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
在去那顿五人晚餐之前的早上,简明有跟文娟报备过,可以准备哪些蔬果菜肉之类,并订了条新鲜的石斑送去凌府，总之,简明自认准备的非常完美了。下午,她抱着花店送来的一大捧花,上了仲恒少爷的车。还是少爷亲自下来给开车门，殷勤照顾备至,同事保安注目礼下，简明真的肉紧到死啊。
凌少的状态与简明两极呈现,他简直松大发了，打量简明的白真丝衬衫和黑雪纺半裙,赞美，“很少见女生穿的跟修女似的，还这么漂亮。”
真不象平时的少爷，今天咋轻佻了呢？简明很应付，“是花漂亮，今天花店新到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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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少道，“嗯，绣球花，二叔一准儿喜欢。”
“原来要请的亲戚是你二叔和二婶啊，”简明嘀咕，“倒是听说凌先生有个弟弟，可一直都没见过。”
对简明的自言自语，仲恒给的反应是这样，“亏得你很少跟人瞎八卦。”
简明一时没明白少爷何意，就傻乎乎，“哈？”
对“哈？”的反应，仲恒又是这样，“我二叔人可好了。”
这少爷，让简明已不求答对如流，但求安全无过，继续应付，“你二叔家孩子多大了？公子还是小公主？”
“没孩子，我二叔未婚，”仲恒兴致高昂，亲切，“你知道我二叔的情史不？”
简明的表情无法掩饰，写尽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二叔情史的意思，又，“哈？”
“猜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凌少也不知出于哪种心态，继而口沫横飞，“我二叔，现在还比以前强点儿，以前吧，可少根筋了，开窍晚，每天就知道学习，玩电动，打篮球，陪家里人，其余啥都不懂，跩的一副视姑娘于浮云的德行，都大二了，才知道追女生。咱说看着个合适的，倒是赶紧下手啊，不，傻乎乎，天天带着兄弟跟人姑娘泡，美其名曰培养感情，末了，那姑娘却被兄弟截胡，他沦落成一陪练，可怜他花的时间精力啊，净帮人家培养感情了……”
简明开始还挺乐，后来咋咂摸咋不对味儿，凌康的弟弟多大年纪啊？这听着怎么都像是凌少的兄弟，忍不住就问，“你二叔读大学的时候电脑普及吗？”
仲恒特肯定，“普及。”他还没掰活尽兴，“你听我啊，没讲完呢。就我二叔，到大三了，又中意一个姑娘，那会儿忙，在医院实习，每天千辛万苦，才抽出点空跟人女孩子见一面，追的倍儿认真，结果前面那被兄弟截胡的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吞药片闹自杀，送急诊了，二叔就是好心，照顾一下，简明你猜咋的？”少爷狂笑，“他正追的那女孩子不干，被二叔的学长给拐跑了，哎，点儿背不能怨社会，我二叔整个儿情路坎坷，哈哈哈……”
简明真哈哈不出来，她就是觉着心里发毛，胆战心惊，“呃，你二叔，是医生啊？”
仲恒答复，“是，你不知道？”做扼腕状，“你当我爸秘书这么久，我家人的状况还这么不熟怎么行呢？”
说着话，车拐进别墅区，凌府眼见就到，简明手心冒汗，磕磕绊绊，再问一句，“你二叔，多大年纪？”
仲恒的答复很绝，“你看我爸多大年纪？”
简明闭嘴，仲恒不知在玩什么，不过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求证，姓凌，医生，好心肠，爱吃红烧牛肉，年龄与凌少接近，五人晚餐，仲恒一反常态……哼！哼！哼！简明毫不犹豫拨通凌励电话，“喂，你在哪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才又客气，“你好，忙吗？”
凌励因为感冒还未痊愈以至略有沙哑，却磁性倍增，仿佛能吸铁钉的声音，“嗯，忙。”
