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71 章
环儿晕乎乎地回了外院，众丫鬟们见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皆松了口气。昨天晚上她们一宿没睡，各处打听消息，可就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担心的一个晚上没合眼，一群人对坐着，守着兰溪干着急。
一个时辰后，兰溪醒过来以后，面对众丫鬟着急的样子，强忍着心酸难过，镇定的吩咐道：“大家都回去做自己的事，若是睡不着干脆都别睡了。都别瞎着急，少爷一定会回来的。咱们要做的只是备好家里的一应事务，等着少爷回来。各处的人都撤回来，这么晚了，也让众人都歇歇，如今这时候咱们还算计那些有得没得，可不是让人抓把柄吗？都散了吧，去收拾好东西，少爷回来时看着家里一应俱全，心里也能安慰些。”众人看着兰溪平静的笑脸，仿佛也被安抚了。各自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句旁的话都没有。
环儿回来后，看到众丫鬟欲语还休，一脸担心的面孔，勉强笑笑，便进了里屋，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环儿醒来时戌时都过了，出乎意料地是这一觉睡得竟是难得的舒畅，也许真是太累了，这期间他一个梦都没做，也有可能是他做了，又给忘了。醒来之后神清气爽的，把昨晚的惊心动魄全都扔在脑后。就着丫鬟们端上来的东西随便用了点，方开口道：“兰溪，姨太太被关在哪里？”
兰溪见他这会子面色如常，心中有几分安宁，便放心地道：“在园子里的玉皇庙旁的清堂茅舍，园子里的姑娘们皆搬出来了，如今除了栊翠庵的妙玉师傅，其他地方不过是着一两个人在那里看守罢了。昨儿个我就想说了，姨奶奶虽说是个关了进去的，可是里头传回来的消息说姨奶奶在茅舍里住着，一应吃穿用度都比以往涨了。毕竟是打着养病的旗号进去的，还能亏待了姨奶奶不成。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只有不能出院子这一条了。那院子里守着好几个粗壮的仆妇，除了送饭的，谁都进不去，连东西都送不进去。我只能吩咐那些给饭食小心一些，竟量可着姨奶奶的口味做东西送进去，其他的也没有办法了。”
环儿听了她的话便明白了，三姐姐要嫁人了，太太不可能在这时候对他母亲动手，起码得等到三姐姐嫁出去了。也就是说他的时间还很充裕，至少在年底以前不用担心他母亲的安全。其实，他的心里也觉得赵姨娘这会儿被关起来是好事，三姐姐眼看就要嫁了，她不出来闹事，真是能少好些祸患。
想到这儿，环儿拍了拍她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这不是你的责任，今晚上我去园子里看看姨奶奶，你们昨儿个怕是也一夜没睡了，都先去歇息吧，我看看她就回来。”
兰溪听了，摇了摇头道：“其他人就罢了，要是我都睡下了，少爷回来时该摸瞎了。”说得众人都笑了。
是夜，待府中众人睡了，环儿便悄悄的摸进了园子，到了茅舍一看，果然跟兰溪所言相差无几。他最后也没去找赵姨娘，只是把小吉祥叫出来吩咐她照顾好赵姨娘便离去了。
出了园子后，他本想直接回去的，可是到了二门口又忍不住摸到了李纨院子里，想看看她姐姐怎么样了。
到了那儿，院子里的灯火都熄了，只有一出屋子里的灯依旧亮着，环儿知道那一定是探春的院
子，便下了屋顶，站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里头侍书问道：“是谁啊！”说着，她自己走进来开门，见是环儿惊了一跳，忙捂住嘴让了他进去。
环儿走进去，见到暗黄的油灯映照下探春还在绣着鞋袜，面目柔和的样子，一如小时候在他屋子里温柔的守着他的模样。环儿看着，心头有些五味陈杂。一会儿悲，一会儿喜，小时候两人相处的记忆一点点涌现出来，或温馨，或高兴，或难过，或生气，种种不一，到如今竟是只剩下眷恋，想着想着眼眶都忍不住就湿润了。
探春绣了一整天的东西，正觉得头昏眼花，刚才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门，侍书出去了半天竟是不见回来，她便抬起头向外头望去，不想见到有人正站在她面前，吓了一大跳。
