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二人走出大厅，立在院中。见这二人出来，庭中有人道：“瞧见那边那女郎没？她可是郭大侠和黄帮主的女儿。”便有人打量郭芙，赞道：“果然是花朵儿一般的少女！噫，她身边的少年是谁，她兄弟吗？长得不像啊。”“是郭大侠的弟子。”
郭芙白衣素颜，俏生生立在庭院里，黑色的长发如丝缎一般，发梢垂到臀部，在风中微微摇摆，当真如一朵纯美娇艳的花儿怦然绽放。杨过着一件灰色绸衣站在她身边，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低头看向郭芙的眼神却温柔专注。
无论何人，见了这二人并立的画面，都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双璧人！”
杨过随意地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鞭痕。郭芙瞟了一眼，撇开头去，道：“怎么还没好？”杨过道：“已经好多了，早就不痛了。”郭芙冷冷道：“你故意亮出来给我看，认为我会愧疚后悔吗？我告诉你，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打你——待会儿去找我妈拿瓶金创药，咱们桃花岛的药比外头的不知好多少倍。”
杨过笑道：“我愿意给你打，你准我擦药，我才擦药。”郭芙被他这话肉麻到了，打了一个激灵：“你变态！”杨过放下袖子，目光投向前方，道：“我们分别后，我一直找你，一直挂念你，眼前老是晃动着你生气的样子：我带你出岛时你伤心郁怒的眼神，还有华山顶上你冲我挥鞭时愤怒欲狂的神情……你若不是着急愤怒到极致，绝不会动手打我的……”郭芙“呸”了一声，横他一眼。
“那时我就想，今生今世，决不再令你伤心了。”杨过凝视着郭芙，郭芙眼神一闪，沉默片刻，低声道：“今生今世？……”她声音极低，飘渺难以捉摸，神情微有些黯然。
杨过心道：“她不信。也罢，我现在也不用多说。”依然笑着道：“那时我恰好碰见陆姑娘与人生死决斗，我原本只是作壁上观，谁知她发狠的样子像极了你……”
郭芙露出一丝讥笑，道：“哪里像我？肤色像、眉眼像还是……”本想说“瘸腿像”，但她毕竟教养良好，虽然只是和杨过两个人低声交谈，没有第三人在旁，依然觉得不妥，咽回那三个字。
杨过立刻道：“你们长得一点儿不像，她不过有两分姿色，却怎及得上你的百分之一？但那时她打不过那几人，又被嘲笑腿脚不便，我见她脸上的神情，觉得有点像你。”
郭芙呆了一呆，瞪着他不悦道：“你说我像与人性命相搏的发狂之人？”
杨过开始出汗，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她那种眼神……”他素来机敏滑头，颇善言辞，但在郭芙面前，却常常笨嘴拙舌，这令他自己很是懊恼。
郭芙看他许久，见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心头觉得好笑，淡淡道：“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这天下间的少女发怒伤心时，眉眼间的神情大约都是差不多的。你在桃花岛长大，没见过几个同龄女孩儿，更没与别人相处过，所以以为她像我。其实我普通得紧，与所有的少女是一样的。”
杨过觉得她好似话中有话，皱眉看着她，郭芙笑道：“你要我答应什么？现在不说，我可就要反悔了。”
杨过道：“第一，我要你今后生气时不能再憋在心里，谁惹你伤心难过，你告诉我，我帮你打杀了他。你万莫憋着怒火不发，长此以往，会伤了自己的身体。”郭芙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愣愣道：“如果那人是你呢？”
杨过道：“从今以后，我什么事儿都听你的，又怎么会惹你生气？”郭芙道：“那可不一定。”杨过道：“如果我不听话，你就用你的鞭子抽我——就像抽你的马儿那样，我保准不敢和你作对。”
郭芙笑：“你这么顽皮，小红马可比你听话多了，我从不用鞭子抽它。嗯，我长这么大，就抽打过你一个呢。”杨过嬉笑道：“可不是，你瞧我现在多乖。”郭芙啐他一口，道：“你再这样没脸没皮的闹，我不理你了。”作势要走。杨过拉住她，道：“好，不闹了，说第二件事。”他把郭芙的手放到自己手里合掌捂着，脸色严肃起来。郭芙奇道：“说啊。”
杨过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答应我，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都告诉我，不要瞒我。”郭芙皱眉不解，杨过一捏她的手，道：“好不好？”郭芙随便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睛一瞟，笑起来：“是妈妈。”就要移步过去。
她走了两步，回头奇怪地看着杨过，道：“你站着不动干什么？咱们过去啊。”目光下移，瞅着杨过抓着她的手。杨过眼眸黑沉沉的，见她回头发问，手上用力往回一拽，郭芙毫无防备之下险些摔倒，连忙将脚步巧妙地一错，站稳了身子，道：“你……”
他们两个在这里一番谈话，一会儿正经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横眉瞪眼的，这时更旁若无人地拉拉扯扯，早就引起了无数人注意。杨过似丝毫无所察觉，就这样紧紧拉着郭芙的手，平静地道：“你没话和我说吗？”
郭芙心里一跳，马上想道：“他知道了！”她仔细打量杨过神情，低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
杨过一直和郭芙插科打诨，表现得若无其事，直到此时，满心悲恐终于抑制不住了，眼圈一红，颤声道：“你中了毒，却不告诉我，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郭芙摇摇头，道：“我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没想起同你说……”杨过这时哪里还有心情去计较她的“没想起”，强笑道：“你不会有事的，不会！”长臂一伸，将郭芙牢牢圈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允诺一般地道：“我会救你，我会救我……”