忙也得打扰他，简明干笑，“呵呵，忙啥呢？你在哪儿？”
“在车里，忙着去见我老婆。”
于是心口仿佛被盖了大石，简明瞬间结冰，冷下来，“你忙，我没事。”吧唧，收线。
车已进了凌家大院，简明虽证实她的疑惑纯属空穴来风，但又觉着堵得厉害，难受非常，自问，简明你想怎样？医生追你，你不答应，不追你，你又觉着被他骗了还是不答应。医生和凌家没关系，你闹心，有关系，你还闹心。这情绪，象根大麻花，扭曲的没个安排处，光坐车里发呆，还是仲恒少爷给她开车门，把她给请下来的。简明不无自嘲，我面子可真大。
简明面子是大，仲恒专程溜号一小会儿，把简明接到家就又回去上班，屋里只剩简明和文娟还有几个女工。能做的事情不多，该采买的蔬菜鱼肉都安排好，甚至一锅红烧牛肉已在灶上，小火慢慢炖着。需要简明忙的就是把带来的鲜花，分插在几个花瓶里，摆置到客厅和餐厅。凌家房子与简明见过的，太太团里其他几位家里相比，装修风格要简单许多，却给人以格外开阔敞亮之感，简明最爱那排几乎占一面墙，大而通透，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和游泳池的落地窗，窗边角落还摆着架钢琴，简明特别将一瓶花放在这儿。
靠琴对窗，风迎面吹来，简明心思不定，如白窗纱般摇摇晃晃，手指摆弄那瓶花，目光落在钢琴上摆放的相架。相片内容明显是全家福，老中青三代，简明认得出凌康夫妇，那对端正慈祥的老年伉俪多数是凌康高堂，还有两个大男孩，简明认出仲恒，娃娃脸，象文娟。与仲恒勾肩搭背的那位呢？凌？励？不，没戴眼镜，简明使劲儿眨眨眼，定睛细察，还是象凌励，不过是青春年少版的，一身运动服，干净明朗，青春无敌。这要闹笑话了，简明不甘心，拿起另个相架，还是全家福，面目慈和的老年伉俪已经不在，披着医生袍挂着听诊器的是谁？穿运动服的大男孩年纪已长，戴眼镜，脸上挂着简明熟悉的笑容，长身玉立，从容有度，化成灰简明都认得，凌励！
有碟金灿灿，切成小方块的芒果递到简明鼻子底下，文娟的声音，“那个医生是我小叔子，帅不帅？”
简明受惊的目光从相片上挪到文娟那儿，受惊的表情，受惊的声音，“就是必须瞒着你吃猪头肉那回事儿的亲戚？”
“可不就是他？“文娟捏着水果叉吃芒果，与简明的惊慌相比，要多淡定多淡定，”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职业病严重，时时刻刻拿自己当医生，烦人。“
简明口吃中，“可，可，可，是他，他，和仲恒年龄差不多。”
“我公婆要他要的晚嘛，打小我把他和仲恒带大的，”文娟亲亲热热，叉块芒果塞进简明嘴里，“可甜了，吃块没事儿，咱们都瞒着阿励。”
简明咽下那块水果，心里模模糊糊想，很好，与夫人共犯，再也没办法在医生面前告文娟的状，她吃了猪头肉，她吃了甜芒果……
厨房有事，工人把文娟叫走，简明还傻愣愣在钢琴前，她彻底转型成功，由来帮忙的秘书变成老板家宴请的对象，她被这家人“密谋设计”耶，幼稚不幼稚啊？想起刚才仲恒的态度，简明哭笑不得，就算恨得咬碎银牙都没辙。对着窗外花园里一大片绿树成荫，玫瑰怒放，简明省悟，这是个相亲局，这是个鸿门宴，可刚才那厮说他去见老婆？！再拨凌励手机，几乎是刚拨通医生就接了，简明语气不善，“你在哪儿呢你？”
“在你身后，”凌励的声音重叠着，与她耳边，与她身后，“看出来了，你特想见我。”
简明回身，且嗔且怒，“不是去见老婆了吗？”
凌励放下手机，照例慢悠悠字句，“所以就站在这儿了。你也不用这么气吧？倒像是担心老公去偷情的小媳妇儿。”
简明认知，又被人调戏，窘，脸通红。
凌励俯身凑近她，逗猫似的，“别不好意思，我喜欢你这样。”
“我不喜欢，”简明加重语气，“我特别不喜欢。”
凌励坐琴凳上，“喜欢一下又不会有损失。过来，”他冲简明伸手，简明不接，他霸道地硬把她拽过来，排排坐好，“听这个。”手指敲击着琴键，叮叮咚咚，琳琳朗朗，一曲简明最喜欢的《Eyes on me》。凌励略有沙哑的声音夹杂在琴声里，“现在有没有喜欢一点？”
