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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4桥路各一边

    三刀六洞,是清理门户最基本的刑罚,五刑之中,只有这一项不可代受,不可求免。

    舒同咬牙看着冯杰,含泪应了声:“是!”

    知道此事再拖延下去,老大的威信受损不说,与诚哥之间只怕也会更加深了裂痕,因此虽千般不舍万般心痛,也只得忍起心肠,向德哥挥了挥手,示意按令执行。

    刑堂上迅速恢复了静寂,秦朗默然归于座上,四梁八柱十二堂主互看一眼,俱都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这样的时候,谁都不想入老大的眼。

    “你……你敢!”叶诚既怒且骇,半晌才吐出这两个字,三刀六洞!这样残忍的刑罚,他竟然……竟然舍得用在阿杰身上!

    这一次德哥早有准备,挥手命手下人执杖将他与胜哥两人隔在了堂下:“刑堂执法,本不容外人参与围观,但两位既已进得堂来,看在老大的面上,就不再行驱逐了,然而诚如本帮龙头大哥所言,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刑堂威严决不容犯!两位如见不得这场面,还请尽早离去为好,否则安静观刑即可,若再扰乱刑堂,则不但是两位面上怕不好看,连累受刑之人也要多受罪责,还请两位慎思!”

    一番话声严厉色,胜哥忙拉住叶诚,不让他再冲动向前,刚刚这一闹不仅是当面削了秦朗的颜面,也踩到了刑堂的底线,德哥未曾强行将他们驱逐出堂,实在是看在秦朗对叶诚竟是十二分宽容的份上了。

    香案上,三十六枝清香已燃烧过半,两个执事将冯杰从刑床上拖起,冯杰臂上的枪伤在受刑时挣乱了包扎,身后薄薄的病服下也已浸染了一片血渍。

    “我不……我不出会……求你……老大……”连诚哥也救他不得了吗?刚刚燃起的一丝希冀再度幻灭,冯杰浑身颤抖,目光哀哀盯紧秦朗,声音弱弱的乞求着。两个刑堂执事架着他向香案边拖去,另外两人跟在后面戒备的执杖相随,一众兄弟悲戚的闪出路来。

    阿杰……

    舒同一时间泪流满面,无奈的看着冯杰向拖他的人求告挣扎:“别拉我,求求你们别拉我,我不出会,我不出会……”

    铜炉内,轻烟袅袅,数十点香火幽幽的燃亮着,随着渐行渐近,心中的恐惧与慌乱也随着那点点橙红团团的在眼前越放越大。

    刑堂执事拖着冯杰按在香案前跪倒,德哥令人将放着匕首的托盘送到他面前:“一刀断情,二刀断义,三刀出门两不顾,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天涯各一处,冯爷,请!”

    匕首在灯下闪烁着寒光,刀上犹自带着舒同刚刚留下的血迹,冯杰颤颤的伸出手,将匕首抓起来握在手中,只觉那匕首似有千斤之重,坠得他的心都沉沉的喘不过气。

    “我不出会……我不……我不……”眼见他喃喃的啜泣着,将匕首缓缓举起在眼前,众人的心一时都提了起来,许凤邻难过的侧过了头,叶诚则是张口正欲呼叫。

    “我不出会!我不出会!”冯杰突然发狂似站起了身,一旁几个执事一惊之下上前想按住他,被他手足并用,几下便干净利落的将那几个人摔了出去。

    堂上堂下齐齐失色。

    “阿杰,你……”舒同颤声走向前。

    “别过来!”冯杰举刀在前,顾不得身后伤处撕扯出连心的剧痛,慌乱的向一旁人少的地方退了两步,“我不出会!阿同,你……你别逼我,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和老大说……”

    “阿杰……”舒同哭着叫了一声。

    “我不出会,我不出会!”冯杰一面哭着绕向一旁,一面目光警惕的看着几个欲靠近他的刑堂执事,膝弯撞到一把空着的座椅,疼得他双腿一弯,几没跪到地上,他忙将匕首倒转过来,刀尖抵住了自己心脏,“你们……都别过来……别过来!”

    周围的人只好纷纷躲开。

    “啪!”桌案被重重一拍,秦朗沉着脸站起身来。

    “老大,别……”舒同流着泪,伸手想去拉秦朗,被秦朗凌厉的目光一扫,抬起的手又废然垂了下去,秦朗转头走向冯杰,步伐不快,每一步都坚实有力。

    “老大……”冯杰哭叫了一声,绝望的看着秦朗一步步踏过来,自己只能强忍疼痛一步步向后退去,“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秦朗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冯杰退无可退的背靠上了墙壁,自己却未停步,径直走到冯杰身前:“放下!”