什么叫“我会救我”？郭芙正想问他，忽然省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脸皮大臊，急急挣脱。一个温文的男声笑道：“呵呵，看来郭贤弟好事近了，愚兄在这里恭喜你了。”郭芙一抬眼，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陆冠英夫妇、郭靖夫妇并几位丐帮长老站在右前方不远处，也不知看了多久。郭靖看着郭芙的眼中颇有怜惜忧愁，但见他们这般小儿女情态，不知不觉脸上挂上淡淡的笑。黄蓉也在笑，见郭芙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郭靖虽忧心郭芙中毒的事情，却不便对太多人提起，对陆冠英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小师姑同意才行。”他们各叫各的，并不是很在意这扯不清楚的辈分。
黄蓉听他这样说，笑瞥他一眼，道：“靖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我早说了，我尊重芙儿自己的意见。”郭靖点头道：“那是，那当然。”心想：“这事儿总也得等芙儿解了毒再说。”
黄蓉嫣然一笑：“今天各路英雄齐聚，自有要事商讨，这等小儿女事往后再提。”踏前一步，朗声向众人道：“蒙古南侵日急，敝帮帮众已决意出死力与之相抗！今日宴请各路英雄，乃是久闻各位的忠义，大家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料来绝不愿屈服在蒙古铁骑下，敝帮愿与各位结盟，同御外侮！”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热血豪侠，眼见蒙古日强，宋室日弱，早已忧心不已，只待一个强有力的号召。此时闻听此言，群情激奋，有人立刻嚷道：“说得不错！宁战死，不屈服！”“朝廷软弱不堪，我们自己把鞑子打出去！”“他奶奶的，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个鸟！”“来一个老子宰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一个白发老者起身道：“大家静一静！”他的声音用内力发出，一时间虽然庭院中沸腾不已，却如同一道春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众人一愣，暗暗佩服这老者的内力深厚。老者见众人果然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结盟抗蒙，大伙儿都是没有异议的。但蛇无头不行，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位智勇双全、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领导我们，否则咱们空有一腔忠义热血，却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大事难成。”
郭芙白衣素颜，俏生生立在庭院里，黑色的长发如丝缎一般，发梢垂到臀部，在风中微微摇摆，当真如一朵纯美娇艳的花儿怦然绽放。杨过着一件灰色绸衣站在她身边，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低头看向郭芙的眼神却温柔专注。
无论何人，见了这二人并立的画面，都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双璧人！”
杨过随意地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鞭痕。郭芙瞟了一眼，撇开头去，道：“怎么还没好？”杨过道：“已经好多了，早就不痛了。”郭芙冷冷道：“你故意亮出来给我看，认为我会愧疚后悔吗？我告诉你，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打你——待会儿去找我妈拿瓶金创药，咱们桃花岛的药比外头的不知好多少倍。”
杨过笑道：“我愿意给你打，你准我擦药，我才擦药。”郭芙被他这话肉麻到了，打了一个激灵：“你变态！”杨过放下袖子，目光投向前方，道：“我们分别后，我一直找你，一直挂念你，眼前老是晃动着你生气的样子：我带你出岛时你伤心郁怒的眼神，还有华山顶上你冲我挥鞭时愤怒欲狂的神情……你若不是着急愤怒到极致，绝不会动手打我的……”郭芙“呸”了一声，横他一眼。
“那时我就想，今生今世，决不再令你伤心了。”杨过凝视着郭芙，郭芙眼神一闪，沉默片刻，低声道：“今生今世？……”她声音极低，飘渺难以捉摸，神情微有些黯然。
杨过心道：“她不信。也罢，我现在也不用多说。”依然笑着道：“那时我恰好碰见陆姑娘与人生死决斗，我原本只是作壁上观，谁知她发狠的样子像极了你……”
郭芙露出一丝讥笑，道：“哪里像我？肤色像、眉眼像还是……”本想说“瘸腿像”，但她毕竟教养良好，虽然只是和杨过两个人低声交谈，没有第三人在旁，依然觉得不妥，咽回那三个字。
杨过立刻道：“你们长得一点儿不像，她不过有两分姿色，却怎及得上你的百分之一？但那时她打不过那几人，又被嘲笑腿脚不便，我见她脸上的神情，觉得有点像你。”
郭芙呆了一呆，瞪着他不悦道：“你说我像与人性命相搏的发狂之人？”
杨过开始出汗，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她那种眼神……”他素来机敏滑头，颇善言辞，但在郭芙面前，却常常笨嘴拙舌，这令他自己很是懊恼。
郭芙看他许久，见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心头觉得好笑，淡淡道：“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这天下间的少女发怒伤心时，眉眼间的神情大约都是差不多的。你在桃花岛长大，没见过几个同龄女孩儿，更没与别人相处过，所以以为她像我。其实我普通得紧，与所有的少女是一样的。”