简明不应，目光落在凌励那双曾抚摸过她发丝的大手掌，怎么可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只是喜欢一点点？不止一次，在角落里做梦，幻想他会对她微笑，而她也能以最好的笑容回赠，那种从未受过伤害，永不言败的圆满笑容。可现实里的自己，可以吗？希望我可以，可以无愧这双为她弹奏美妙乐曲的手，无愧于他执着坚定的寻找，无愧于他愿意负担她所有失败的心意……
“简明啊，”文娟嫂子从厨房出来，在客厅那头喊，“你来和面，我怕我和的太硬。”
凌励停止弹奏，抓着要起来的简明不放，急赤白脸回文娟，“面硬点没事儿，你和就行了。”
文娟才不管，“简明做的面条可好吃了，不骗你，阿励，你就说你吃不吃吧？嫂子保管你吃完这顿，感冒全好。”
医生的意志力薄弱，立马对嫂子的威风和简明的厨艺持屈服态度，“我吃。”
简明巴不得赶紧逃走，“我去厨房。”站起身，就要挣脱凌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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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凌励握住姑娘的手，“不生气了吧？”他抬头看简明，目光柔和，神情恳切，声音里都是软软的请求，“前天晚上不是有意误会你的，找不到你担心死，找到你又急死，不气我了好不好？”
简明答非所问，“你早就知道我在你哥公司做事吗？”
凌励失笑，“别傻了，我要是早知道，还用被人设计去跟罗世华相亲吗？前天晚上让你那么不开心，又不知道你住哪儿，在哪里工作，没辙了，来找我哥救命，向他讨个办法，才知道你是他新请的秘书。听说你和我嫂子相处极好，所以拜托他们帮忙，安排这次见面，想你看在我嫂子面上，别不搭理我。”凌励长长叹气，居低临上，固执地握着简明一只手，“小姐，我一番用心良苦，你懂不懂？”
简明脸又红，躲开凌励的目光，期期艾艾，“我，我得去厨房了。”
凌励从琴凳上起来，与简明面对面站着，轻轻地，揪她马尾，带点教训，“这么犟？属牛的吗？你误打误撞到我们家，这叫缘分，明白不？”
简明被逼的眼泛泪光，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只是……受不起，横下心，嘴硬，“不懂，也不明白。”
凌励定定看她一会儿，还是软软的调子，“别急着说不，等吃完饭，我们好好谈一谈。”终于放行，“好了，你去厨房吧。”
饭前时光，简明打定主意，猫在凌家那间大厨房死活不出去，她努力把自己再转型回来帮忙的秘书，洗姜剥葱，熬汤切丁，好在这套程序本就琐碎，不假人手，够忙一阵子。文娟和凌励倒都没再来吓唬她，在窗外露台外坐着喝茶吃水果，煞有介事地聊天，文娟那表情生动一如诸葛亮，面授机宜的架势，这是要火烧连营还是要草船借箭？
简明耳朵里听到门前车马响动，知是老板回来了，没一会儿仲恒也进屋，不晓得跟二叔说起了啥，叔侄俩笑闹的象屋里进了一队兵马，叮当二五乒乓乱响。这氛围太过美妙，简明瞅厨房流理台上有几只梨，捡来削皮去核，和冰糖一起上锅蒸。
凌家的工人在旁问，“给医生的吧？”
简明似从梦游中醒来，再想把那梨子变没有是不可能了。
晚饭准备的差不多，简明正将待会儿装蒸鱼的碟子擦净，准备摆装饰，凌励进来，“简明，药带着没有？”
简明乖乖的，完全听话病人的态度，“带了。嗯，我这就去打针。”拿起自己随身包进去洗手间，等出来，见凌励已经把盘饰摆好，戴着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执刀给蒸好的石斑拆鱼骨，不，做手术，几个工人屏息静气在旁围观，象学生一样听凌医生讲课，“记住，鱼肚朝左背朝右，刀要快，手要稳，动作要轻……”简明想起文娟的话，“小叔子职业病”，忍不住笑，轻轻咕哝句，“这架势象拆人。”医生全神贯注取骨中，仍有暇作答，“活人不行，标本OK……”
上桌吃饭，凌康大家长首座，不怒自威，堂音清正，声如洪钟，“来，举杯，为简明。”
