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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溯游从之 章四十七 华山

    时近黄昏。    官道上,一辆轻便的二轮马车正一路疾驰西行。急促的蹄声,在每一刹交替间,都伴着激扬起的黄沙和碎石。    马车的车轮紧紧地跟着骏马的脚步,然而却因为速度过快而战栗得让人心惊。    “师、师父,你、您把刀拿稳、稳点儿啊!”    阿堂吸着气,干笑着看着脖子上横着的那片稳稳的寒刃,竭力向后仰着头,脖子和颈椎都紧紧地压在了车厢的木板上了,“徒儿、徒儿跟那个劳什子的隆盛行,真的没半个铜板的关系!真的真的!”    东方不败冷笑了一声,刀刃又在阿堂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血痕,“本座平生最恨说谎之人。你说话前,可想好了!”    阿堂痛得龇牙,心道这个便宜师父怎么忽然问起隆盛行的事儿来了?本公子除了那本册子,也没带什么跟隆盛行有关的东西啊……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簿册。    他摸了个空。    “你找这个?”东方不败冷哼一声,甩手将那本册子摔到阿堂的脸上,“隆盛行的暗铺?嗯?”    “啊!”阿堂连忙抓住那个册子,重新塞回衣服里,装傻道,“是啊,师父你看出来了啊……其实我就是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才被隆盛行追杀的。”    “追杀?若真是为了这个册子,甘草在找到你的那一刻就应当先取了这个册子!那为何它现在仍在你的身上?为何我带走你的时候,甘草反倒像是要从我手中救下你?哼,你还不说实话么!”    “……”阿堂一愣,被东方不败话中透出的信息给惊呆了。    他却是不知,三天前他酒醉之后,甘草派人将他悄悄藏进马车,准备连夜奔赴京城。却不料,正在他们亮出令牌,准备趁夜开启城门离开杭州的时候,东方不败却身着红衣,鬼魅一般地挡在了车前,打伤了包括甘草在内的一众侍卫不提,还顺手驾走了阿堂所在的马车。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番问话。    ——这么说,是甘草先找到了我?是太傅让他来带我回京城的么?!    阿堂砸了一下嘴——酒味儿已经消散干净了,然而他口中还残余着一股已经很淡了的香甜味道……    ——是太傅亲制的“华胥散”?不错,是那几个家伙最喜欢用的东西……    原来,阿堂失眠的时候,没少吃过太傅制的安神药“华胥引”,所以印象很深。而这个“华胥散”是“华胥引”药效的十倍有余,一小包就能让人睡上三天三夜,已算得上是范畴。    ——那末,果然是甘草找来了?    ——可是……    ——为什么便宜师父也知道甘草的名字?甘草用的不是“甘奕”这个化名么!    ——对了,他之前还问我太傅的事儿……    ——看来他跟隆盛行可有大过节啊……不妙不妙……    ——何况,他竟然能从甘草的保护下把我弄出来,武功当真不可小觑,我需得再小心些!    阿堂想了想,不急反笑,手指轻轻搭在了刀刃上,笑眯眯地说道:“师父,您与隆盛行也有过节罢?老实说,徒儿我躲着隆盛行是真,隆盛行想活捉我也是真,我和您的立场并不矛盾,这都是个误会啊。”他笑容清浅,让人辨不出真假、分不清虚实、摸不透深浅,却带着和煦坦然的气息,与平常嘻哈天真的他,判若两人。    东方不败看着忽然改变的阿堂,心头涌上一线似曾相识之感。    “你与隆盛行的关系,不说也罢。”东方不败闭了闭眼,撤下了刀子,“但你一日不说,我便一日不能教你武功,也不能轻易让你离开。”    “这是为何?”阿堂一头雾水地看着东方不败,心想,这一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武功没学到不说,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东方不败却不搭理他,只提拎着他的后领子,走下不知什么时候已停靠在了驿站门口的马车。    “这儿是哪儿?”阿堂刚刚被东方不败点了穴,脖子压根动不了,只好勉强地转动着眼珠。    “凤阳府的宿州城。”    “宿州!这才几天,怎么就到宿州了啊!这儿跟杭州可至少有百里啊!”他震惊地看着东方不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师父!唉哟……”    “聒噪。”东方不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顺手给他点上了哑穴,转身对半道上招来的车夫说道,“速速换马。明晨卯时之前务必赶至商丘。”    ……    五日后。    