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端倪
“现下，宫内情形如何？”
夜下的院落里立了两个人，一人面朝着狭月星点，语气淡淡，听不出是无谓或是担忧。
“近日，宫内安稳，并无异样，只是太子爷已然几次欲意暗中加害十四阿哥，往后若是加派人手，恐怕何玉也难免顾此失彼。”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你且放心，再过个两日，只怕他也自身难保，何来闲暇顾及其他？”
何玉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多问。
“不过，”胤禩转脸，沉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子爷性情难定，你且多留些心眼才是好的。”
“是，何玉遵命。”
待何玉悄然离去，胤禩依旧立在中庭，眯着眼睑望向狭长的弯月，心内翻涌…
“爷，时候不早了，歇下吧。”
胤禩敛过心神，见是白哥，面色便舒缓下来，点了点头。
“妾身明日想去给额娘请安…”白哥声响渐低。
胤禩轻声打断，“这事儿你自个儿做主就成，无需向我提起…额娘想必念你念得紧，你若得了空，还是多多入宫陪陪她才是。”
“是，妾身明白。”白哥半垂着脑袋，眼睑也是半敛着，语调虽是欢快的，却隐隐透出抹旁的道不明的意味来。
胤禩只当是秀敏白日里又借故找了白哥的茬，便也无甚在意，想是等过了这阵子再好生敲打秀敏一番便是了。
……
“好！”
隔得老远便听到了跑马场内康熙浑厚的叫好声，胤禩迟疑一时，终是旋身欲往回走，不料迎面遇到了一脸兴奋的胤祥。
“八哥，怎的不过去？”
胤禩笑着开口，“方才想起一桩急事，赶着回去办好了再来罢。”
“能有什么急事儿？”胤祥一脸不信，上前拉着胤禩的胳膊直往马场里头拽，“皇阿玛还等着看我一展身手呢，八哥不过来瞧瞧弟弟的好本事？”
胤祥现下年已十三，正是好胜争斗的时候，又因其精通骑射马术，日日勤加练习，此时身形已然硬朗十足，英气逼人。时下又处处受康熙的喜爱，实可谓少年得志，一双眸子更是晶亮得耀眼。
只可惜…少年英豪却因讲求义气而早早被圈禁，虽说终是在朝堂之上一展才能，只是那豪气满云霄的性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堪堪小心谨慎。
何其哀哉？
胤禩心内喟叹，不由心软，也便由着胤祥去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康熙这会子龙颜大悦，挥了挥手，“行了，都甭多礼了。在这儿，朕只看中你们的马上功夫。”
“那儿臣便献丑了。”胤祥一早按捺不住了，此刻满脸的兴奋。
“看来十三弟已然心痒难耐了呢。”立在一旁的胤礽通身杏黄，挺拔肃立，此刻笑颜盈盈，雍贵无比，倒是比一袭青袍的康熙还要多上几点气派。
“哈哈哈…”康熙皇帝顿时大笑起来，继而称赞，“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该如此！”
胤祥听罢，背上箭筒，翻身上马，一面驾马，一面拉弓向着远处的箭靶子瞄准，射击，正中红心！
连续五箭，竟是箭箭中得红心，介时连康熙爷也起了身，拍手叫好起来…
“八哥，你怎的不早些来？弟弟方才也是箭箭中了靶子的。”十四趁机挪近胤禩身旁，一脸失落样儿。
胤禩这几日忙着暗中打点，倒有好一段时间未见着十四了，此刻却见十四比之前黑了，也瘦了，抬手捏了捏十四的脸颊，问道：“怎的瘦了？宫里的饭菜便这么不合口？”
“自然是比不得八哥府上的饭菜啊，”十四抓下胤禩的手指细细把玩，而后鼓着脸颊轻声嘟哝，“弟弟想当大将军，往后可以保护八哥，再不让八哥受制于人。”