很正式，也很隆重，而且让你没办法说不，简明只好，“谢谢。”小半杯白葡萄酒只是浅浅沾唇。
凌励明察秋毫，“可以少喝点，我会送你回家。”
简明瞥他一眼，胡乱点个头算了，她不会让他送自己回家的，那得多危险啊。
文娟热情，不停给简明布菜，尤其那条鱼，直接摆在她前面，虾也是凌励剥好送到她蝶里。没人提正事，也不会你敬我酒，我敬你酒那么正经，就是很轻松地扯些闲话，类似自己单位和公司那些狗屁倒灶的新闻八卦，文娟时不时掰活她的麻将经。简明不会扑克麻将，根本听不懂，一直安安静静吃东西。因为饭桌上焦点不在她这儿，慢慢倒放松下来，由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后来被文娟和凌康劝着，喝了两小口酒，把自己碟子里那份菜吃掉。－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凌励给嫂子夹牛肉，文娟特克制的那种，“我血脂高，不吃肉。”
凌励洞悉所有，“拉倒吧，背着我们你得可劲儿造，仗着你小叔子是医生，根本不怕堵血管。”
简明忍不住，笑。
文娟胡诌，“别光说我啊，简明也一样，你没来的时候吃了整整两只芒果，你还给她那么多菜。”
凌励说，“少造谣，简明有那个胆儿吗？”
文娟表情很正经很正经地，“这玩意儿，偏心偏的真没技术含量。”
凌康和仲恒笑，简明脸红，也跟着笑。边笑边觉着，这可人格分裂了，她明明不想这样的，再笑下去，这一餐就是成功的鸿门宴，完美的相亲局。
笑语轻松间，凌康问起简明，冬冬多大了？上几年级啊？长得有多高？
简明一一告知，心里明镜儿的，她带着这么大孩子，条件与凌励真相差天高地远。听凌康说让她哪天把冬冬带来吃饭，不是很真心地，“好。”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玩，我的人生就有寄托了，不用天天打麻将。”文娟对凌励和仲恒发惊人之语，“本来指着你俩给我养个娃出来玩儿，你俩也不给力啊，我这把年纪又生不出来。”她瞅着凌康，“除非你去跟谁借腹生子，成全俺的人生追求，可咱说就为找个奶娃娃来玩 ，把你赔出去我牺牲是不是大了点。”文娟非常做作地，悠然一叹，“人生啊，艰难。”
让大老板去借腹生子？天啊~~简明直觉，完了，她那根负责笑的神经完全不受她控制，她闷头捂着嘴一通狂笑，脸和脖子全染了层胭脂色。
凌家三个男人受不了，顾不得餐桌礼仪，拿筷子敲桌，“抗议，抗议。”然后大家长凌康很适时，提到重点，“简明，赶紧把冬冬带过来，再跟阿励生一个，这样你嫂子的人生就有希望了。”
简明一边笑的没办法及时煞车，一边又很想哭，眼里泪花打转，一句话都说不出。幸福的摸样，栩栩如生，触手可及，只是，不应该一下子满满当当堆在她面前，她消化不掉。
凌励给简明递纸巾，护着她，“哥，简明胆子小，你们别吓她行不？”工人端面条上来，文娟适可而止，“我的妈啊，多香，闻见没？”
凌康捧场，是真心赞赏的那种，“哦，非常平和的妈妈味儿。”
再没人提太过刺激的话题，简明准备的面，大家都吃光了。接着厨房送上一碗冰糖雪梨，仲恒摸着已经比较饱的肚子，“哟，还有甜点？也不早说，我好少吃点菜嘛。”
工人很给劲儿，“简明给凌大夫的药。”
凌励红光满面，“给我吧给我吧。”
没人理医生，非常自觉，见者有份，那碗梨每人舀几调羹出来，径自吃光，就给医生剩几口，文娟说，“想吃让简明再做。”
简明窘的只差没找块地缝钻进去，索性咬牙装看不见不知道，鸵鸟到底。
饭毕，大家提议，“吃太饱了，这得出去遛遛弯儿化化食。”凌康尤其提点兄弟，“阿励，带简明散散步去。”－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凌励答应着，去开车。文娟给这场相亲局做ending，“简明啊，我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就知道，我这小叔子逃不掉了。你吧，别有啥顾虑，两个人能过得到一起去最重要，你说呢？”
