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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维以不永伤

    倾盆大雨从黄昏时开始落下,雷电交加的天空恐怖阴暗得如同末日提前到来,小傲痴坐在钢琴前,目光向着窗外,满腹辛酸的看着被狂风疾雨猛力抽打着的窗棂,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出一个个不成调的音符。

    “咚咚,”门上传来两声轻响,小傲静静的抬头,欧阳踏着他那从来都一丝不苟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爷,查到了。”

    小傲淡淡的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资料,当看到上面那个名字时,不由得怔了一怔:骆天磊,27岁,法国华人,某合资葡萄酒业法方技术代表,本月12日在上海入境,当日转机来本地,下面是住址和电话。

    自那天从尘香回来,那年轻人拿来的几幅油画便不时的出现在脑中。若尘,是若尘吗?那小船悠然穿过拱桥,如同漂过流淌着的时光的河流的景象不正是他曾与若尘相倚在夕阳下看到的情形?

    但他能怎样做?既然当初他选择了离开,现在他就没有资格再去幻想她还有可能回来,然而,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涌上心头,小傲静静的合上资料:“欧阳,我想出去一下,别让别人知道。”

    那是一所度假用的海边别墅,最适合租给这样的外来人居住,房子里透出温暖的光,隔着濛濛的雨幕,可以想见房子的主人似乎正在舒适的餐厅内,悠闲的准备吃晚餐的情形。

    他该下车吗?这样的天气,如此冒昧的去探问实在是太过唐突了,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他?还是,他根本就没想要去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放纵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希冀和幻想?

    “回去吧。”他平静的说了句,汽车缓缓的掉过头,欧阳的优点是他从不会问这问那的来打扰你什么,却总能以极快的效率来达到你的要求,最重要的是,他不象舒同、冯杰或是明威,他跟他的时间不长,并不完全了解他的过往,这才使得他可以从容的在他面前佯装着无事,孤独的咽下这无助的凄凉。而这一点在现在这样的时候显得尤其重要,因为自从失去了秦朗的支撑,他发现自己一下子陷入从所未有的困境,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十天,听起来并不多么漫长的数字,却足以让他每一分钟都度日如年。

    整整一个晚上又这样煎熬着过去了,他发现自己憎恨起了那仿佛无休止的大雨,似乎那才是阻挡了秦朗回家的步伐的真正原因。

    一点钟已过,雨势渐弱,却转成了无边的细雨,缠绵着不肯停歇。必须睡觉,他这样命令着自己,最近他好象是患上了一种强迫症,总是强迫着自己吃东西、睡觉、做事情,但身体是最不听话的手下,睡眠更是从不肯在需要的时候到来,尤其是在这样凄风苦雨的夜晚,连那张本来很舒适的大床也变得潮湿冰冷得极不近人情,“清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林黛玉无病呻吟的自怜自叹,到此却对景成谶。

    “乒!乓!嘭!啊!”隔室传来沉闷的击打声、家具翻倒声、和骆天赐似是非人的嚎哭声、夹着骆世豪愤怒的斥骂声。

    “你疯了?”三爷和骆世英一起惊骇的看着秦朗,“这事怎么压得下?”天赐没找到还好,既是拿到了,不交给刑堂,私下扣押,日后事发,便算他是龙头也得获重罪。

    秦朗叹了口气,垂首无言,他何尝不知厉害?但天赐这次怎么说都是死罪,老爷子年事已高,一个天宇已够让他难过了,怎能再经此煎熬?自己不动用洪帮和四海,暗托了胜哥出面,便是怕走露了消息,若是小傲在限期内能顺利将事情解决,那么设法保全天赐,一来安老爷子之心,二来全天宇之义;若情势失控,小傲无法将事情解决,说不得,只得交出天赐,毕竟保全小傲才是最重要的,老爷子那里,只有日后多尽孝道以做弥补了。

    “三爷,我意已决,不必说了,大姐,您帮我叫七爷出来吧,我想……怎么也得让他先有个准备。”

    “阿朗,你糊涂啊!”三爷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叹息着怨怪了一声,骆世英看了半晌,权衡了再三,的确也是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摇摇头走了进去。

    凌晨四点,天光未明,汽车穿过黎明前的雨幕,自蜿蜒的坡路缓缓驶来。

    “停在这儿吧。”秦朗闷闷的叫住雨痕,“别开进去了。”转头摇醒枕在自己肩上的冯杰,疼惜的拍了拍他睡眼惺忪的面颊,“到家了,上楼再睡吧,记得今天的事,和谁也别说,嗯?”