胤禩这时方了然，十四近日定是拼了命的练习骑射马术，这才短短几日方会瘦了如此许多，心内没来由地些微酸楚，笑中自带了一丝苦涩，“你啊…”
“万岁爷，曹寅曹大人恭祝万岁爷福寿安康，特意托人自江宁寻了样宝物送来，可要立马呈上来？”梁九功躬身立着，请示一番。
“哦？宝物？赶紧呈上来罢。”
宝物并不大，被红绸缎层层包裹得严实紧密，方方正正的一块却也瞧得出是本册子无疑。
众人皆知曹寅家殷丰厚，此刻献于皇帝的宝物定是常人难得一见的，便都探着脑袋欲一睹宝物其容，并连胤禩也有意瞧上一瞧。
曹寅少时曾为康熙伴读，后为侍卫，成年后便随其父前往江宁。因此康熙对曹家一向优容有加，南巡六次，曹家一家便接驾四次。
不过曹家对接驾一事过于繁复奢侈，费用自是可惊的，康熙皇帝也是知晓，因此后来便又派了阔差使给曹家，让他们弥补亏空。
其实接驾费用再惊人也不过区区几次，究其原因，曹家钱袋上的另一个漏洞却是太子的需索…如此这般，曹家外头的架子虽足了面子，内囊却也渐渐尽上来了。
剥开层层包裹的红绸，宝物显了面，竟是失传多年的<太初历>。
胤禩对于天文历法倒是无甚在意，只是这失传了近百年的古书也着实吸引人，便不由得抬了抬眉毛，多瞧了那书几眼。
康熙对天象颇多兴致，此刻自是托在手中细看，“朕只听闻这<太初历>始出于西汉末年，是根据天象实测以及多年来史官的记录，得出一百三十五个月的日食周期。其内容有造历的理论，有节气、朔望、月食及五星的运算推步方法，实乃古今第一的历法之书啊。”
“八哥，可是心仪那书了？”十四扯了扯胤禩的袖摆，轻声问了句，而后不待胤禩回应便上前一步，半跪于地，“皇阿玛精通天文历法，儿臣崇敬不已，也想学上一学…”
康熙阖上书册，抬起眼皮，“你的意思是…”
十四扬起脑袋，灿然一笑，“儿臣希望皇阿玛能将那古书送予儿臣。”
康熙爷一怔，不经意摸了摸书册，笑道：“皇阿玛那里还有其他的立法书，<三统历><大衍历><授时历>任你挑选，可好？”
显然，老头子很有些舍不得手里失传多年的<太初历>，而后又不引人注意地轻轻摩挲了一时书面上的凹凸纹路。
“法海师傅教导过儿臣，万事需求精，莫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儿臣以为那<太初历>便是最为精进之书…何况皇阿玛年前宴席上可是许了儿臣一个恩典的，儿臣想…”
“这…”康熙爷忆起那日的恩典，面上僵了一僵，却也不好反悔，最终便只好一咬牙根，大手一挥，赏了！
事后，十四自然献宝似的献给了他八哥，顺便搂着胤禩撒娇了好一时方回了马场练习骑射。
胤禩怀里捧着书册走在宫内，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本不在意于这古书的，不过，十四费了这番功夫才从皇阿玛手里“夺”来，自个儿又怎么好闲置一旁，岂不暴殄天物？
思及此，胤禩面上不由轻笑开来，有无奈，却更添了一丝甘甜。
“八弟，这倒是何事让你如斯开怀，竟连你二哥在此都未曾瞧见？”太子迎着艳阳，轻微一笑，蓦然见了胤禩怀里的<太初历>，不禁嬉笑道：“哟，原是因着皇阿玛赐下的书册…看来十四弟倒真是个有心的。”
说罢一摆衣袖，走近胤禩，压低了声响，“八弟可别忘了明日的大事。”
胤禩面色一如既往，只淡淡应“是”。
第二日是康熙皇帝四十五岁的寿辰，宫内自然少不得一片张灯结彩，是夜，更是于太和殿内置办了宫宴，文武百官一应到场，场面好不热闹。
太和殿一角，太子与索额图。
“叔公，一切可安排妥帖？”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索额图牵起面皮，露齿笑道。