简明嗫嗫道，“我得想想，多想想，对阿励公平些。”
文娟笑，“你要记着，我们真的喜欢你。好，阿励过来了，你上车吧。”
凌少的状态与简明两极呈现,他简直松大发了，打量简明的白真丝衬衫和黑雪纺半裙,赞美，“很少见女生穿的跟修女似的，还这么漂亮。”
真不象平时的少爷，今天咋轻佻了呢？简明很应付，“是花漂亮，今天花店新到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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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少道，“嗯，绣球花，二叔一准儿喜欢。”
“原来要请的亲戚是你二叔和二婶啊，”简明嘀咕，“倒是听说凌先生有个弟弟，可一直都没见过。”
对简明的自言自语，仲恒给的反应是这样，“亏得你很少跟人瞎八卦。”
简明一时没明白少爷何意，就傻乎乎，“哈？”
对“哈？”的反应，仲恒又是这样，“我二叔人可好了。”
这少爷，让简明已不求答对如流，但求安全无过，继续应付，“你二叔家孩子多大了？公子还是小公主？”
“没孩子，我二叔未婚，”仲恒兴致高昂，亲切，“你知道我二叔的情史不？”
简明的表情无法掩饰，写尽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二叔情史的意思，又，“哈？”
“猜你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凌少也不知出于哪种心态，继而口沫横飞，“我二叔，现在还比以前强点儿，以前吧，可少根筋了，开窍晚，每天就知道学习，玩电动，打篮球，陪家里人，其余啥都不懂，跩的一副视姑娘于浮云的德行，都大二了，才知道追女生。咱说看着个合适的，倒是赶紧下手啊，不，傻乎乎，天天带着兄弟跟人姑娘泡，美其名曰培养感情，末了，那姑娘却被兄弟截胡，他沦落成一陪练，可怜他花的时间精力啊，净帮人家培养感情了……”
简明开始还挺乐，后来咋咂摸咋不对味儿，凌康的弟弟多大年纪啊？这听着怎么都像是凌少的兄弟，忍不住就问，“你二叔读大学的时候电脑普及吗？”
仲恒特肯定，“普及。”他还没掰活尽兴，“你听我啊，没讲完呢。就我二叔，到大三了，又中意一个姑娘，那会儿忙，在医院实习，每天千辛万苦，才抽出点空跟人女孩子见一面，追的倍儿认真，结果前面那被兄弟截胡的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吞药片闹自杀，送急诊了，二叔就是好心，照顾一下，简明你猜咋的？”少爷狂笑，“他正追的那女孩子不干，被二叔的学长给拐跑了，哎，点儿背不能怨社会，我二叔整个儿情路坎坷，哈哈哈……”
简明真哈哈不出来，她就是觉着心里发毛，胆战心惊，“呃，你二叔，是医生啊？”
仲恒答复，“是，你不知道？”做扼腕状，“你当我爸秘书这么久，我家人的状况还这么不熟怎么行呢？”
说着话，车拐进别墅区，凌府眼见就到，简明手心冒汗，磕磕绊绊，再问一句，“你二叔，多大年纪？”
仲恒的答复很绝，“你看我爸多大年纪？”
简明闭嘴，仲恒不知在玩什么，不过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求证，姓凌，医生，好心肠，爱吃红烧牛肉，年龄与凌少接近，五人晚餐，仲恒一反常态……哼！哼！哼！简明毫不犹豫拨通凌励电话，“喂，你在哪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才又客气，“你好，忙吗？”
凌励因为感冒还未痊愈以至略有沙哑，却磁性倍增，仿佛能吸铁钉的声音，“嗯，忙。”
忙也得打扰他，简明干笑，“呵呵，忙啥呢？你在哪儿？”
“在车里，忙着去见我老婆。”
于是心口仿佛被盖了大石，简明瞬间结冰，冷下来，“你忙，我没事。”吧唧，收线。
