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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 慕雪如歌 梳头

    清晨拂晓。

    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在清脆的鸟鸣声中,苏慕雪悠然醒转。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深沉、这么香甜了?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一觉过后,仿佛卸下了重重的壳,脱掉了重重的镣铐和枷锁,竟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在若有所盼的心情中,她悄悄抬起眼帘。

    这时,她才感觉到身上最沉重的竟是自己单薄的眼皮,涩涩的,紧紧的。

    她恍然忆起昨晚自己一直在流泪,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流不停。

    她所有的孤独、无助、迷茫和挣扎,在那一刻都化成了诉不尽的委屈。而这些压抑已久的委屈在那个人一片炙热深情的包裹下,又融化成滚烫的泪水,尽数流逝;再蒸发成水雾,消失无形。

    所有的委屈,只有在真正疼惜自己的人面前才变得有意义。

    一颗浮浮沉沉无依无靠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她哭得呜呜咽咽,不能自已,像个迷了路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沈离歌并未劝她停住,相反的,她一直轻抚着她,引导她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出来。

    泪水洗掉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坚强伪装,在沈离歌的怀抱里,她又还原成了最柔软、最轻盈、也最剔透的那个自己。

    直到后来,她哭得累了,乏了,也困了。

    沈离歌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伏过身来,抚慰地亲吻她的额头,吻去她的泪水。

    整个人都被她的气息笼罩住了,这份温柔的呵护让她有种温暖而又踏实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彻底松懈了下来。

    她记得自己在合上眼睛之前想到了郡主和钱三少,她们就这样将客人晾在一边,是否太过失礼?但她刚喃喃提到“郡主”两个字,就听到沈离歌轻轻耳语了一句:“别担心,有我呢!”

    别担心,有我呢!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翘起。

    从今以后,她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如果连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她摸索着找到沈离歌的手,握住了,心里喃喃念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仿佛感应到她的心声,沈离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果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半梦半醒之间,苏慕雪笑得更甜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甜蜜的梦境呢?

    苏慕雪生怕这只是个梦,眼帘半抬,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熟悉的睡颜,又低头看到自己像个婴儿似的蜷缩在那个人的臂弯里。

    这不是梦。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惊喜地说了句。

    那块悬在心口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但紧接着,她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她们两个人怎么会相拥而眠在同一张床上?她只朦朦胧胧记得昨夜中间恍惚醒过一次,模糊看到这个人还在握着自己的手痴痴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样望着自己多久了,这样的她让人一阵心疼。凭感觉,她判断天色似乎已经很晚,当时她也是似醒未醒的状态,居然忘记了避嫌,扯着她喃喃地让她一起歇息。然后沈离歌便和衣躺在了她身边,探臂到她的颈下,揽住了她。而她,也未觉得有何不妥,顺着她的力道偎过去,贪婪地深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很快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苏慕雪呆了一呆,脸上一片火烧火燎。

    虽然她们已经热烈地拥抱过,忘形地亲吻过,但她还是不习惯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人保持如此亲密的姿态。

    她不敢再看那个人的脸,垂下眼帘,苦苦思索着用什么方式,才能在不打扰沈离歌的前提下起身。

    没等她想出来,她就感觉沈离歌的身子一动,紧接着,整个人跟着靠近了过来。

    苏慕雪紧张得心如擂鼓,很不争气地紧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感觉沈离歌温润柔软的嘴唇印在了自己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

    “早安!”沈离歌吐气如兰,声音里带着一股刚刚醒来的慵懒,“昨晚睡得好么?”

    显然,她已经知道自己醒了。

    苏慕雪脸色绯红,尴尬地点头,挣扎着想要起身。

    沈离歌却双臂一个收拢,将她禁锢在了怀里,懒洋洋却又霸道地提醒道:“喂,我们昨天说好了,不许再退缩,不许再逃避。”

    “我,我没有……”苏慕雪底气不足地嗫嚅了一句,垂下眼帘,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地小声嘀咕道:“你怎么……怎么有这么多不许啊?”

    沈离歌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解开了她的发绳,黑发如瀑布边倾泻下来。她的手指插进她的长发,轻轻梳理到发梢,嘴里笑道:“不是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么?你嫁给了我,就得听我的,不是么?”

    苏慕雪被她抚弄得浑身发软,她咬了咬嘴唇,不甘示弱地反击道:“按理说,你也是女子,你怎么不说是你嫁与我为妻、要听我的呢?”