眯起眼睛仔细看清楚，那个眉目精致，眼眶发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地少年竟是环儿。探春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放下针线微笑道：“回来啦！”
只这一句话，便将环儿连日来的疲劳担心统统化解了。环儿也笑了，轻轻地答了一声：“嗯。”
探春见了他，心中很是惊喜。不过这喜是大于惊的，从她的婚事定下来后，她就一直期盼着环儿能进来看她。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想要亲口跟他道歉的，宝玉挨打之后，她的所作所为尽失为人姐的气度。她始终为这个后悔着，可是却一直拉不下脸来道歉。上回她生辰，收到环儿那里送来的礼物，就忍不住想和好的。可是这些日子都见不到他人，后来他又去了太爷家侍疾，就更是没机会了。探春也怕啊，怕环儿不原谅她，那么等到她出嫁了，将来就更没有机会和好了。唯一的弟弟，她实在是不想抱着这个遗憾出嫁，将来终身悔恨。看到环儿过来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可是，看着环儿现在这幅样子，不由得她心中不惊，环儿有这副容貌，怎么以往她都没发现的，难道是因为她平日里对他太过漠不关心了？想到这里，她的愧疚又多了一层。有时候想想，环儿说得那些话还真是很有几分道理的，自己实在是太过聪明外露了。以前住在园子里头实行的那些政策，等到她出来了，细细想来，才发现有多么的可笑。首先的一条，就是这园子里的利益分配，不说别的。就连二门边上守门的小厮都记住了她。他们一年到头的在二门上守着，如今因为她的政策，连个园子里的果子都吃不着，下人们因着此事拌嘴，她的脸面都给丢尽了。经此一事，她也知道自己做事太过狠绝了，只看眼前，不知前后。可知古人说的“做事留一线”是有几分名堂的。可笑，她还自以为自己聪明机敏。也是啊！也许就是因为姐姐太让人失望了，这孩子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到了如今，我也想象不出来，这众门皆锁了，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如今就是看出来有问题了又怎样，我这样的姐姐还有什么资格问他这些个问题。想着这些，眼泪就不由的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泪水，探春努力的笑着问道：“太爷可好了！”
环儿见问这个，心中不禁尴尬起来，硬着头皮答道：“嗯，没大碍了。”
探春也不计较，拉了他坐在身边，悄声问道：“姨娘那里．．．．．．你去看了么？”
环儿一听，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刚看了过来的。没什么事情，姐姐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
探春听了，哽咽着喃喃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便沉默了。姐弟俩已经好久没好好说话了，如今这么坐在一块儿，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想到了这个，心中皆是酸涩不已。
探春到底是爽利的，没一会儿功夫便恢复过来，起身到了一旁的箱子出，摸出了一包东西，回过身来交给环儿，笑着道：“这里头是给你做的衣裳鞋袜，我找了你屋里的丫鬟问了尺寸，你现在在长身子，也不知道我做好了，你还能不能穿，所以做得大了些。里头还有给姨娘的香囊络子。本想叫人悄悄送去的，谁知道你自己来了，既是这样就带回去吧！等我大婚的时候就不给你送这些了，免得太太看见了心里头不舒服。
环儿答应着把东西接了过去，道：“知道了，姐姐也不要太劳累了，早点儿歇息吧。针线上的东西，能得就尽量交个下人们去做！嫁妆什么的，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就是太太也不会在这上头克扣姐姐。我在外头也得了些东西，等姐姐出嫁的时候，便给姐姐送来做私房！”说着，便笑了。
探春听了，红了脸对他道：“这也不必了。你也说太太不会克扣我的，有什么好的，自己留着使吧！眼看着也大了，交际应酬时候都是要用东西的，不可太费了。”说着，竟是滴下泪来。