车已进了凌家大院，简明虽证实她的疑惑纯属空穴来风，但又觉着堵得厉害，难受非常，自问，简明你想怎样？医生追你，你不答应，不追你，你又觉着被他骗了还是不答应。医生和凌家没关系，你闹心，有关系，你还闹心。这情绪，象根大麻花，扭曲的没个安排处，光坐车里发呆，还是仲恒少爷给她开车门，把她给请下来的。简明不无自嘲，我面子可真大。
简明面子是大，仲恒专程溜号一小会儿，把简明接到家就又回去上班，屋里只剩简明和文娟还有几个女工。能做的事情不多，该采买的蔬菜鱼肉都安排好，甚至一锅红烧牛肉已在灶上，小火慢慢炖着。需要简明忙的就是把带来的鲜花，分插在几个花瓶里，摆置到客厅和餐厅。凌家房子与简明见过的，太太团里其他几位家里相比，装修风格要简单许多，却给人以格外开阔敞亮之感，简明最爱那排几乎占一面墙，大而通透，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和游泳池的落地窗，窗边角落还摆着架钢琴，简明特别将一瓶花放在这儿。
靠琴对窗，风迎面吹来，简明心思不定，如白窗纱般摇摇晃晃，手指摆弄那瓶花，目光落在钢琴上摆放的相架。相片内容明显是全家福，老中青三代，简明认得出凌康夫妇，那对端正慈祥的老年伉俪多数是凌康高堂，还有两个大男孩，简明认出仲恒，娃娃脸，象文娟。与仲恒勾肩搭背的那位呢？凌？励？不，没戴眼镜，简明使劲儿眨眨眼，定睛细察，还是象凌励，不过是青春年少版的，一身运动服，干净明朗，青春无敌。这要闹笑话了，简明不甘心，拿起另个相架，还是全家福，面目慈和的老年伉俪已经不在，披着医生袍挂着听诊器的是谁？穿运动服的大男孩年纪已长，戴眼镜，脸上挂着简明熟悉的笑容，长身玉立，从容有度，化成灰简明都认得，凌励！
有碟金灿灿，切成小方块的芒果递到简明鼻子底下，文娟的声音，“那个医生是我小叔子，帅不帅？”
简明受惊的目光从相片上挪到文娟那儿，受惊的表情，受惊的声音，“就是必须瞒着你吃猪头肉那回事儿的亲戚？”
“可不就是他？“文娟捏着水果叉吃芒果，与简明的惊慌相比，要多淡定多淡定，”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职业病严重，时时刻刻拿自己当医生，烦人。“
简明口吃中，“可，可，可，是他，他，和仲恒年龄差不多。”
“我公婆要他要的晚嘛，打小我把他和仲恒带大的，”文娟亲亲热热，叉块芒果塞进简明嘴里，“可甜了，吃块没事儿，咱们都瞒着阿励。”
简明咽下那块水果，心里模模糊糊想，很好，与夫人共犯，再也没办法在医生面前告文娟的状，她吃了猪头肉，她吃了甜芒果……
厨房有事，工人把文娟叫走，简明还傻愣愣在钢琴前，她彻底转型成功，由来帮忙的秘书变成老板家宴请的对象，她被这家人“密谋设计”耶，幼稚不幼稚啊？想起刚才仲恒的态度，简明哭笑不得，就算恨得咬碎银牙都没辙。对着窗外花园里一大片绿树成荫，玫瑰怒放，简明省悟，这是个相亲局，这是个鸿门宴，可刚才那厮说他去见老婆？！再拨凌励手机，几乎是刚拨通医生就接了，简明语气不善，“你在哪儿呢你？”
“在你身后，”凌励的声音重叠着，与她耳边，与她身后，“看出来了，你特想见我。”
简明回身，且嗔且怒，“不是去见老婆了吗？”
凌励放下手机，照例慢悠悠字句，“所以就站在这儿了。你也不用这么气吧？倒像是担心老公去偷情的小媳妇儿。”
简明认知，又被人调戏，窘，脸通红。
凌励俯身凑近她，逗猫似的，“别不好意思，我喜欢你这样。”
“我不喜欢，”简明加重语气，“我特别不喜欢。”
凌励坐琴凳上，“喜欢一下又不会有损失。过来，”他冲简明伸手，简明不接，他霸道地硬把她拽过来，排排坐好，“听这个。”手指敲击着琴键，叮叮咚咚，琳琳朗朗，一曲简明最喜欢的《Eyes on me》。凌励略有沙哑的声音夹杂在琴声里，“现在有没有喜欢一点？”
简明不应，目光落在凌励那双曾抚摸过她发丝的大手掌，怎么可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只是喜欢一点点？不止一次，在角落里做梦，幻想他会对她微笑，而她也能以最好的笑容回赠，那种从未受过伤害，永不言败的圆满笑容。可现实里的自己，可以吗？希望我可以，可以无愧这双为她弹奏美妙乐曲的手，无愧于他执着坚定的寻找，无愧于他愿意负担她所有失败的心意……