杨过觉得她好似话中有话，皱眉看着她，郭芙笑道：“你要我答应什么？现在不说，我可就要反悔了。”
杨过道：“第一，我要你今后生气时不能再憋在心里，谁惹你伤心难过，你告诉我，我帮你打杀了他。你万莫憋着怒火不发，长此以往，会伤了自己的身体。”郭芙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愣愣道：“如果那人是你呢？”
杨过道：“从今以后，我什么事儿都听你的，又怎么会惹你生气？”郭芙道：“那可不一定。”杨过道：“如果我不听话，你就用你的鞭子抽我——就像抽你的马儿那样，我保准不敢和你作对。”
郭芙笑：“你这么顽皮，小红马可比你听话多了，我从不用鞭子抽它。嗯，我长这么大，就抽打过你一个呢。”杨过嬉笑道：“可不是，你瞧我现在多乖。”郭芙啐他一口，道：“你再这样没脸没皮的闹，我不理你了。”作势要走。杨过拉住她，道：“好，不闹了，说第二件事。”他把郭芙的手放到自己手里合掌捂着，脸色严肃起来。郭芙奇道：“说啊。”
杨过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答应我，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都告诉我，不要瞒我。”郭芙皱眉不解，杨过一捏她的手，道：“好不好？”郭芙随便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睛一瞟，笑起来：“是妈妈。”就要移步过去。
她走了两步，回头奇怪地看着杨过，道：“你站着不动干什么？咱们过去啊。”目光下移，瞅着杨过抓着她的手。杨过眼眸黑沉沉的，见她回头发问，手上用力往回一拽，郭芙毫无防备之下险些摔倒，连忙将脚步巧妙地一错，站稳了身子，道：“你……”
他们两个在这里一番谈话，一会儿正经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横眉瞪眼的，这时更旁若无人地拉拉扯扯，早就引起了无数人注意。杨过似丝毫无所察觉，就这样紧紧拉着郭芙的手，平静地道：“你没话和我说吗？”
郭芙心里一跳，马上想道：“他知道了！”她仔细打量杨过神情，低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
杨过一直和郭芙插科打诨，表现得若无其事，直到此时，满心悲恐终于抑制不住了，眼圈一红，颤声道：“你中了毒，却不告诉我，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郭芙摇摇头，道：“我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没想起同你说……”杨过这时哪里还有心情去计较她的“没想起”，强笑道：“你不会有事的，不会！”长臂一伸，将郭芙牢牢圈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允诺一般地道：“我会救你，我会救我……”
什么叫“我会救我”？郭芙正想问他，忽然省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脸皮大臊，急急挣脱。一个温文的男声笑道：“呵呵，看来郭贤弟好事近了，愚兄在这里恭喜你了。”郭芙一抬眼，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陆冠英夫妇、郭靖夫妇并几位丐帮长老站在右前方不远处，也不知看了多久。郭靖看着郭芙的眼中颇有怜惜忧愁，但见他们这般小儿女情态，不知不觉脸上挂上淡淡的笑。黄蓉也在笑，见郭芙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郭靖虽忧心郭芙中毒的事情，却不便对太多人提起，对陆冠英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小师姑同意才行。”他们各叫各的，并不是很在意这扯不清楚的辈分。
黄蓉听他这样说，笑瞥他一眼，道：“靖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我早说了，我尊重芙儿自己的意见。”郭靖点头道：“那是，那当然。”心想：“这事儿总也得等芙儿解了毒再说。”
黄蓉嫣然一笑：“今天各路英雄齐聚，自有要事商讨，这等小儿女事往后再提。”踏前一步，朗声向众人道：“蒙古南侵日急，敝帮帮众已决意出死力与之相抗！今日宴请各路英雄，乃是久闻各位的忠义，大家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料来绝不愿屈服在蒙古铁骑下，敝帮愿与各位结盟，同御外侮！”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热血豪侠，眼见蒙古日强，宋室日弱，早已忧心不已，只待一个强有力的号召。此时闻听此言，群情激奋，有人立刻嚷道：“说得不错！宁战死，不屈服！”“朝廷软弱不堪，我们自己把鞑子打出去！”“他奶奶的，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个鸟！”“来一个老子宰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一个白发老者起身道：“大家静一静！”他的声音用内力发出，一时间虽然庭院中沸腾不已，却如同一道春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众人一愣，暗暗佩服这老者的内力深厚。老者见众人果然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结盟抗蒙，大伙儿都是没有异议的。但蛇无头不行，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位智勇双全、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领导我们，否则咱们空有一腔忠义热血，却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大事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