二月的最末一天。    华山清冷的空气里开始带上了清明的味道。    因为长途颠簸而显得破破烂烂的马车,终于碾着一路零落的杏花,停在了华山脚下。    “客官,到华山了。”疲惫的车夫跳下马车,抹了把汗,将车帘卷起。    “华山?”睡眼朦胧的阿堂被东方不败一脚踢下马车,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片陌生的山岳。    “是啊,小公子,这里是后山。”车夫小心地瞥了眼那个面无表情的红衣人,大着胆子拉阿堂站了起来,“客官,您确定是这里么?后山太险了,根本没路啊!”    东方不败嗤笑一声,甩给车夫二两银子,“拿好你的银子便是。”    言罢,他红袖一拂,便将阿堂的领子拎起来,带着他向后山跃去。不过一二十息之间,便脱开了车夫的视野,消失在了后山小径的陡极峻壁之间。    正如车夫所言——华山之险,五岳之最,而后山绝经无疑更是险中之险,竟有大半无路可行,非得借着轻功攀援而上不可。    饶是东方不败这般武功高强之人,在不熟悉地理的情况之下,带着阿堂这个累赘,也整整花了三个时辰才攀到华山中峰绝顶。    而阿堂就惨了,被东方不败提着领子拎来拎去不说,有时候还会被抛来抛去——那真是比忍受太傅训斥还要数百倍的事情——待东方不败松开拎着他领子的手,他便彻底崩溃,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时已过午,日头渐渐偏离了中天,将东方不败的影子拉得长了一些。    东方不败站在悬崖边,俯瞰着林立的山峰,如何也猜不出哪一座才是云三让他去找的。    他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那个浑身是谜的便宜徒儿:    “乖徒儿,你可知玉女峰是哪一座么?”    ——玉女峰?我怎么听说玉女峰就是华山中峰的称谓?    阿堂眼珠子转了转,又想:‘他找玉女峰作甚?不过,看他这两天行事越发邪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这些天他待我竟如同看管囚犯一般,本公子可不乐意告诉他。不但不告诉他,还得见机逃跑才是……’    阿堂主意已定,于是干笑一声,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艰难地站了起来,“我只知道华山是因为有东西南北中五峰环峙、形若莲花才被得名华山的……玉女峰嘛,估计是华山旁系的哪个小山峰?师父这么想去,难道是因为那里风景独好?”他眼光不老实地一闪,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倒是认识华山派一人,没准儿能请他带路呢……玉女峰难寻,可是华山派也算是五岳剑派之一,门大户大的,该当好找许多?”    “小堂儿莫要在本座面前耍什么花招。”东方不败浅笑着拍拍阿堂的肩膀,“本座在,便是华山派一齐上阵,也是没有用的。”    那洞悉一切的笑容让阿堂心中一寒,无端端想念起远在京城的太傅——“江湖险恶”这四个字,他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其中意思。    “你到底与隆盛行有什么恩怨?”阿堂抬起眼眸,疑惑地看着东方不败,“你明明是江湖人,为何会与一个商行有所牵扯?为何不让我走?”    “隆盛行就与江湖没有牵扯了么?”    东方不败掀了掀眼皮,拂袖往前山走去,“不过,你说的倒也在理。早知后山有这般大,方才就应该走前山的路,先去华山派寻个人来问问。”    “喂,什么叫隆盛行与江湖有牵扯啊!明明太……”明明太傅都十年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等等,十年……?    ——莫非是十年前的恩怨?!那个时候甘草那家伙的确还是叫甘草没错……    “……如果真记了这么久的仇,那绝对是小肚鸡肠……”阿堂嘟嘟囔囔着,快步追上东方不败,“喂,等等我!你不拎着我飞来飞去了么?”    “我看前面山路还算平坦,”东方不败淡淡地瞥了一眼阿堂,“你那个什么步法倒是也堪一用。”说罢,他就运起轻功,向下山的小径掠去。他倒不担心阿堂趁机溜走——自古华山一条路,阿堂想要下山,从后山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必然只能老实地跟在后面。    “喂!什么‘什么步法’!本公子这个叫做凌波微步!”    阿堂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用起凌波微步——这凌波微步虽然不能让他飞檐走壁,但是在较为平坦之地,却算是上乘轻功。    转过两个弯路,前面那道红影忽然停了下来,阿堂也顿住脚步,却发现前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崖壁处还有个大洞。