“简明啊，”文娟嫂子从厨房出来，在客厅那头喊，“你来和面，我怕我和的太硬。”
凌励停止弹奏，抓着要起来的简明不放，急赤白脸回文娟，“面硬点没事儿，你和就行了。”
文娟才不管，“简明做的面条可好吃了，不骗你，阿励，你就说你吃不吃吧？嫂子保管你吃完这顿，感冒全好。”
医生的意志力薄弱，立马对嫂子的威风和简明的厨艺持屈服态度，“我吃。”
简明巴不得赶紧逃走，“我去厨房。”站起身，就要挣脱凌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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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凌励握住姑娘的手，“不生气了吧？”他抬头看简明，目光柔和，神情恳切，声音里都是软软的请求，“前天晚上不是有意误会你的，找不到你担心死，找到你又急死，不气我了好不好？”
简明答非所问，“你早就知道我在你哥公司做事吗？”
凌励失笑，“别傻了，我要是早知道，还用被人设计去跟罗世华相亲吗？前天晚上让你那么不开心，又不知道你住哪儿，在哪里工作，没辙了，来找我哥救命，向他讨个办法，才知道你是他新请的秘书。听说你和我嫂子相处极好，所以拜托他们帮忙，安排这次见面，想你看在我嫂子面上，别不搭理我。”凌励长长叹气，居低临上，固执地握着简明一只手，“小姐，我一番用心良苦，你懂不懂？”
简明脸又红，躲开凌励的目光，期期艾艾，“我，我得去厨房了。”
凌励从琴凳上起来，与简明面对面站着，轻轻地，揪她马尾，带点教训，“这么犟？属牛的吗？你误打误撞到我们家，这叫缘分，明白不？”
简明被逼的眼泛泪光，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只是……受不起，横下心，嘴硬，“不懂，也不明白。”
凌励定定看她一会儿，还是软软的调子，“别急着说不，等吃完饭，我们好好谈一谈。”终于放行，“好了，你去厨房吧。”
饭前时光，简明打定主意，猫在凌家那间大厨房死活不出去，她努力把自己再转型回来帮忙的秘书，洗姜剥葱，熬汤切丁，好在这套程序本就琐碎，不假人手，够忙一阵子。文娟和凌励倒都没再来吓唬她，在窗外露台外坐着喝茶吃水果，煞有介事地聊天，文娟那表情生动一如诸葛亮，面授机宜的架势，这是要火烧连营还是要草船借箭？
简明耳朵里听到门前车马响动，知是老板回来了，没一会儿仲恒也进屋，不晓得跟二叔说起了啥，叔侄俩笑闹的象屋里进了一队兵马，叮当二五乒乓乱响。这氛围太过美妙，简明瞅厨房流理台上有几只梨，捡来削皮去核，和冰糖一起上锅蒸。
凌家的工人在旁问，“给医生的吧？”
简明似从梦游中醒来，再想把那梨子变没有是不可能了。
晚饭准备的差不多，简明正将待会儿装蒸鱼的碟子擦净，准备摆装饰，凌励进来，“简明，药带着没有？”
简明乖乖的，完全听话病人的态度，“带了。嗯，我这就去打针。”拿起自己随身包进去洗手间，等出来，见凌励已经把盘饰摆好，戴着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执刀给蒸好的石斑拆鱼骨，不，做手术，几个工人屏息静气在旁围观，象学生一样听凌医生讲课，“记住，鱼肚朝左背朝右，刀要快，手要稳，动作要轻……”简明想起文娟的话，“小叔子职业病”，忍不住笑，轻轻咕哝句，“这架势象拆人。”医生全神贯注取骨中，仍有暇作答，“活人不行，标本OK……”
上桌吃饭，凌康大家长首座，不怒自威，堂音清正，声如洪钟，“来，举杯，为简明。”
很正式，也很隆重，而且让你没办法说不，简明只好，“谢谢。”小半杯白葡萄酒只是浅浅沾唇。
凌励明察秋毫，“可以少喝点，我会送你回家。”
简明瞥他一眼，胡乱点个头算了，她不会让他送自己回家的，那得多危险啊。
