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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7

    就这样,凌康夫妻凌励方楠夫妻间,呜呜泱泱,说得说不得的,斗了好几年。到方楠把孩子打掉,凌家人是真伤心了,那次,文娟和凌康很想说,阿励,离吧。可看看阿励对方楠虽说冷淡,但仍悉心照顾周到的样子,又觉得算了,忍吧。文娟告诉简明,“说起来,和你大哥以前都没觉得自己算是好耐性的人,经过一个方楠,我们也算是被磨出来了。”

    方楠打掉孩子后,凌康夫妻逾越“不掺和”原则,文娟主动找方楠谈,并非责备,动之以情,规劝,“我们不愿意认为,你和凌励的婚姻,是建立在你贪图钱这个基础上的,事实上,一个女人若对一个男人没感情,光为钱,怎么也不可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方楠,别让自己的心,被其他没那么重要的东西蒙蔽了,阿励是个难得的好丈夫,失去他是你的损失。”除却柔软的规劝,文娟也有硬朗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清楚,以阿励的条件,想找个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难。方楠啊,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是不愿意完成他这个心愿,总有其他更合适的人愿意帮他完成这个心愿。阿励和你也都不年轻了,经不起浪费和折腾,这事儿,你们得好好商量。”当时,方楠强笑,“好的,大嫂,我会考虑。”-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此后,方楠倒是没再闹腾过,可她又安静的让凌励身心寂寞,现在想,方楠那时的安静,或者也是一种计策,她并非自省,只是再寻找另外更合适的对象,然后,心安理得,给凌励戴上顶绿帽子。她先提出的离婚,六年夫妻,就这么走到头。方楠与凌励相识这八年,令凌康夫妻,无数唏嘘,总想着,方楠若对凌励没点情谊,怎么也不可能与他一起那么久,一个女人一生中,有几个八年呢?可若说她是有情谊的,她的言辞行为,又总让人失望,寒心。文娟总结,想起她就觉得累。

    想不到,一个让别人累,或者她自己也觉得累的方楠,身上竟藏着这样的往事。现在,她的故事,简明也知道了,该把这些告诉阿励吗?文娟经验之谈,负担秘密的日子,不算开心,如果简明愿意对凌励和盘托出,她和凌康没意见。不过,简明的选择是这样,和凌康夫妻和仲恒一起,做个守口如瓶的人,守着阿励。

    于是,千面女郎一样的方楠身上,那些不为凌励所知的一切,还是静静卧于时间海的深深海底。简明与凌励之间,日子不变,上班下班,照顾冬冬,陪伴哥嫂,每晚七点,凌励依然准时收看体育新闻。睡觉前,他们会把自己这一天的经历,跟对方聊聊:

    象马上要拍婚纱照,但简明担忧自己的皮肤不够好腰还不够细啦;

    象凌励在房屋产权证上把简明的名字加进去,这两天要找时间去办手续啦;

    还有简明接下来的那个客户,有钱人,要求不同凡响的高,家里装修的家具和厨卫设备,一下子要全用意大利的,一下子要全用日本的,一下子还要混合风,又用日本又用意大利的,简明他们的设计是改了又改,最惨的还是工人们,也一起跟着改,那是装修哦,房子刨的乱七八糟……

    那象凌励呢,本来这个月,他应该参加援助灾区的医疗队的,既然这个月要办酒举行结婚仪式,只好唐雅妍去了;

    噢噢噢,最大的好消息应该是新住院大楼终于建好,这几天,他都在新楼忙设备安装和装修等等非常细致的工作,再过段日子,他们内科就可以从那栋旧楼里搬出来到新建好的大楼,彻底由敌占区开进解放区,不过,念及要离开工作了那么多年,又旧又破的旧楼,还很舍不得。

    简明因此道,“我们家也快重装修好了,马上要搬回去,我很舍不得离开大哥大嫂。”

    凌励很痛快,“那就在这儿住吧,大哥大嫂巴不得呢,正好天天逗冬冬这个大玩具,冬冬更开心,省得天天为后院那几条大狗小狗牵肠挂肚的。”

    简明接口,“搬过来天天逗狗,作业都不会好好写了。”

    凌励笑,“你知道就好。”

    简明佯作无事,“对了,大嫂连我们家防盗门都帮忙换掉,新钥匙我们得放大嫂这儿一把,有啥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凌励自是无异议,“可以。”

    “以前咱家的钥匙好像没放大嫂这儿吧。”

    “那会儿不是方楠不答应嘛。”

    “哦,”简明挠头,“那咱家旧钥匙是不是丢了一把?旧门还好好的,有个工人想要,我答应连钥匙给人家,数来数去少一把,算了,还是让他回去换个锁吧,少把钥匙也怪不安全的。”

    凌励才想起来,“哟,方楠那儿的钥匙我没收回来。”见简明瞪他,忙解释,“当时是疏忽,后来想起来,觉得人家明摆着绝对不会再回来,巴巴的要钥匙显得特小气,再后来光惦着你,这事儿更忘得死死的……”在简明的目光下,越说声越小,那个心虚气短啊。

    简明揶揄,“我咋觉得你是巴望着人家哪天拿钥匙开门,半夜悄没声偷偷出现在你床上,给你个大惊喜呢?”