胤礽勾住唇角，笑颜阴沉诡异……
夜下的院落里立了两个人，一人面朝着狭月星点，语气淡淡，听不出是无谓或是担忧。
“近日，宫内安稳，并无异样，只是太子爷已然几次欲意暗中加害十四阿哥，往后若是加派人手，恐怕何玉也难免顾此失彼。”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你且放心，再过个两日，只怕他也自身难保，何来闲暇顾及其他？”
何玉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多问。
“不过，”胤禩转脸，沉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太子爷性情难定，你且多留些心眼才是好的。”
“是，何玉遵命。”
待何玉悄然离去，胤禩依旧立在中庭，眯着眼睑望向狭长的弯月，心内翻涌…
“爷，时候不早了，歇下吧。”
胤禩敛过心神，见是白哥，面色便舒缓下来，点了点头。
“妾身明日想去给额娘请安…”白哥声响渐低。
胤禩轻声打断，“这事儿你自个儿做主就成，无需向我提起…额娘想必念你念得紧，你若得了空，还是多多入宫陪陪她才是。”
“是，妾身明白。”白哥半垂着脑袋，眼睑也是半敛着，语调虽是欢快的，却隐隐透出抹旁的道不明的意味来。
胤禩只当是秀敏白日里又借故找了白哥的茬，便也无甚在意，想是等过了这阵子再好生敲打秀敏一番便是了。
……
“好！”
隔得老远便听到了跑马场内康熙浑厚的叫好声，胤禩迟疑一时，终是旋身欲往回走，不料迎面遇到了一脸兴奋的胤祥。
“八哥，怎的不过去？”
胤禩笑着开口，“方才想起一桩急事，赶着回去办好了再来罢。”
“能有什么急事儿？”胤祥一脸不信，上前拉着胤禩的胳膊直往马场里头拽，“皇阿玛还等着看我一展身手呢，八哥不过来瞧瞧弟弟的好本事？”
胤祥现下年已十三，正是好胜争斗的时候，又因其精通骑射马术，日日勤加练习，此时身形已然硬朗十足，英气逼人。时下又处处受康熙的喜爱，实可谓少年得志，一双眸子更是晶亮得耀眼。
只可惜…少年英豪却因讲求义气而早早被圈禁，虽说终是在朝堂之上一展才能，只是那豪气满云霄的性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堪堪小心谨慎。
何其哀哉？
胤禩心内喟叹，不由心软，也便由着胤祥去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康熙这会子龙颜大悦，挥了挥手，“行了，都甭多礼了。在这儿，朕只看中你们的马上功夫。”
“那儿臣便献丑了。”胤祥一早按捺不住了，此刻满脸的兴奋。
“看来十三弟已然心痒难耐了呢。”立在一旁的胤礽通身杏黄，挺拔肃立，此刻笑颜盈盈，雍贵无比，倒是比一袭青袍的康熙还要多上几点气派。
“哈哈哈…”康熙皇帝顿时大笑起来，继而称赞，“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该如此！”
胤祥听罢，背上箭筒，翻身上马，一面驾马，一面拉弓向着远处的箭靶子瞄准，射击，正中红心！
连续五箭，竟是箭箭中得红心，介时连康熙爷也起了身，拍手叫好起来…
“八哥，你怎的不早些来？弟弟方才也是箭箭中了靶子的。”十四趁机挪近胤禩身旁，一脸失落样儿。
胤禩这几日忙着暗中打点，倒有好一段时间未见着十四了，此刻却见十四比之前黑了，也瘦了，抬手捏了捏十四的脸颊，问道：“怎的瘦了？宫里的饭菜便这么不合口？”
“自然是比不得八哥府上的饭菜啊，”十四抓下胤禩的手指细细把玩，而后鼓着脸颊轻声嘟哝，“弟弟想当大将军，往后可以保护八哥，再不让八哥受制于人。”
