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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时候,身边的景色总是旖旎如画。

    打完羽毛球的时候,夕阳是橘色的,不远处的桃花林散发着阵阵清香,迎着风飘入少女的鼻间。

    少女的汗香,夕阳的香气,伴着食堂里的阵阵鱼香肉丝、番茄炒西红柿、肉丸子和虾仁的味道。

    打完球的两个女孩子收起叫不出牌子的球拍,在食堂对面坐着简单吃了晚饭,去桃花林散步。

    林中的桃花有三种颜色:红色,粉色,白色,两人就流连于粉色的桃花树下,树旁有散步的情侣,有背单词的少年,还有……

    “汪汪汪!”

    “汪汪汪!”

    一只血红舌头的大块头哈士奇就以豹一样的速度冲两人飞窜过来。

    阮馨本不怕狗,大的小的都不怕,她喜欢小古巴电影《雪地狂奔》里威风凛凛的哈士奇,可是,这狗也太威风了,威风得,像要冲上来拿她饱餐一顿似的。

    同伴秋秋撒腿就跑。

    阮馨倒退着,身后的树枝一下子将她的T恤牢牢挂住,吱一声,就划出一条大口子,而那是哈士奇,也瞪着一双蓝眼睛,挥着两条前爪扑了上来。

    “啊!!!!”阮馨大叫。

    哈士奇的鼻子在接近,爪子在接近,舌头在接近。

    哈士奇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夹杂着红烧牛肉味道。

    哈士奇的大爪子搭在她肩膀上的声音。

    阮馨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动,身后的T恤刺啦一声,裂一道大口子,她不敢拿下那狗爪,一尺多的长舌头,离自己不过一尺那么近。

    就这样,两只人的大眼,两只狗的蓝眼睛,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等等,这狗是来干什么的!

    阮馨太阳穴处的汗液吧嗒吧嗒落下。

    人瞪狗,狗继续瞪人。

    “巴顿!!!巴顿,干得好!”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嚣张的男声,略带稚气和被宠坏的戾气。

    人近了,阮馨就看到一个帽衫的男孩,小眼睛聚光,身材健硕,手里牵着一条空的狗绳,已被破坏过。

    “巴顿——”这男孩子轻轻地,哄小孩似的叫一声。

    阮馨刚以为他要把狗牵走的时候,他说:“继续按着她!”

    阮馨吓得又冒出一阵大汗。

    “让你的狗把……手拿开!”阮馨努力保持镇静道。

    “啊?”

    男孩子一脸的惊诧,蒿几根青翠的叶子含在嘴里:“你干嘛侮辱巴顿!!!!!”

    男孩子指着阮馨的鼻子:“你不知道它只有脚没有手吗!你这不是跟和倒啦A梦猜拳,和瘸子比跳舞一样侮辱人吗!!!!(问题那是人吗)我不管,你要和巴顿道歉!现在就道!“

    阮馨鼻子一酸,就有一种想自断筋脉的冲动。

    “我……我干嘛和狗道歉!你看,它把我好朋友都吓跑了!“阮馨气道。

    “你看你又侮辱它!狗就没有接受道歉的权利了吗!!!”

    小霸王掐着腰,一双秀气的小眼睛瞪得刷刷放光。

    阮馨无奈道:“那我和你道歉,行了吧。”

    哈士奇用瓦蓝瓦蓝的眼睛盯着阮馨,忽然就放下了大爪子,低头抓蜻蜓去了。

    阮馨急忙捂着后背,转身要逃,见哈士奇在周围,并不敢快跑,小霸王像他的哈士奇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喂,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包你一个月多少钱?”

    阮馨抬起脚,在那双最新款的球鞋上狠狠落下。

    她不知道,夕阳的另一端,有一个高大的背景正默默观望着这一切,橘色的夕阳照在那人温润如白玉的脸上,就洗礼成一块莹润无比的珍稀黄玉。

    二十一岁的阮馨从此开始了她的噩梦。

    春日的午后,她们全寝室的人正酣眠着,他会打来电话:“我下午踢球,你去看不?”“我晚上请你吃海底捞,去不?”“跟我们去足浴吧!”“一起去酒吧不?”“去夜店不?”

    后来,中午时,寝室长干脆把电话线拨掉。

    春日总是短暂的。

    尤其是伤心的春日。

    美景易散。

    在那个沈铭带着女友走入校园之后的不久,一场夏雨就将春天抛弃了,瓢泼的大雨刚结束,阮馨和寝室关系最好的秋秋结伴去上自习,走在泥土味的校园小路上,叱啦一声,满腿满身就被一滩

    泥水浇透。

    横冲直撞的吉普车哗地停下,跳下那个小霸王,上下审视了一番,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咱们才第二次见面,你就来湿身诱惑?哈哈哈!“

    这次,秋秋怒了,冲上前,母鸡护崽似的站在阮馨前面:“你快滚!以后别再骚扰我们!“

    阮馨则一把捞起水中的砖头,冲着对面人砸了过去。

    “秋秋,GOGOGOGOGO!”阮馨拉着秋秋的手,撒腿就跑。

    跑着跑着,天空中又下起一阵金丝雨。

    那时候,她和秋秋一起打羽毛球,一起吃饭,一起上网上自习,尤其是一起对付恶魔齐家琪的那刻,阮馨以为,两人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她挡在自己眼前,护犊情深似的那句“你快滚”,她每每想起来,眼眶都要潮湿,可是,大学之后,两人便慢慢成了陌路人。

    是如何形同陌路的?