环儿见了，拿出帕子，帮她将泪擦了，道：“我省得！”
姐弟俩又说了一回话，眼见的到了三更天，环儿才回去。
一个时辰后，兰溪醒过来以后，面对众丫鬟着急的样子，强忍着心酸难过，镇定的吩咐道：“大家都回去做自己的事，若是睡不着干脆都别睡了。都别瞎着急，少爷一定会回来的。咱们要做的只是备好家里的一应事务，等着少爷回来。各处的人都撤回来，这么晚了，也让众人都歇歇，如今这时候咱们还算计那些有得没得，可不是让人抓把柄吗？都散了吧，去收拾好东西，少爷回来时看着家里一应俱全，心里也能安慰些。”众人看着兰溪平静的笑脸，仿佛也被安抚了。各自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句旁的话都没有。
环儿回来后，看到众丫鬟欲语还休，一脸担心的面孔，勉强笑笑，便进了里屋，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环儿醒来时戌时都过了，出乎意料地是这一觉睡得竟是难得的舒畅，也许真是太累了，这期间他一个梦都没做，也有可能是他做了，又给忘了。醒来之后神清气爽的，把昨晚的惊心动魄全都扔在脑后。就着丫鬟们端上来的东西随便用了点，方开口道：“兰溪，姨太太被关在哪里？”
兰溪见他这会子面色如常，心中有几分安宁，便放心地道：“在园子里的玉皇庙旁的清堂茅舍，园子里的姑娘们皆搬出来了，如今除了栊翠庵的妙玉师傅，其他地方不过是着一两个人在那里看守罢了。昨儿个我就想说了，姨奶奶虽说是个关了进去的，可是里头传回来的消息说姨奶奶在茅舍里住着，一应吃穿用度都比以往涨了。毕竟是打着养病的旗号进去的，还能亏待了姨奶奶不成。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只有不能出院子这一条了。那院子里守着好几个粗壮的仆妇，除了送饭的，谁都进不去，连东西都送不进去。我只能吩咐那些给饭食小心一些，竟量可着姨奶奶的口味做东西送进去，其他的也没有办法了。”
环儿听了她的话便明白了，三姐姐要嫁人了，太太不可能在这时候对他母亲动手，起码得等到三姐姐嫁出去了。也就是说他的时间还很充裕，至少在年底以前不用担心他母亲的安全。其实，他的心里也觉得赵姨娘这会儿被关起来是好事，三姐姐眼看就要嫁了，她不出来闹事，真是能少好些祸患。
想到这儿，环儿拍了拍她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这不是你的责任，今晚上我去园子里看看姨奶奶，你们昨儿个怕是也一夜没睡了，都先去歇息吧，我看看她就回来。”
兰溪听了，摇了摇头道：“其他人就罢了，要是我都睡下了，少爷回来时该摸瞎了。”说得众人都笑了。
是夜，待府中众人睡了，环儿便悄悄的摸进了园子，到了茅舍一看，果然跟兰溪所言相差无几。他最后也没去找赵姨娘，只是把小吉祥叫出来吩咐她照顾好赵姨娘便离去了。
出了园子后，他本想直接回去的，可是到了二门口又忍不住摸到了李纨院子里，想看看她姐姐怎么样了。
到了那儿，院子里的灯火都熄了，只有一出屋子里的灯依旧亮着，环儿知道那一定是探春的院
子，便下了屋顶，站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里头侍书问道：“是谁啊！”说着，她自己走进来开门，见是环儿惊了一跳，忙捂住嘴让了他进去。
环儿走进去，见到暗黄的油灯映照下探春还在绣着鞋袜，面目柔和的样子，一如小时候在他屋子里温柔的守着他的模样。环儿看着，心头有些五味陈杂。一会儿悲，一会儿喜，小时候两人相处的记忆一点点涌现出来，或温馨，或高兴，或难过，或生气，种种不一，到如今竟是只剩下眷恋，想着想着眼眶都忍不住就湿润了。
探春绣了一整天的东西，正觉得头昏眼花，刚才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门，侍书出去了半天竟是不见回来，她便抬起头向外头望去，不想见到有人正站在她面前，吓了一大跳。
眯起眼睛仔细看清楚，那个眉目精致，眼眶发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地少年竟是环儿。探春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放下针线微笑道：“回来啦！”