    “老大,我……我……”冯杰无措看了看手上的刀,“老大,我不出会,我死也不出会!求求你老大……”。

    秦朗冷笑驻足:“冯爷以死相胁,是要遮盖住通敌之事,而让秦朗来背负逼死兄弟的不义之名吗?冯爷是觉得单只害了小傲一个还不够,现下连秦朗也要算计了去了?”

    “老大……”冯杰抖了抖唇,老大居然把话说的这样狠,一句一句的跟剜心似的。

    秦朗更不多言,舒展手臂伸手便来夺他手中匕首,冯杰惊叫一声,想也不想的错步逃开,躲到了一张椅子之后,手中尖刀却仍是不肯离开胸前,口内嘶声哭着:“老大饶了我吧,我不出会!我要等傲哥,傲哥会来救我!傲哥会原谅我的!傲哥不会让阿杰出会……老大……”

    “你还有脸提你傲哥!”秦朗心头火起,“你开着游艇袭警之时,心里可有一星半点的想到过他?想到他对你说过的话,想到那船上写着他的名字!”

    “我……”冯杰哭声不自禁的一噎,比在胸前的匕首哆嗦着颤了颤。

    秦朗森然摇头:“冯爷当时心中怕是只惦记着你那个心爱的女神是否无恙,惦记着那般情况之下能否救得她脱离险境,只怕当时便是要冯爷付出生命为代价冯爷也未必不肯,哪里还顾得上再想其他?社团也好,规矩也好,甚至是你傲哥也好,在冯爷眼中又值得什么?!”

    “我……老大,我不是……”冯杰哭着摇头,却只是说不出话。

    原来在老大心中,他已是如此的不堪,怪不得他说什么也再不肯让他留下。

    秦朗目光湛然,半点不为他的眼泪所动:“世上之事,有因就有果,你选择了因,就要承受这份果!冯爷为了爱情而舍弃了你傲哥对你的情义,就不能在选择了舍弃之后又想依赖这份情义来救你!世上哪有那样便宜的事?你若还是个有担当的,就自己担了这份选择的后果,三刀六洞,痛痛快快的离去,出了这个门,要生要死自然由你!否则即便是冯爷现在当堂举刀自裁、血溅三尺,也不过是个失了义气又没勇气担当的孬种而已!”

    撂下这一番狠话,秦朗再不去看他,转过身,向一旁正听得傻眼的几个执事一挥手:“拉他回来!”头也不回的向堂上走去。

    几个执事小心翼翼的过来,扭住冯杰执刀的手,将已木然再不抗拒的他重新推到香案前。

    蝮蛇螫手,壮士解腕,那解腕的壮士不过是疼痛一时,可那所解之腕却被永远的弃之尘土,任其血肉烂腐,白骨生苔,也不会有人愿意再看上一眼……

    香火映照下的冯杰脸上充满了莫可名状的苦涩,持刀的右手却再没有多少犹豫和迟疑。

    “噗!”匕首穿透病服的裤子,刺入曲起的右腿骨外肌,锋利的刀刃毫不滞涩,痛快的从下方露出带着血的闪亮刀尖,一股股的热流顺着大腿缓缓涌出,流到了地上!钻心的疼痛伴着一阵阵眩晕袭入脑中,他咬着牙,颤抖着用力一拔,脑中一道白光闪过,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

    “阿杰……”叶诚痛叫了一声向前扑来,被执事们横杖拦住。

    堂上堂下人人汗洽股栗,小睿只觉自己仿佛都跟着一阵肉疼,舒同低头死死咬唇,眼泪却仍是不自控的奔涌,许凤邻叹息着垂下眼,尽管早已看惯江湖血腥,但眼前的这一幕仍不能不令他心头震颤。

    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被鲜血染红,冯杰苍白的俊颜痛苦的扭曲,豆大的汗滴滚滚而下,薄唇上的齿印再度重添上一道血痕,他咬紧牙,从齿缝间深吸了一口气,手腕颤抖着一挥,再一刀插了下来!

