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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溯游从之 章四十九 惑

    心脏忽然空了一拍,东方不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说谁?    谁一夜白头?    谁差点死了?    ——乔易?    怎么可能!    “义姐?”阿堂艰难地扶着山壁站了起来,娇生惯养的手指紧紧扣进山石的泥缝里,“你说——太傅当年便是为他所害?!”    “不是他还能是谁?!”半夏撕心裂肺、语无伦次地大声哭喊着,“我原以为公子相信你是对的!我原本也以为你真的会来!结果呢?结果呢?!——公子不眠不休等了你一昼一夜,你倒好,为什么派杨莲亭那贱人来?!为什么要让公子失望伤心?!”    ——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谁?!    东方不败的心忽然剧烈地摇摆起来,他几乎都听到了心房之上那层坚冰的破裂声,然而还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她错了,是她错了,是乔易错了,不是你错了!你没错……    “我没错……”东方不败喃喃地说着,“是他设下的陷阱——”    ——是他想要杀我啊……    ——是他想要杀我啊!    一抹红光泛上东方不败的眼底……    “糟了!他心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大开杀戒!”风清扬迅速解开半夏的穴道,护着她与阿堂往后退,“半夏丫头!小师弟难道就让你一个人来么?他在的话,倒还……”    “别说了!”一滴泪水从半夏眼角流下,“您也知道,大人、大人自从十年前与此人一战之后,就一直没能痊愈,后来又中了宵小的寒毒……前不久又操劳国事染上了风寒,现在病重得根本下不了床,只能在府中修养……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甘草倒是带了人正往这儿赶来——可看样子,都不够这魔头杀的!”    ‘什么叫与我一战没能痊愈?’    ‘什么叫中了宵小的寒毒……?’    ‘什么叫操劳国事染了风寒……?!’    ‘什么叫病重得下不了床!’    ——怎么可能!    “当年……”东方不败忽然抬起手,盖在眼睛上,遮住那刺目的阳光,“……当年,我在他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怎么可能重伤他……?他那般武艺心机,又怎么会中了宵小的寒毒?他自己医术那么高明,怎么可能因为风寒下不了床?!”    “半夏,你编谎,也得有度啊。”东方不败轻轻地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莫名的悲怆和决绝,“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为他的事——乱了心?”    话音未落,他便并指为锋,意图刺向半夏的喉咙!    “就算她骗你我也不可能骗你!”正在此时,阿堂忽然大叫起来,“你好好想想!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骗你!没骗过你!我跟你说过,我想找先天高手就是为了给太傅治病!我也跟田伯光这样说过的!!我在杭州特意去找那个什么云三,也是为了这个!太傅是真的受伤了啊!你为甚不信?你为甚要否认呢?!”    “云三……”一声惊呼从风清扬口中脱出,“难道是他?难道他还活着?!”    “是啊,他还活着!”他们身后,忽而传来了甘草的声音,半夏回头一看,却见甘草带了十八个人正冲这边奔来。    “风前辈的剑,晚辈也从云教主那里取来了!”    空中疾风一窜,风清扬不由抬手,恰恰接住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展开来,正是那柄刻了“华山风清扬”五字的佩剑!    “他竟然活着……他果然还活着……”风清扬苦笑一声,拔剑出鞘,“那我这些年又是在干什么?!”    青白的剑气映在他的脸上,竟去了几分金纸颜色,让他显得与之前判若两人,曾经笑傲江湖的华山剑宗第一人确乎又重归于世了!    “既然他还活着,那末——”风清扬冲低着头不知神色如何的东方不败道,“我的那什么不再当真动手的狗屁誓言,也无甚意思了。”    甘草点点头,手一挥,身后那十几个属下也都架起了剑与弩,只是碍着山道狭小,有几人不得已列在山道的另一面伺机而动。    “他真受伤了……?”    东方不败忽然抬起头,看向愤愤的阿堂,用一种极其茫然的口吻问着:    “他当真……伤得……那样重……?”    “骗你做甚!”    “怎么可能……”东方不败摇了摇头,不信道,“我都打不过他,谁能伤得了他?”    “……那可说不准,”风清扬看着东方不败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收剑还鞘,叹息道,“若真的与我想的一样,倒也说得通了。”    “……什么?”东方不败蓦地转向风清扬,眼睛通红,却没了一丝杀气——他的杀气,竟在方才阿堂和半夏那番颠来倒去的话中,崩坍得不剩分毫。    “半夏刚才说,你用的是《北冥神功》……”风清扬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想的没错,那的确就是北冥神功了。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    “——但是,十有,我那笨师弟的内力……    “——是被他自己转嫁到了你的身上!”    ……    这一番话,说得虽然轻,但是却又无比的重,砸在诸人心上,俱是一道惊雷。    “公子怎么可能把内力传给魔教的教主?!”    半夏张了张口,想要说“不可能”三字,却又说不出来——真要论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两人之间的渊源与纠葛。可能——或者也是有可能的……    她与甘草对视了一眼,俱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东方不败嘴唇颤抖了一下,夸张地笑起来,“哈,风清扬,你傻了么?他费尽心机要铲除我教……没理由、这么做……”    “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阿堂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面色晦明不定的东方不败,又看了看沉吟不语的半夏,不安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义姐?他真的就是那个东方不败……”    “怎么?”    “莫七……茯苓说……当年——”阿堂向面色苍白的东方不败投去复杂一眼,“当年太傅就是因为这个人,才迟迟不愿回朝……真是这样?”    半夏与东方不败俱是一愣。    东方不败听得阿堂此言,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能”三字。    然而半夏却想起了自己与公子在城门外苦等的那一昼一夜——她知道,那时候,公子做的是归隐的准备……只是,后来,那个人没有来而已。    良久,她才哆嗦着嘴唇,攥着袖口点了点头。    “真的是因为你啊!”阿堂扶着甘草,站直了身子,“你口口声声说太傅要铲除你们魔教!那你倒是说说,太傅这些年对你们做了什么?他已经十年不问江湖事了啊!”    东方不败的心,忽然有些慌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遗落了什么东西,他也知道,这些人说的不可能都是谎言……然而,执念已深,怨缘已久,怎可能被旁人这样轻易地祓除?!    他体内的葵花阳炎又转了起来,与那另一股气劲冲撞在一起,震得经脉生疼,却奇异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轻笑了一声,斜挑眉梢,环视了一圈对面那些或迷茫或愤怒或了悟的面孔,斜睨着风清扬手中的佩剑,缓声道:“若他果真不问江湖事,何必去找我教的前教主,何必大费周折来寻风清扬呢?”    “这……”半夏等人不由语塞——她们怎么能知道、东方不败怎么能知道——那个人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劝服风清扬离开华山,不给他传授令狐冲“独孤九剑”之机,以改东方不败将死之局?!    没有一个人知道乔易的想法。    他藏得太深了。    “你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风清扬忽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沉寂,“无论是你们之间的事儿,还是《北冥神功》——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呢?”    “……问‘他’?”    东方不败心脏猛然一跳,撞得他前肋生疼。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指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你在动摇。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东方不败死死地攥紧拳头,将自己的颤抖捏在手心、缩在袖里。    他缓缓地抬起头,一步一步地从风清扬、阿堂、半夏和甘草的身边走过。他嘴角牵起一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勉强的笑,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辈子,我东方不败都不想再见到他。”    山壁回响间,他没听到,在弯道的另一面,有个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后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作揖作揖~    ——————    预告:    下章是个过渡,会比较短。    剧情从下下章开始转向以京城为核心的新阶段。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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