文娟热情，不停给简明布菜，尤其那条鱼，直接摆在她前面，虾也是凌励剥好送到她蝶里。没人提正事，也不会你敬我酒，我敬你酒那么正经，就是很轻松地扯些闲话，类似自己单位和公司那些狗屁倒灶的新闻八卦，文娟时不时掰活她的麻将经。简明不会扑克麻将，根本听不懂，一直安安静静吃东西。因为饭桌上焦点不在她这儿，慢慢倒放松下来，由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后来被文娟和凌康劝着，喝了两小口酒，把自己碟子里那份菜吃掉。－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凌励给嫂子夹牛肉，文娟特克制的那种，“我血脂高，不吃肉。”
凌励洞悉所有，“拉倒吧，背着我们你得可劲儿造，仗着你小叔子是医生，根本不怕堵血管。”
简明忍不住，笑。
文娟胡诌，“别光说我啊，简明也一样，你没来的时候吃了整整两只芒果，你还给她那么多菜。”
凌励说，“少造谣，简明有那个胆儿吗？”
文娟表情很正经很正经地，“这玩意儿，偏心偏的真没技术含量。”
凌康和仲恒笑，简明脸红，也跟着笑。边笑边觉着，这可人格分裂了，她明明不想这样的，再笑下去，这一餐就是成功的鸿门宴，完美的相亲局。
笑语轻松间，凌康问起简明，冬冬多大了？上几年级啊？长得有多高？
简明一一告知，心里明镜儿的，她带着这么大孩子，条件与凌励真相差天高地远。听凌康说让她哪天把冬冬带来吃饭，不是很真心地，“好。”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玩，我的人生就有寄托了，不用天天打麻将。”文娟对凌励和仲恒发惊人之语，“本来指着你俩给我养个娃出来玩儿，你俩也不给力啊，我这把年纪又生不出来。”她瞅着凌康，“除非你去跟谁借腹生子，成全俺的人生追求，可咱说就为找个奶娃娃来玩 ，把你赔出去我牺牲是不是大了点。”文娟非常做作地，悠然一叹，“人生啊，艰难。”
让大老板去借腹生子？天啊~~简明直觉，完了，她那根负责笑的神经完全不受她控制，她闷头捂着嘴一通狂笑，脸和脖子全染了层胭脂色。
凌家三个男人受不了，顾不得餐桌礼仪，拿筷子敲桌，“抗议，抗议。”然后大家长凌康很适时，提到重点，“简明，赶紧把冬冬带过来，再跟阿励生一个，这样你嫂子的人生就有希望了。”
简明一边笑的没办法及时煞车，一边又很想哭，眼里泪花打转，一句话都说不出。幸福的摸样，栩栩如生，触手可及，只是，不应该一下子满满当当堆在她面前，她消化不掉。
凌励给简明递纸巾，护着她，“哥，简明胆子小，你们别吓她行不？”工人端面条上来，文娟适可而止，“我的妈啊，多香，闻见没？”
凌康捧场，是真心赞赏的那种，“哦，非常平和的妈妈味儿。”
再没人提太过刺激的话题，简明准备的面，大家都吃光了。接着厨房送上一碗冰糖雪梨，仲恒摸着已经比较饱的肚子，“哟，还有甜点？也不早说，我好少吃点菜嘛。”
工人很给劲儿，“简明给凌大夫的药。”
凌励红光满面，“给我吧给我吧。”
没人理医生，非常自觉，见者有份，那碗梨每人舀几调羹出来，径自吃光，就给医生剩几口，文娟说，“想吃让简明再做。”
简明窘的只差没找块地缝钻进去，索性咬牙装看不见不知道，鸵鸟到底。
饭毕，大家提议，“吃太饱了，这得出去遛遛弯儿化化食。”凌康尤其提点兄弟，“阿励，带简明散散步去。”－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凌励答应着，去开车。文娟给这场相亲局做ending，“简明啊，我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就知道，我这小叔子逃不掉了。你吧，别有啥顾虑，两个人能过得到一起去最重要，你说呢？”
简明嗫嗫道，“我得想想，多想想，对阿励公平些。”
文娟笑，“你要记着，我们真的喜欢你。好，阿励过来了，你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