

    灯……

    蛮灯知道又在做梦了,自从怀孕之后,她越来越频繁的开始昏睡,即使是醒着,魂游天外的时间也占了大部分清醒的时间,做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翻越重重高山,去向不知名的地方。没错,她想离开,她想要自由。即使身陷囹圄,即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她也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的逃脱。

    脚下是虚空的,没有脚踏实地的蛮灯像是一片云雾一般,漫无目的地漂移,声音,就在她四周环绕,蛮灯却辨不清方向。

    灯……

    到底,到底这样无休无止没有停歇的叫她的名字,是谁呢?蛮灯疑惑着,不解。

    恍然间,她回到了太宵宫,水声潺潺,林荫环抱,盛夏的午后,诸仙都避开日头各自去阴凉之处匿了起来,太宵宫里宁静无两,仿若是她一人的世界。她如猫一般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浓翠之中,在高低枝蔓中熟门熟路地穿行,毫无难度的,就穿过了绿林,找到了她的目标。一片隐在重重拱銮之中的小湖,重重圆叶拥倚,粉白的莲花涟漪荡漾,一叶狭长小舟停泊在岸上,白衣的少年坐在树下捧着书卷,抬起脸来对着她笑,露出一排珠贝般的皓齿,她心窝发烫,眼里明晃晃的,似乎是看多了盛夏的日头。

    灯……

    少年人站在船尾,慢悠悠地摇着橹,载着船头的她,慢慢驶进圆叶水莲丛中,渐行渐远,湖面虚迷似幻,早已没了来路。

    这一段路,似乎极长,长到蛮灯忘记了来路;又似乎极短,短到只有那么一瞬,赤脚的英俊少年就蹲在了她面前,笑着撩高了她裙摆,又过来抱她的腰,蛮灯面上一阵赧热,向后退了一点,双手撑在身后,别开了眼不去看他,少年人却又松脱了放在她腰间的手,转而脱下了她的鞋子。

    在她还在迷惑着的时间,他已经将她拉了起来。原来,他将她衣裾都系到腰间,褪了鞋子好下水玩耍。

    少年人站在水里握着她双手让她下了小舟,两人牵着手赤着脚,踩进了只到小腿的溪水之中。溪水冰凉,水底卵石形儿圆圆,上面结着厚厚绿苔,踩在脚底腻滑绵软,每动一脚,都有小鱼小虾水蜘蛛惊慌忙乱的在苔草中穿梭,蛮灯与他叽叽咕咕地嬉笑,一边由他带着向巨木参天层层叠叠的水溪深处走去。

    少年白色的背影,映在她眼帘之中,凝成一个鲜明的轮廓,纯白的,安心的身影。蛮灯恍惚了,美好的年代,美好的时光与美好的人,是什么时候,时间开始停滞在这里了?

    再回神,明朗的日头已经被陡削的石壁遮挡了,湿滑的苔藓爬满了岩壁,树木从石缝中钻出,贴着崖壁生长,遮蔽了天空。

    少年人灰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像是黑色的深潭,嘴角翘着,笑着,手臂拨开一大片巨幅的叶子,露出后面那个巨大的黑洞。

    蛮灯愣愣地看着那个黑洞……是了,这个黑洞,她看见过,她记得……这里面,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呢?他给她看的,定是很要紧的东西。然而,然而,她真的不记得了!

    蛮灯看了看少年笑吟吟的面容,心底茫然中,平添出几分焦躁。

    你想让我进去吗?

    蛮灯问少年,他只是微微笑着,不答。

    忘了,她真的忘了。任凭她如何尽力地在脑海中搜索,都找不出答案。唯有踏入其中,才能够记起来,被自己遗忘的,到底是什么吧。

    蛮灯怔怔地盯着那一方暗黑之中,却驻足不前。附在崖壁上粗砺的黑洞像是被煮开的沥青,缓慢地涌动,翻滚,然后,浓稠胶凝的黑汁从洞口中漫溢出来。流淌,流淌,延伸到她脚下,她却不晓得要逃。直到那黑汁漫上她的脚背;没过她的脚踝;爬上她的膝;黏上她的手。

    蛮灯举起满是黑漆,不断向下滴淌的双手,看了一会,抬眼向四周望去,周围的情景早就变为了浓黑。白衣的少年,站在她背后十步遥远的地方,任黑汁漫过身体,背着双手看着她。

    灯……

    蛮灯将望向少年的目光转回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熟悉的背影就坐在她面前十几步远的地方。长而乌黑的头发蜿蜒在背后,较小孱弱的身躯……

    雨宫……蛮灯喃喃地,你为什么……

    蛮灯……

    蛮灯一转头,身侧的暗黑之中又走出来一个人,麦色的皮肤,深浓的剑眉,一身戎装。看着她的眼神,软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鳞翩……好不容易,蛮灯念出了他的名字,鳞翩却似遭受了雷击,浑身一颤,哆嗦着,扭曲着表情,极度痛苦地扶着半张面孔蹲了下去,片刻间,血便像泉涌一般从指缝中淌下来。

    灯……蛮灯……

    唤着她的声音源源不绝,不知从何处传来,钻入她脑缝骨髓。身前不言不语的雨宫姬,身侧痛苦万状的鳞翩让她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向身后看去,那白衣的少年面容已然看不清楚,只是模糊的,看见他依然微笑的嘴角。

    太……蛮灯只吐出一个字,便听见模糊的少年呓语。

    灯,你既是孑然一身,独臂难撑,又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吐血码字更新。。。。明天还要继续早起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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