    深彻的绝痛灭顶而来,尖刀拔出,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泉,冯杰咬着唇一声闷闷的痛哼,眼前几不能见物,整个人登时摇摇欲坠,却死撑着不肯跌倒,老大说了,要死出去再死,三刀没插完,他没有倒下的权利。

    挂着一颗凄凉的清泪,他抬起哆嗦不停的手臂现次举起刀来。

    “住手!住手!!”暴怒的喝叫从人群后方传来。

    “砰!”的一声,叶诚一拳打在一个拦他的执事的面上。

    “秦朗!”叶诚双目通红的瞪住无动于衷的檀眸,这个他认识了近二十年的人是何时变得如此的残忍和冷酷的?不知不觉中,他紧握的两手青筋暴起,齿缝间吐出的字句如吞沙般喑哑艰难,“秦老大!你听好了:你如何教训你黑帮的兄弟我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但现在,此时此刻,若阿杰这一刀再刺下去,你我,就再不是兄弟!”

    “诚、诚哥……”冯杰带着绝望的呜咽低低的叫了一声。

    秦朗缓缓移过目光,深邃的眸中仿佛划过一道裂痕,但叶诚牢牢的看住他毫不退缩,堂上堂下,人人屏息,只留这一对即将反目的兄弟在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中隔空对峙。

    半晌之后,秦朗默然点了点头,移开目光,举步走到冯杰身前。

    “把刀给我。”

    “老大……”冯杰低头看着手中颤动的匕首,不敢相信的迟疑着。

    秦朗缓缓伸出手,俯身向前,慢慢将匕首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堂上堂下齐齐松了一口气,许凤邻如释重负的转头看着神色仍惊疑不定的舒同。

    “老大!”冯杰仿佛死里逃生般的一声抽泣。老大终于肯饶过他了吗?

    秦朗一言不发的走到香案后站定,右手横过刀身,举到齐眉处,看了看刀刃上的血痕,然后轻轻抬起左手,在一众人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握住了刀身,右手缓缓用力,慢慢的将刀拉出掌心,一股鲜血扑簌簌滴落在下方的香火上,激起一阵浓烟,香头明明灭灭的闪动起来,映得他幽深的檀眸忽暗忽亮。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住叶诚,坚毅的面庞上绽出苍凉的一笑:“秦朗一生在乎的不多,唯兄弟二字最难割舍!既然这样……”他缓缓倒提起右手中的尖刀,右腿轻抬,在堂下一片惊呼声中猛然一刀刺落!

    “老大!”“不要!”舒同和冯杰同声惊叫。

    刀锋隔着裤子穿透大腿外侧的肌肉,直没至柄,鲜血自明亮的刀尖滴落下来,溅射在地砖上,敲出一片嘀嗒嗒的轻响。

    “你!”叶诚惊怒交集,心颤的用手指住他,“你简直……混蛋!!!”

    “这一刀……秦朗便代冯爷受了。”秦朗平静的看着堂下,右手用力一拔,将匕首从腿上抽出来,鲜血泉涌般顺着刀口溢出,鬓边的汗滴也随之落下,众人张开的嘴巴尚来不及合拢,他已手起刀落,第二刀紧跟着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堂下惊叫声此起彼伏,秦朗手握刀柄,神色不变的抬眼缓缓扫视众人:“这一刀,算是秦朗向众位兄弟赔罪,为今日纵容外人擅入,扰乱刑堂的不该!”

    “老大……”舒同又愧又痛,竟然逼得老大流血赔罪,他真是无能至极。

    小睿一旁早看傻了眼,那可是肉啊,真能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就往上扎!想不到这个姓秦的还挺……Man的?

    秦朗再次拔出刀来,流血的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平搭住刀身,缓缓抹去刃上鲜红的血色,然后轻拉起衣衫的下摆,低头深深看住冯杰。

    “不要……不要……”冯杰流着泪颤抖的摇头,“老大……别……求你……”

    秦朗微微摇头,闭了闭酸涩的眸子,然后猛地睁开眼来,右手决然的挥刀割下衣襟,扬手抛落:“今日与你割袍断义,从此你我兄弟,恩断义绝!只愿他日江湖,永不再见!”

    “啊……”一声野兽垂毙般的悲嘶响彻刑堂,衣襟飘落在眼前,划过明灭不定的香火,冯杰仰着一双模糊的泪眼,只看到那幽深的星眸中一片苍茫的霜色……

    作者有话要说:阿杰终于扔出去了,呼,世界清静了……

    都要留言啊,不留言以后不让阿杰回来,嗯嗯,或者,留言不够多俺就不打小睿!

    明天俺休息,要陪妈妈,没文,大家表等。

    什么?后天?哦,后天的事,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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