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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豆丁记事版 尤记儿乐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并不是完全的黑,倒是像块半透明的黑玉,只是单单昏暗得很,偏偏让人看不透彻。咽喉还是肿的,喉糖也没有什么帮助,只吮得嘴酸。坐在车上,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整个人好像沉淀了下来,却仍是少了几分气力。

    偶见陆归之,才使我又想起那个仍放在他卧室的箱子,整个人愈加觉得烦躁不安。心里暗藏的那种微微放空的失落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使得我的情绪如同这南方冬日里将化未化的雪一样,杂乱而又狼狈不堪。

    扭了扭因为一直发愣而略觉僵硬的脖子,不经意间却用指关节在布满水雾的车窗上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点。后来,却好像找到了莫名的趣味般,如此抹出了一个又一个。没多会儿,车窗的下半部分倒是让我抹了个干净。透过满是水迹的窗子,向外看去,这个世界都沉浸在自己的氛围里,如果撇下这堵车不谈,整条路上到还是能称得上车水马龙。

    路行得依旧的慢,我勉强打起了精神。胃口寡淡了一整天,倒是这一刻才饿得作响,人却仿佛厌烦般提不起半点进食的情绪。今年是南方少有的寒冬,这座可以说十年都难见下雪的南城,居然也浪漫地飘起了几分雪花。我看着这些太过细小微薄,还未等落地就化残了的雪籽,与衬显出几分朦胧颜色的街道,拢了拢领口。

    (番外)尤记儿乐时

    壹

    陆池之扯着辫子角蹲在弄堂口,孩童并不讲什么文雅,所以她蹲得颇不像样子。沈丹站在一旁颇不耐烦地低头踢着小石子,嘴里也不知在“咕唧”个什么。

    “听说你们家,领回来一个?”沈丹撅着嘴问。“长得什么样子,像你爸?”

    陆池之吸吸鼻子:“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咦?”沈丹一声惊叹,“你还没见过?”顿了一会儿,娃娃音又在次响起,“可是我妈妈说昨天已经到你们家了啊,好像还是个男孩子,恩……,好像还……挺……好看的,隔壁的妮妮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是谁呀?”

    废材陆池之在女王沈丹面前仍然冥顽不灵,瘪着嘴巴,大眼眶里含着泪珠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啦,呜呜!”

    小沈丹的趣味一下被小陆池之的眼泪珠儿吊得高高的,撅着小屁股,把梳着两条油光亮的麻花辫圆脑袋,凑到陆池之的鼻子前面,“说嘛,说嘛!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陆池之抽了抽小肩膀,“可是,可是,他比我们大两岁啦!”说完,又止不住继续抽了起来。

    “笨蛋,他比你大两岁,可他只比我大一岁,你怕什么啊?笨蛋。”小沈丹笑得骄傲,用小手利落地擦了一下鼻头。

    以陆池之的小脑袋,即使在多年以后也无法理解,这两者有什么特别的区别。

    贰

    陆池之哭丧了个脸缩在她小床的一角,规矩得像一只剥了壳的蜗牛,只是把自己抱成一团,好似不想把自己露出一丁点。苦着个脸,不情不愿极了。

    陆归之就睡在她旁边一点点,直挺挺地躺着,也不见动弹。

    陆池之终是为自己觉得不值得。索性把脸从对着墙的一面翻过来,直盯着陆归之,死死地瞧,就好像陆归之的脸瞧久了,便能瞧出花来。

    她用脚尖轻轻地带着试探踢了陆归之几回,也没见着他有丝毫的反应。于是她急了,呀呀地开口,口不择言起来,“你干嘛要抢我的床嘛,你明明是男孩子的,不羞。”说完,便带着一股耍赖意味,用脚丫去蹬毯子,因为床窄,现在又被陆归之占掉了一半,可供小池之扑腾的地儿就更少得可怜了。

    小归之原本躺得中规中矩,双手双角都并得拢,只是微仰着脑袋,双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也不见言语。陆池之的一番闹腾终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来看陆池之,和陆池之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夜里,月色很是稀微,淡淡地撒进窗户里来。四周都很安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早早地睡下了,只听见不知名的虫子“吱吱”的鸣叫声,却衬得夜,愈显得静谧起来。

    陆池之看着陆归之的眼睛不能动弹,淡黄色的月色光晕笼在她和他两人的枕头之间。陆池之突然觉得这种光很甜,就像是她最喜欢吃的一种水果糖,初尝时甜味并不是很明显,含在嘴里半响,甜味才会慢慢地在舌头里晕开来,甜得恍惚,像极了今晚的月光。

