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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噩耗

    焦虑,就是因为担心某件事,而执着的折磨自己同时消极等待的无谓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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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月接通于思奇的时候,耐性已经完全用光了。

    “武振霄出了什么事?”她直通通的问。

    于思奇强笑一下:“小小姐,二少跟皮总进山打猎去了,这几天都联络不上,你也知道的,山里信号就这样,可能过两天就好了,真没……”

    “奇叔!”蛮月暴喝一声,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他的通讯器你忘记关了!有信号没人接,六叔和莉亚的通讯器也没人接,外公家的莫总管跟你一样支支吾吾,你们当真觉得我还是三岁那么好骗啊?!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能说也得说!别说我威胁你,做不了主就赶紧找人商量,12点之前要么叫武振霄打回来,要么告诉我真相,否则我就干点大家都后悔的事出来,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要我躺进棺材里你们才肯说!”

    于思奇大惊,急叫道:“小小姐!你——”一句话没说完已被她挂断。

    他呆了呆,随即跳脚冲进隔壁房间:“皮总!坏了!”

    皮修听他说完,眉毛也皱成了一团:“这丫头!她这不舔乱嘛!莫总管刚刚也打电话来了,莉亚估计再有个把小时就能醒,可子青的情况还说不准,内出血算是控制住了,不过三根肋骨加一条腿,肺叶还伤到,三五天都不定能醒。”

    他胡乱的搓搓脸,眼睛充血得厉害,明显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没法子,等莉亚醒了商量商量,不行就只能告诉她实话,她这脾气真是……唉——”

    于思奇愁眉苦脸的说:“也怪不得她着急,大少爷和少夫人过世的时候,小小姐整个人都不对了,医了两年也是靠催眠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二少要是,要是……我真怕她会受不了啊。”

    皮修沉默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武家这几十年来横祸确实太多了点,昨个黄医生还说,振霄这情况再多拖几天,就算解药配出来也难保会有后遗症,蛮月可不能再出啥事了。”

    于思奇默然,良久问道:“对了,林教官家里要通知一声吗?”

    “暂时不用,他只是擦伤,放血放得挺干净,估计过了今晚就没事了,明儿再打吧。”

    于思奇点点头:“那我去看看二少。”

    蛮月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等待的煎熬逼得她几乎要发狂,就像已经走向绞刑架的犯人,没有退路,没有希望,明知是死路一条也必须走下去。

    她不敢去想如果武振霄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更后悔之前因为嫌他管太多而表现出来的恶劣态度,一想到那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记忆就难受得不行。

    憋在胸腔里那股郁结之气怎么都发泄不完,人已经筋疲力尽了,思绪却如脱缰野马般横冲乱撞,理不清楚,控制不了。

    她颓然的躺在地上,太阳穴狂跳不已,脑子里轰隆隆的响,时间就像一张生着密密尖刺的网,没头没脑的包裹住她,每前进一秒钟都拉扯出一片血淋淋的伤口。

    莉亚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处于暴走的边缘,若是再晚一点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霄一到西吴就遇袭了,注射弹,毒素结构现在还没化验出来,而且已经扩散了,不间断换血也无法完全阻止毒素入侵内脏和神经系统,性命应该可以保住,其它的就要看有没有解药了。”

    这句话令蛮月彻底安静,莉亚看着她,神色说不出的疲惫,甚至给人一种颓败晦暗的感觉。

    “青说南阙能找到解药所以我们就来了,翻越龙脊山脉时遇到高强乱流,飞行器失控撞上了封锁网。迫降的时候青受了伤,断了一条腿和三根肋骨,其中两根还扎进肺叶,内出血比较严重,不过现在已经止住了,性命没有问题,只是恢复期会比较长。”

    她一口气说完,半点拖沓迟疑都没有。

    蛮月半天没言语,不是她不想问不想说,而是这消息比她预期的严重太多,以至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脑子里乱得像轰炸地一样,思考能力全成了断垣残壁。

    莉亚微微皱着眉,声音低沉了些:“这次偷袭的多半都是职业杀手,动机还不清楚,但你也知道,想对付你们武家的人实在不少,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我们怕你乱跑才不敢告诉你,不过现在你都知道了,也应该清楚就算你来也帮不上忙,反而令我们担心你路上的安全,所以你要答应我,这段时间哪里都别去,等青好一点,我亲自回去接你好吗?”

    蛮月咬着嘴唇不说话,这些道理她都明白,理智也告诉她真要往西吴或者南阙跑只会添乱,然而要她坐等结局却比杀了她还难。

    人就是这样,冲动的时候一千一万个理由都没用,而蛮月现在的情绪又岂止是冲动,她心里像撕裂开了一条天堑一样,再多的理智都填不满,极度害怕再也见不到武振霄和莫子青。

    这两个人,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虽然还有外公外婆和好几个叔叔在南阙,但离得太远,又没有共同生活的经历,抛开血缘关系单纯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其实很像是陌生人。

    即使疼爱她的外公外婆也缺少那种相依为命的微妙感觉,所以这一刻,过度的畏惧令她的四肢和心口冷得几乎失去知觉。

    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蛰居在心底阴暗处那条毒蛇也慢慢爬了出来,恐惧,从来都喜欢偷袭,它吐着暗黑的信子,准备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她一直不吭声,莉亚禁不住有些急了,就连一惯圆润的嗓音都暗沉了下去:“亲爱的,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不懂事,现在大家操心霄和青就已经够忙了,你如果不听话硬要自己跑来,路上那么远,我们都会担心你,那谁又来照顾他们?”