    阮馨记得,已经回到家乡的秋秋为了考公务员,将原本的工作辞掉了,待业在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给自己打电话,可是,给她打电话一诉苦闷时,她总说自己很忙。后来,阮馨被父亲逼迫

    考公务员时,也曾复习过一阵,秋秋几乎天天发短信问她做了几张卷子,一边声称自己今天看了什么电视剧,什么电影,又没复习,阮馨也不以为意——成绩好的学生总是用这种迷惑战术,她从小便见识过。最让她难过的,还是秋秋来上海出差的那次。那天,恰好是阮馨的资格认证考试,秋秋说什么也要她去接她。

    “我要考试。”阮馨说。

    “可是我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秋秋说。

    “那你可以等到晚上,我考完试再去接你吗?”阮馨说。

    “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你赶紧交了卷子就出来吧!”秋秋说。

    “可是,这个考试很重要。”阮馨犹豫了一阵,终于拒绝道。

    “那算了,我让我妹请假来接我吧。”秋秋说。

    挂掉电话之后,阮馨的心便微微冷却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关键的职业考试,竟比秋秋亲妹妹请一次假还重要。她接受了。因为,阮馨安慰自己说,这是秋秋看重亲情,爱自己的妹妹。然而,阮馨却接受不了她见到她的家乡特产的那刻。

    秋秋的家乡拥有中外闻名的红肠,来之前,阮馨曾说,太破费了,你别带了,秋秋说:“你带给

    你的领导和同事多有面子。”结果,秋秋带来的红肠,却是伪劣品。艳红的包装,油污的真空外皮,拆开包装带之后呛鼻的味道。

    “这是假的!我家就是那儿的,这种在小批发市场,才五块钱一袋!”一个同事毫不客气地告诉告诉阮馨。从那刻起,她断绝了和秋秋的一切往来。

    现在想起来,阮馨竟满腔忽冷忽热的怀念。

    “想什么呢?”型男衔着一支香烟,闯入了这个无人区域。

    时光一下子回到几年之后。

    友情,青葱岁月就这样一下子消逝在爬满蜘蛛网的楼梯走廊。

    电梯间的大理石油光可鉴,楼梯间却尘灰扑面。

    阮馨想。想着想着,进入公司,不知不觉,就感知有一股异样的氛围充斥着。

    因为王建不在,AARON无法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么?因为公司别的部门新进来一个体态丰盈但不失美丽的AE么?还是因为,七十多岁的公司老爷爷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阮馨不知道。

    她只知道,AARON依旧当众骂小陆,骂她,把她骂的一无是处,然后,轰苍蝇似的摆摆手对她说:“行了,我自己写吧。”

    她只知道,小陆依旧交代不清到底让她做什么。

    她只知道,每天下午三点,所有的员工依旧要一起做广播体操。

    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率领所有人做完一遍广播体操之后,迈着稳健的步子,面带微笑:“今天不做第二遍广播体操,咱们跳恰恰吧。“

    所有人吓了一跳。

    老人家就邀请前台女孩当她的舞伴。

    许多年前风靡一时的草蜢《家有仙妻》音乐《失恋阵线联盟》欢快地响起时,老人家的手臂、臀部、肩膀,就跟着动起来,恰到好处的姿势和脚下灵巧的步子让公司所有的员工惊叹。

    半曲之后,老人家笑说:“还有谁要跳?“

    阮馨明显感觉,他在看自己。

    可是,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让她心里莫名抗拒,她急忙低头,继续劳碌,老人家便笑着问新来的姑娘:“雪萍,来,跳一个。“

    体态丰盈的雪萍抬头微笑:“对不起,周老师,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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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候,王建从外面归来,和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跳了一曲,然后,在AARON的教唆下,继续他的每日一骂:“通俗!一定要通俗,直白!你那淑女的文辞让我作呕!你那玩弄文字游戏的幼稚拙劣,都不如小学生!”

    阮馨在骂声中,慢慢心冷。

    袁瀚说坚持是吧,我坚持到底,无论是屈辱还是什么。

    渐渐地,骂声就与窗外呼啸的车水马龙声混成交响曲,时而激昂,时而高亢时而顿挫,时而如山间的流水,时而如涨潮。

    型男不知什么时候又在放音乐了。

    这次不是《国际歌》,没有饥寒交迫的奴隶,这次依旧是老歌,《暗香》。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消逝在风里雨中,无人来嗅,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这次,王建骂的时间似乎特别长,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骂,两个小时后,阮馨站的腿软,腰酸,在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中,终于催化成一只爆炸的炮竹。

    “这里,我不觉得是小学生写的,曾有获奖作品用的就是原句,这里,是甲方要求添加的内容,你都不知道甲方要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批评我?这里,你嫌我这样写,是小陆要求的!”阮馨说着,用大眼睛怒视着王建。

    他的色厉内荏,她上午已经见识,如今,他果然再次噤声。

    阮馨抓起手机,移开王建微微发福的身体,离开公司,再次来到楼梯口。

    对不起,袁瀚么,我再也忍不住了,不是我脆弱,我不相信,所有的公司都不把人当人看,我要走了。

    关机一下午,她终于开机,本想拨电话给袁瀚,却看到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在你们公司楼下!

    我就在你们必经的出口喝茶!

    你就是关机我也找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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