只是这里景致却与华山的草木清华大相径庭,竟是光秃秃的片草不生,除了一个幽深深的大洞之外,什么都没有。    东方不败望着那山洞轻声自语: “难道会是这里?”    “你说什么这里?这里有什么?宝藏么?”阿堂皱着眉往那山洞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往后退了几步,心想,若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藏有什么宝藏倒也说得过去。    “宝藏?”东方不败嗤笑一声,探身进洞,“本座是受人之托,顺便来祭奠一下我教十长老的尸骨的。”他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带着些回响,显得空悠悠的。    ——十长老?尸骨?在华山?    阿堂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还不知道东方不败的门派背景,但他多少知道华山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那什么“十长老”会死在华山,说不得便是什么邪道的妖人——邪道的妖人……?这倒跟诡异行事、正邪不辩的便宜师父挺相称!    他转了转眼睛,看了看面前还算可以走的山道,心思急转:他说的没错,凌波微步在这里倒是可以用上一用……我若是趁他进洞的时候逃下山,他也未必捉得到我……若是能找到令狐大哥,就又多了一层保障——至少他能帮我传信给太傅!    正在此时,山洞里传来了东方不败的叹息声:“璇玑洞竟不是这里么……这儿也不是常有人住的模样,想必风清扬也不在此处……”    ——糟了,不是这儿!他恐怕就要出来了!    阿堂心头一跳:    ‘要逃跑就得趁现在!’    阿堂跺了跺脚,一个急转身,咬牙向山下跑去——这个时候,他也无心惧怕山道一侧的万丈悬崖了!    “哦?竟逃了么?”东方不败走出山洞,看着那个慌忙逃窜的身影,轻轻一笑,也不追赶,只伸出纤长的玉手,弯下腰,捡了一粒圆润的小石子,扣指一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空中疾影一闪,再听“啪”的一声,已逃到山径第三个弯处的阿堂竟晃了晃,跌倒在了地上——眼见得,是腿骨折了。    “你***!”阿堂痛得抱住脚跌坐在山路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袭恐怖的红衣悠哉哉地越来越近,只盼着令狐冲或者别的什么人能来救他一把。    “不走了么?”东方不败明知故问地笑着,挑眉看着阿堂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往后面挪着,“小心些,悬崖在你后面。”    “啊?!”阿堂心头一跳,回头看去,果然,再挪半寸,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看着渐渐逼近的东方不败,心中一凉,只觉得这个便宜师父简直就是个罗刹!那俊秀的面容此时也跟青面獠牙的夜叉无异!    更惊险的是,就在此时,撑着他身子的右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因为长期缺乏锻炼以及紧张下的剧烈收缩而产生了痉挛!    ——他***!    ——竟然在这种时候抽筋儿!!    阿堂摇晃了一下,刹那间失去了重心,差点儿没真的一头栽下悬崖。    “小樘!!”一声尖叫划破悬崖沉闷骇人的空气,在山壁间震荡回响起来。    “小樘!小樘小心啊!”    “义姐?!”阿堂听出那个声音,不由惊叫一声,强忍着畏高的恐惧,向下面看去,却见在近三百丈的悬崖之下,一个鹅黄色的影子正拔地而起,飞速地向岩壁攀援而来!    那个宛若桂花瓣一样的柔弱影子——不是五年前被他母后收为义女的半夏又是谁呢?!    他心头一松,连忙冲着下面大喊:“义姐!快救我啊!”    “救?怎么救?”东方不败反手再次扣住一粒石子,向阿堂后心弹去——力道虽不至于让他重伤,然而却免不了让他昏迷外加受一些皮肉之苦。    “噗!”“咔嚓!”    石子被人在半空拦下。    “哦?”    东方不败意外地看着跌落在地的石子以及阿堂脚边断成两截的松枝——是谁?    他眯了眯眼睛,狐疑地向弯道处看去。    “嗒、嗒、嗒……”    不慌不忙的木屐声平淡地从弯道的另一侧向这边趋近。    转过山石,那人穿着一袭灰扑扑的青衫,稳当当地挡在了目瞪口呆的阿堂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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