    说着说着语气也渐渐严厉了起来:“万一你还在半路上他们就醒了,你觉得他们还能安心养伤吗?到头来你不仅帮上忙,反而会害了他们,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蛮月一僵,抬起头来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不去。”

    莉亚松了口气,又强撑着说了些温和的安慰话,虽然知道这样轻飘飘的言语一点用处没有,可不这样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有实质意义的东西来。

    于是又嘱咐了几句“自己小心”“保重身体”“不要乱跑”之类的才挂了。

    蛮月呆立在那里许久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完全意识不到手心已掐出了血,她默不作声的往楼上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腿上绑着什么沉重不堪的东西一样。

    等在门口的罗宁看见她时吓了一跳,这脸白得实在过份,连一惯殷红的嘴唇也都褪去了颜色,惨淡得犹如老旧照片,绿色的眼睛却忽明忽暗的闪着什么,诡异得好似幽灵火一般。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蛮月却恍若未见,她心里藏着一只怪兽,暴躁而绝望,不停的咆哮着扑腾着,仿佛一开口就会跳出来择人而噬。

    莉亚的话像一根一根通红炙热的针,反复在她心口上扎着,这份疼痛提醒着她不能任性,然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但她清楚,罗宁之所以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毫无疑问是收到了监控她的指示,想要偷偷溜出这座府邸怕是不能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愣愣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还很单薄的身体,那么苍白的脸,十五岁原来竟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谁会在意她的意见呢?都认定她只会制造麻烦,所以宁愿把她关起来也不给她一点自主的机会。

    门外响起几下轻轻的敲门声,她却根本没听见,满脑子想着万一这样,如果那样,结果没能见到武振霄最后一面,连该说的话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个想法令她狠狠的心痛了,父亲,送回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临终前勉强和武振霄说了两句就咽气了;母亲,耗尽心力,最后那半个月恍惚得连人都不认识,走的时候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而现在轮到武振霄了,难道这些最亲的亲人全都会一声不响的离开么?

    敲门声明显响亮了些:“小小姐,你还没吃晚饭呢。”

    罗宁锲而不舍的隔着门板坚持,蛮月闭了闭眼,拉开门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又关上。

    怎么可能吃得下?她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开始无意识的在房间里走着。

    心头有一把火,烧得她五腑六脏都焦成了一团,暴躁疼痛和苦涩的滋味无处发泄,浑身的毛孔似乎都被堵上了,憋闷得只想大喊大叫。

    很难受却不想哭,也哭不出来,只没头没脑的乱转,又突然觉得平时挺宽敞的屋子竟似一只烧得通红的大铁箱,四面铁墙冒着青烟一点一点的挤压过来,令她越来越有要窒息的感觉。

    大概是为了避免被狙击,窗户关得紧紧的,窗帘也都密闭得没有一点缝隙。

    她瞪着厚厚的天鹅绒面料,很想拿刀把它劈成碎片,再点一把火烧成灰烬。

    这和囚犯有什么区别?普通囚犯还有放风时间,而这简直就是关在黑屋里的死刑犯!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气,甚至开始憎恨自己只有十五岁,什么都必须按照大人们规定的去做,去看武振宵不行!出门不行!开窗不行!甚至连开窗帘都不行!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十五岁,大人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的难过都是短暂而肤浅的。

    就像现在,虽然知道守在武振宵身边也帮不上忙,但这并不能打消她想要陪在他身边的愿望,而这个愿望已经强烈到几乎让她发疯,却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那不是最重要的!

    安全,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全,甚至不惜用她的自由去换,可这样的安全却是极讽刺的,因为在这样的保护下,唯一安全的就只是她的躯壳,里面的灵魂却已奄奄一息了。

    不过没人看得见,所以也就没人理会。

    房间里憋闷的空气一丝一丝逼迫过来,像一蓬蓬细密的刺,扎进肺腑里火烧火燎的痛,太密集太强烈,以至于生出一种被焚烧着的错觉。

    她走进浴室放满了一缸冷水,然后整个没入水底,感觉憋闷到要炸开才猛地坐起大口喘气。

    肌肤被激出一片暴栗,可心头的灼烧感却半点没减,于是她不断重复,直到脱力才勉强爬出来,**的就钻进被子里,蒙头蒙脑的裹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闷晕过去一样。

    多少年没用过的方法了,现在想想,那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或者真如那些成年人说的那样,小孩子就是比较不痛?而且痛苦的程度是跟着年龄增长的?

    通讯器在床头柜上轻轻震动,虽然潜意识里知道那是谁,可她不想接,因为不愿意在他面前痛哭失声,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小时候做得无比自然的事现在却隐隐开始抗拒。

    这样的痛应该是隐秘的,曝露出来不过就是得到些言辞上的安慰,可那样的安慰是空洞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在崩溃后徒增难堪而已。

    过了片刻,通讯器没了动静,房间里重新变得沉闷压抑。

    她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冰冷的空气直接从胸前透到后背,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她。

    她暗暗在心里发誓,要快些长大,再也不要受人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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