    “知道了。”冯杰迷迷糊糊的应了,秦朗从开着的车门内,看着许诺撑开雨伞从后面的车上跑下来,先去叫醒了守夜的兄弟,然后跑回来扶着冯杰步行进了别墅的大门。如果阿杰一夜不归,小傲定会很担心,但如果第二日可以在早餐桌上看到他,他便会以为他只是贪玩回来的晚而已。

    “阿朗……”楼上那个熟悉的声音颤颤的响起,在雨中听来更是充满着淡淡的凄酸,车灯的映衬下,黑暗的楼梯上飞跑下来的身影步伐慌乱,秦朗僵了一僵,随即皱起了眉头,心头掠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怒意,这么晚了还不睡!他一定要这样折腾自己吗?这么多天了,他就一点教训也没得到!收回目光,他重重的关上了车门:“开车!”

    “阿朗……”第一次,他失控的大呼出声,他要怎样才肯原谅他?他这么晚还冒雨开车走这么远的路回来,难道不是心中牵挂着他?车门关上时那呯然的巨响仿佛将他的心瞬间击的粉碎,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他望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车灯颓然的缓缓滑低,无声的跪落在阶上,不要……如果这是一次严厉的惩罚,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可以期望它什么时候结束吧?

    “傲哥……老大还有些事情,这两天累得紧,他刚刚一定是没看到你……”冯杰扶起失神的小傲,一边心疼的安慰着他,一边和闻声而来的舒同、明威送了他回房。

    所有的话语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舒同等人慌乱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傲束手无策,小傲的目光盯在他自己房内秦朗常坐的那张沙发上,一旁的几上,十日前那尚未喝完的半瓶红酒在灯下发出诱人的光。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是否他也该放纵疏狂的让自己醉上一场?

    心中泛起一阵凄苦,他缓缓的强迫自己抬起头,让唇角再次浮出温润的笑意:“没事了,都去睡吧。”

    “我们不需要和他们谈判!”橡皮咆哮如雷喘着。

    “现在是我做主!”铅笔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小臂横住他的粗脖根,目光狠狠的瞪着他,“要不是上次你搞砸了,至于拖这么久?”

    “不就是几百万的货吗?要是拿回了原来的那批,这一点儿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拿不回原来那批!要是连这份货样也找不回来,事情就很快会露底,那个追风使已等了一个月了,会社的规矩你清楚,你自己想拿命去赔也别拉上我!”铅笔咬牙切齿的放开他,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声音立刻放柔和:“阿涛,百哥啊,事情怎样了?今晚?好好,太好了!一定一定,你放心吧!”

    “东西就在这里,”阿亮用夹着烟的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拎起一个黑塑料袋扔到了桌上,似乎多沾到一点都会再也洗不掉那份肮脏,“至于你们绑架孩子的目的我们不需要问,没什么是傲哥查不到的,但是伪钞的事,你们欠我们老大一个交待,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明白,”铅笔赔着笑,忙亲手给他们倒上茶来,“同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伪钞的事,我们也是受人利用了,我们是商人,商人希望多得一些利益也是正常的嘛,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若不是那个苏维侠骗我们上当,我们怎么敢得罪四海和洪帮?不过,这祸是我们闯下的,自然该由我们来解决,同哥放心吧,事情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就最好,江湖最重一个信字,同哥也相信两位是信人,当着涛哥的面,货就先还给你们,我们四海也不怕你们不履行承诺。” 舒同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等阿亮简洁的说完,便站起了身,向着杨涛一点首便出了门,阿亮跟在身后走到门口,转回身,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烟头吸了一口,然后用中指轻轻弹出,烟头准确的落在橡皮面前的烟灰缸内,阿亮侧着头挑衅的笑笑,转身快步出了门,留下铅笔等人对着一桌子的参鲍燕翅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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