    陆归之的眼睛很亮,即便是在这种几乎目不能视的夜里。陆池之看得有些呆了,张着一张小嘴忘记闭上,脚下胡乱踢腾的动作也这么停了下来,却只是仍是半翘在空中。好一会儿,等陆池之注意到酸了脚脖子,陆归之也就把头转了回去,向床沿再挪了几分,弓着身子,让出了大半个床,缩到一边去了。

    陆池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感到了丝委屈。她抿着嘴巴,还是呆在她的那块老地方,并没有往陆归之让出的位置那边挪。她睁着眼睛想着她刚才见到的情景,愣得愈发厉害了。陆归之的眼睛在微光下,样子就像邻居家妞妞特别宝贝的那块猫眼石,好像是通透的,好像又不是。只是熠熠地闪着一种特别的亮泽,让人出奇地想看进去,看进去,看得直被吸了魂,也不肯轻易罢休。

    她和沈丹说过,沈丹不信,世界上哪有那种石头啊,沈丹说。

    沈丹还说妞妞的那块石头肯定是玻璃做的,她上次还拿孙婆婆的老茶瓷杯,骗大伙儿说是古董。沈丹胆大地拿那杯子底的印花字样给陆池之的父亲看,才知道杯底印的不过是用小篆描的“景德镇制”的一枚普通方印。

    陆池之的父亲是老屋群中最有见识的一个人。所以那时,所有的孩子都相信他。

    可是陆池之偏偏不信自己的父亲。她总记得,妞妞信誓旦旦地说过那是古董。因为当初信得太深了,所以现在,无论怎么样,她都不相信。

    气得沈丹直喊她傻。

    陆池之有些心满意足,傻便傻吧,最起码这个世界上是有像那一般的物件的,比如是陆归之的眼睛。

    叁

    陆池之掉了颗门牙,说话总是漏气。

    没办法,她只好憋着不说话,也憋着不笑。

    她看了看陆归之,发现陆归之好像从来不笑,但好像也从来不会掉门牙。

    她觉得不服气,就去拉母亲萧红的袖子。

    “妈妈,妈妈,为什么他不换牙?”她一手晃着萧红的胳膊,一手指着陆归之说道。

    萧红把刚刷好的碗叠好,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就去拧陆池之的小脸蛋,“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叫哥哥,快叫哥哥。”

    陆池之垮下小脸,撅着嘴不说话。

    萧红见小池之不情不愿的样子,摇了摇头。心想,罢了,这两个孩子还没混熟,过上两天就不知道会好得个什么样子,终是孩童心性。便形式上推了陆池之一把脑袋,责备了一下,就由她去了。

    陆池之虽然受了母亲几句软绵绵的责骂,但仍为自己没有让一旁的陆归之占到丁点便宜而高兴不已。昂着小脑袋在陆归之周围晃来晃去,神气得很。

    后来,好奇宝宝陆池之带着问题去问沈丹。

    沈丹白了她一眼,在深切地表达自己对陆池之的鄙视之情,并逼着陆池之做了帮她完成美术作业的若干保证后,晃着她肥肥短短的食指,洋调调地说,笨,他比你大两岁,知道发,知道发?

    从此,陆池之儿时便有了一件最为深刻的憾事。

    她后悔没能在她最好的时光里,遇见缺门牙的陆归之。

    肆

    陆归之的脸上多了一排牙印,还是独独缺了左边门牙的一副好牙口。

    这个时候的陆归之显然还没有长成少年时代特有的清瘦锥子脸,于是他顶着圆润的肉包脸(好吧,其实作者为了卖萌,夸张鸟。)配着陆池之的一副好牙口,青天白日里,走来走去。

    陆池之多少觉得有些亏欠。所以这几天,同床共枕的时候,安分了不少,实在是难能可贵。

    唯一值得陆池之高兴点的是,萧红从此再也不敢克扣她这个宝贝女儿的口粮了。上次因为梅菜扣肉吃得多了,陆池之连着拉了三天肚子。此后,萧红一整个星期也没让陆池之碰上一丁点油腥。

    陆池之虽然瘦,可是她胃口却不小。于是,她很苦恼。

    后来,终于事故在第七天的尾上,第八天的头上,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发生了。

    再后来,陆归之的脸涂了三天药膏才得以消肿。

    终于,陆池之不再苦恼了。

    这次换萧红开始苦恼,她在考虑,这连拉三天肚子,和脸顶三天私印,哪个更为伤不起些。

    最终,事态以萧红在陆池之的房间里,安上一块新床板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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