胤禩这时方了然，十四近日定是拼了命的练习骑射马术，这才短短几日方会瘦了如此许多，心内没来由地些微酸楚，笑中自带了一丝苦涩，“你啊…”
“万岁爷，曹寅曹大人恭祝万岁爷福寿安康，特意托人自江宁寻了样宝物送来，可要立马呈上来？”梁九功躬身立着，请示一番。
“哦？宝物？赶紧呈上来罢。”
宝物并不大，被红绸缎层层包裹得严实紧密，方方正正的一块却也瞧得出是本册子无疑。
众人皆知曹寅家殷丰厚，此刻献于皇帝的宝物定是常人难得一见的，便都探着脑袋欲一睹宝物其容，并连胤禩也有意瞧上一瞧。
曹寅少时曾为康熙伴读，后为侍卫，成年后便随其父前往江宁。因此康熙对曹家一向优容有加，南巡六次，曹家一家便接驾四次。
不过曹家对接驾一事过于繁复奢侈，费用自是可惊的，康熙皇帝也是知晓，因此后来便又派了阔差使给曹家，让他们弥补亏空。
其实接驾费用再惊人也不过区区几次，究其原因，曹家钱袋上的另一个漏洞却是太子的需索…如此这般，曹家外头的架子虽足了面子，内囊却也渐渐尽上来了。
剥开层层包裹的红绸，宝物显了面，竟是失传多年的<太初历>。
胤禩对于天文历法倒是无甚在意，只是这失传了近百年的古书也着实吸引人，便不由得抬了抬眉毛，多瞧了那书几眼。
康熙对天象颇多兴致，此刻自是托在手中细看，“朕只听闻这<太初历>始出于西汉末年，是根据天象实测以及多年来史官的记录，得出一百三十五个月的日食周期。其内容有造历的理论，有节气、朔望、月食及五星的运算推步方法，实乃古今第一的历法之书啊。”
“八哥，可是心仪那书了？”十四扯了扯胤禩的袖摆，轻声问了句，而后不待胤禩回应便上前一步，半跪于地，“皇阿玛精通天文历法，儿臣崇敬不已，也想学上一学…”
康熙阖上书册，抬起眼皮，“你的意思是…”
十四扬起脑袋，灿然一笑，“儿臣希望皇阿玛能将那古书送予儿臣。”
康熙爷一怔，不经意摸了摸书册，笑道：“皇阿玛那里还有其他的立法书，<三统历><大衍历><授时历>任你挑选，可好？”
显然，老头子很有些舍不得手里失传多年的<太初历>，而后又不引人注意地轻轻摩挲了一时书面上的凹凸纹路。
“法海师傅教导过儿臣，万事需求精，莫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儿臣以为那<太初历>便是最为精进之书…何况皇阿玛年前宴席上可是许了儿臣一个恩典的，儿臣想…”
“这…”康熙爷忆起那日的恩典，面上僵了一僵，却也不好反悔，最终便只好一咬牙根，大手一挥，赏了！
事后，十四自然献宝似的献给了他八哥，顺便搂着胤禩撒娇了好一时方回了马场练习骑射。
胤禩怀里捧着书册走在宫内，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本不在意于这古书的，不过，十四费了这番功夫才从皇阿玛手里“夺”来，自个儿又怎么好闲置一旁，岂不暴殄天物？
思及此，胤禩面上不由轻笑开来，有无奈，却更添了一丝甘甜。
“八弟，这倒是何事让你如斯开怀，竟连你二哥在此都未曾瞧见？”太子迎着艳阳，轻微一笑，蓦然见了胤禩怀里的<太初历>，不禁嬉笑道：“哟，原是因着皇阿玛赐下的书册…看来十四弟倒真是个有心的。”
说罢一摆衣袖，走近胤禩，压低了声响，“八弟可别忘了明日的大事。”
胤禩面色一如既往，只淡淡应“是”。
第二日是康熙皇帝四十五岁的寿辰，宫内自然少不得一片张灯结彩，是夜，更是于太和殿内置办了宫宴，文武百官一应到场，场面好不热闹。
太和殿一角，太子与索额图。
“叔公，一切可安排妥帖？”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索额图牵起面皮，露齿笑道。
胤礽勾住唇角，笑颜阴沉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