    凌励喊冤,“哪有那事儿,你明知道我睡觉栓门闩的,有钥匙也进不来。”

    简明大发娇嗔,“看你就是故意的,也不早说,我在家住恁长时间,你都不担心我怕不怕,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简明可从没如此指责过凌励,即使是开玩笑,今天多数是真恼了,凌励赶紧把老婆抱怀里,落力安抚,“真没有,我跟你说……”

    简明听着凌励一通碎碎念完,加大点马力,“最近有去看方楠吗?她怎么样?”

    “这几天没怎么去看,”本就对老婆言无不尽的凌励,为消除简明心头的那点不安全和不愉快感,细细报备。

    方楠这一期化疗疗程结束了,在家休息几天,会回来做检查,看看化疗期的疗效如何。不过前些天有给凌励电话,说来月事,很难受,头晕眼花,家里没人照顾她,不情之请,问凌励能不能去照顾她一会儿?凌励推搪有恨重要的事情在忙,方楠继续不情之请,那能不能帮忙买女士用品给她,家里断货了。凌励最怕方楠这些逾越本分的不情之请,他处理这些不情之请的方式,就是手机给未来侄儿媳妇,“钱太太再来电话问什么事情,你帮忙处理一下。”然后去忙自己的。米粒儿的处理手段常常有效永不落空,给钱太太网购了女士用品,让快递送去。在这段时间,米粒儿帮凌励处理过很多类似事件,半夜出诊看钱太太的胃痛,还半夜给衣着暴露的钱太太送过面包,包括在某些时候帮钱太太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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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明虚虚实实试探过后,告诉大嫂,事情大概就是如她推测的那样,方楠离婚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还钥匙,而凌励没有追讨,这给了她机会,能自由出入原来的这个家。而她用了一点点伎俩,在简明面前,造成某种似乎与凌励旧情复燃的“事实”,希望简明意气用事,离开凌励,不过未能如愿。

    “看起来,这一桩,也得瞒着阿励啰?”文娟问。

    “等她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这个过程应该够难受了,阿励知道她来闹事,多数会生气,不再见她,那她的日子不是更难过?”简明心平气静,“我现在什么都有,虽然不够百分百健康,但比起方楠来,我实在太幸福了。幸运的人,应该对别人的不幸多点体谅,才不会乐极生悲……”

    再搬回凌励的房子的晚上,凌励和简明一起收拾好,洗漱完,在崭新大床上躺着。

    简明念叨,“你以前那张床也新买没多久,唉,当二手卖可惜了的,不过大嫂对我们真好……”

    凌励没应简明,剥开一粒巧克力塞嘴里。

    这哪是医生的习惯?简明提醒,“你已经刷过牙了。”

    “我知道,”凌励嚼他的巧克力,咂巴咂巴,“醇黑口味,你最喜欢。”然后莫名其妙的造句,“新床,为了风水,今晚最好给床开个刃

    简明没听懂,“开什么?”

    “开刃。”!

    简明无力,“这是床,不是刀。”

    “啧,你这人吧,有时特没劲,就爱在没必要地方较真,这就一比喻,一形容,懂不?”凌励胡乱做个手势,胡乱强调,“比喻和形容。”

    简明牙痛的感觉,屁咧,牵强附会!

    凌励根本不计较简明眼神里的那一点点不解加“不屑”,带着巧克力香味的唇轻轻碰简明,很有劲的,“怎么样?香不香?”

    “唔,香。”本来就对醇黑巧克力毫无招架之力的简明,受不住诱惑,认认真真,带点贪婪需索的方式,吮老公的唇上的那一点点巧克力的味儿。本就目的明确才在睡前嗑一粒糖果的凌励哪堪如此撩拨,自然一触即发,越吻越深,深到身体里情潮涌动,衣服麻溜退去,凌励把简明拉起来按坐在身上,一手扣紧她娇躯,一手托住她嫩汪汪的臀瓣,助她在自己身上套弄扭动,直至她掐住自己肩头的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在她无声的柔软火热,紧窒纠缠中,他们互相释放自己,凌励这才喘息着告诉简明,“这就叫开刃了。”简明呵呵笑,他们的呼吸里,都带着醉人的巧克力香,简明再吻凌励,娇嗲,“好吃,我还要……”

    请过婚假,收拾心情,整理屋子,准备当新娘。

    简明把自己的,凌励的衣物,一件件挂好在衣橱里。忙碌中,那个念头突如其来,“如果那天,方楠她假装出来的状况,真的发生了,自己会怎么办?如果,象曾经失去过的那样,再失去一次会怎么办?”