只这一句话，便将环儿连日来的疲劳担心统统化解了。环儿也笑了，轻轻地答了一声：“嗯。”
探春见了他，心中很是惊喜。不过这喜是大于惊的，从她的婚事定下来后，她就一直期盼着环儿能进来看她。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想要亲口跟他道歉的，宝玉挨打之后，她的所作所为尽失为人姐的气度。她始终为这个后悔着，可是却一直拉不下脸来道歉。上回她生辰，收到环儿那里送来的礼物，就忍不住想和好的。可是这些日子都见不到他人，后来他又去了太爷家侍疾，就更是没机会了。探春也怕啊，怕环儿不原谅她，那么等到她出嫁了，将来就更没有机会和好了。唯一的弟弟，她实在是不想抱着这个遗憾出嫁，将来终身悔恨。看到环儿过来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可是，看着环儿现在这幅样子，不由得她心中不惊，环儿有这副容貌，怎么以往她都没发现的，难道是因为她平日里对他太过漠不关心了？想到这里，她的愧疚又多了一层。有时候想想，环儿说得那些话还真是很有几分道理的，自己实在是太过聪明外露了。以前住在园子里头实行的那些政策，等到她出来了，细细想来，才发现有多么的可笑。首先的一条，就是这园子里的利益分配，不说别的。就连二门边上守门的小厮都记住了她。他们一年到头的在二门上守着，如今因为她的政策，连个园子里的果子都吃不着，下人们因着此事拌嘴，她的脸面都给丢尽了。经此一事，她也知道自己做事太过狠绝了，只看眼前，不知前后。可知古人说的“做事留一线”是有几分名堂的。可笑，她还自以为自己聪明机敏。也是啊！也许就是因为姐姐太让人失望了，这孩子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到了如今，我也想象不出来，这众门皆锁了，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如今就是看出来有问题了又怎样，我这样的姐姐还有什么资格问他这些个问题。想着这些，眼泪就不由的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泪水，探春努力的笑着问道：“太爷可好了！”
环儿见问这个，心中不禁尴尬起来，硬着头皮答道：“嗯，没大碍了。”
探春也不计较，拉了他坐在身边，悄声问道：“姨娘那里．．．．．．你去看了么？”
环儿一听，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刚看了过来的。没什么事情，姐姐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
探春听了，哽咽着喃喃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便沉默了。姐弟俩已经好久没好好说话了，如今这么坐在一块儿，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想到了这个，心中皆是酸涩不已。
探春到底是爽利的，没一会儿功夫便恢复过来，起身到了一旁的箱子出，摸出了一包东西，回过身来交给环儿，笑着道：“这里头是给你做的衣裳鞋袜，我找了你屋里的丫鬟问了尺寸，你现在在长身子，也不知道我做好了，你还能不能穿，所以做得大了些。里头还有给姨娘的香囊络子。本想叫人悄悄送去的，谁知道你自己来了，既是这样就带回去吧！等我大婚的时候就不给你送这些了，免得太太看见了心里头不舒服。
环儿答应着把东西接了过去，道：“知道了，姐姐也不要太劳累了，早点儿歇息吧。针线上的东西，能得就尽量交个下人们去做！嫁妆什么的，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就是太太也不会在这上头克扣姐姐。我在外头也得了些东西，等姐姐出嫁的时候，便给姐姐送来做私房！”说着，便笑了。
探春听了，红了脸对他道：“这也不必了。你也说太太不会克扣我的，有什么好的，自己留着使吧！眼看着也大了，交际应酬时候都是要用东西的，不可太费了。”说着，竟是滴下泪来。
环儿见了，拿出帕子，帮她将泪擦了，道：“我省得！”
姐弟俩又说了一回话，眼见的到了三更天，环儿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