    当然可想而知,一定是不好受的。失望,难过,痛苦,仿佛生不如死,寂寞如影随形,但是,简明笑,也一定会担得起,人生于世,有什么过不去的关呢?

    如果再一次失去,她仍然会记得凌励这个男人,她会永远眷恋和相信,曾经,内科住院楼那条走廊上,那个医生的理念,“如果我们不能摆脱慢性病,与其敌视它怨恨它,不如了解它,善待它,终究会发现,可能它比我们的家人朋友更忠诚,它不会背叛,不会嫌弃,不会抛弃,还会鞭策我们,让我们不要随意消沉颓废随意放弃,与病相伴,这一生将永远有事可做,很难寂寞。所以,我们今后的生命里,要不断努力,与它心平气和,相依为命……”

    是啊是啊,我还有我的病,简明将最后一件衣物挂好,对自己说,什么都不用怕,最终,这个世界上,与我们生死与共,相依为命的,可能不是亲人,不是爱人,不是儿女,只是我们身上的疾病,她会心平气和,与之相依为病

    重新装修过的房间,格局没变,就是稍有调整,重刷过壁纸换过灯饰,让厨房浴室使用的更合理些,不过文娟将很多家具和设备都换掉,浴缸,马桶,镜子,洗脸台,厨房的橱柜和一些家电设备,当然包括沙发,尤其,那只方楠坐着看上去显得闲适舒服的懒骨头沙发。

    能用那样慵懒自在的方式坐在那个位置,想必,几乎是一种日久积累的习惯。无论如何,方楠在这个地方,生活过六年。简明望着曾经放置懒骨头沙发,现在空荡荡的地板,想起的是自己与罗世哲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家。

    记得他们家餐桌旁,有两张椅子的距离总是显得很近,那是她和罗世哲一起因冬冬上哪个幼儿园而意见上有分歧时,将餐桌旁两个椅子拉近,坐下一起讨论。之后,两张椅子就那样摆着了。初时只是无意,有一天,简明想把椅子放放好,随即想起他们那天一起,谈到他们的未来,和孩子的未来时,发自心底的快乐,和愉悦温馨的氛围,很舍不得把那两张椅子移动,于是,那两张椅子,便以那种状态存在,直到简明搬出那个家之前。等苏曼再搬进去罗世哲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大装修,简明再回去她曾经的家,物换人非。

    不由自主,在地板上坐下,曾经放置方楠那只懒骨头沙发的位置,简明眼圈发热,她现在能理解到苏曼,不能不用这样的方式覆盖过去,可原来,那些岁月的刻痕,用尽力气,也覆盖不掉。简明也能理解到方楠,回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用惯有的方式,坐在熟悉的位置,可过去的一切,用尽手段,也找不回来。独自坐在地板上,简明莫名哭泣,她不是有意的,明明,现在的自己很幸福,可是却被一种悲怆的情绪击中,就那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不可遏制。这是一个人独处的妙处,不用隐蔽和伪装,可以随意用自己的方式来悲哀,这样的孤独中,阴暗被放逐,影子雀跃。

    简明哭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催促,才忙擦干眼泪接听,想曹操,曹操到,竟是苏曼,要求,“简明,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好,”简明答应,“哪里见?”

    一家咖啡馆,简明等苏曼。苏曼出现,衣着简单随性,不比从前的刻板华丽,倒显出几分让简明眼前一亮的潇洒干练,坐下,要了咖啡点心,苏曼也不客气,先享用起来,与往日的矜持行为大相庭径。见简明面有惊异,见简明面有惊异,道,“别见怪,我忙好几天,没时间好好吃东西,等等还要赶飞机把我妈送到新西兰我哥那儿,飞机餐太难吃,当然要在上机前好好慰劳自己。”

    “你妈妈要去你哥那儿散散心吗?”简明闲聊,顺便拒绝苏曼递过来的点心,“我就不要了,你看我喝的是不加糖的果汁。”

    苏曼也就随意,“那好,我都吃了。”仔细瞅瞅简明,“越来越漂亮,气色这么好,哪里象病人?”

    简明笑笑,也仔细看看苏曼,“和上次见比,你倒是瘦多了。”简明说的上次见,并非中秋节晚上,在去罗世哲那儿的楼梯上与苏曼的匆匆擦肩而过,而是冬冬还在医院时候。

    苏曼自嘲,“现在流行我这种超薄纯平的骨感美人儿,我以前还总闹着减肥,现在不用忙了。”喝一大口热咖啡道,“我妈其实她一向不喜欢国外,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被我气得,没办法,才去我哥那儿。”

    简明记得苏家上下最疼二小姐苏曼,以为苏曼玩笑,也就随口道,“当然是因为惦着你哥才去新西兰小住段时间,哪会真跟你生气?她一向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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