    沈离歌发出一声轻快的欢笑,用力一抱她,亲昵地说:“慕雪,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我真是喜欢你!”苏慕雪大窘,她还不习惯如此直接的热情和表白。她正要挣脱,又见沈离歌凑过脸来,扑闪着眼睛,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慕雪,要不,你收我为妻吧!你收了我,我就听你的。”

    “不害臊!”苏慕雪面红耳赤,窘迫地推开她。

    唉,论厚脸皮,自己怎会是她的对手?

    沈离歌果然厚脸皮,挨了骂不但不惭愧,还不以为意地笑个不停。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沈离歌一愣神的功夫,苏慕雪赶紧起了身。

    “姑爷,小姐,起床了么?”是玉儿的声音。

    苏慕雪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心中一阵哀鸣——现在的自己一定是狼狈极了,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再加一个两眼肿胀。

    糟糕,这样还怎么见人呢?

    苏慕雪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地回望沈离歌。

    沈离歌会意,起身应道:“我们还没起床,有什么事么?”

    “哦……”玉儿的声音有些尴尬,支吾道:“老夫人一早派了刘管家将喜宴的名单送过来了,管家还在等着,问姑爷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喜宴?苏慕雪不解地望着沈离歌。

    沈离歌扬声道:“没有了,麻烦他回去跟老夫人报个平安,今晚我会把喜宴办得风风光光的。”

    玉儿应了一声,离开了。

    沈离歌看苏慕雪一脸询问的表情,解释道:“伯母不是一直想让我们在苏州补办场喜宴么?加上那些生意场的朋友也听说我成亲了,都已经陆续送了贺礼过来,我也是该摆个酒席答谢一下。所以,昨天下午我去万福春定了酒楼,今晚在那里请大家吃个喜酒,热闹热闹。”

    “你不是最不爱这些繁文缛节吗?”苏慕雪愣了一会,默默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长发拢到胸前,取了梳子心不在焉地梳下来,低声道:“你不喜欢的事情,莫要勉强自己。”

    “你错了。”沈离歌收起嬉笑的态度,起身走到桌子前,从茶壶里取了些隔夜的茶叶出来,用手帕包紧了。她一边做,一边认真说道:“现在凡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愿意做。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情,开心还来不及呢。”她走到苏慕雪身边,示意她转过身来,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拿着湿茶的手帕轻轻敷在她的眼睛上,柔声道:“这样可以消肿,一会就好了。”

    看着她温柔专注的样子,苏慕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蒙上了一层雾汽。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明明是喜悦的,却总也摆脱不掉一种淡淡的悲伤。

    “你再这样我可要吻你了!”沈离歌哑着声音威胁道,伪装的凶恶却掩饰不住爱惜和柔情。

    苏慕雪听话地轻轻吸了吸鼻子,克制住了泪意,柔顺地仰望着沈离歌,轻声道:“沈离歌,摆了喜酒,我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么?”

    沈离歌心头一热,眼圈一红,掩饰地将她揽进了怀中:“傻瓜,我们拜堂成亲的时候,你就是了。你不记得了么?我们还结了发,饮了合卺酒呢!”

    苏慕雪闭上眼睛,埋在她怀里久久不语,半晌才叹息地吐出两个字:“真好。”

    沈离歌身子一颤,更紧地搂住了她。

    两个人默默拥抱了良久。

    沈离歌又一声不吭地继续给苏慕雪敷眼。

    敷了半晌,才放苏慕雪起身去洗澡间洗脸。

    洗澡间引进来的是山泉水,水温比较凉。

    洗了几把脸,眼睛的肿胀不适已经消了七七八八。

    当苏慕雪从洗澡间出来,看到沈离歌正在解头巾,她忙上前,按住她有些笨拙的手,灵巧地解开头巾,温柔说道:“以后,还是我来帮你梳头吧!”

    “真的么?”沈离歌喜出望外,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像生怕她反悔,忙不迭地说:“好啊!好啊!”

    苏慕雪微微一笑,拔下簪子,将她的头发散开,先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

    镜子里,沈离歌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害羞,脸色绯红,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苏慕雪从镜子里看到她的样子,呆了一呆,心中突然间一动,若有所悟。

    “慕雪,你怎么了?”沈离歌感觉她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苏慕雪回过神来,继续梳理她的头发,心中一片释然后的宁静,当下也不隐瞒,微笑道:“你的样子其实并不像男子。我想,”她沉吟道,“我早就怀疑过你是女子……一次是去凝香楼,玉儿戏言劝我女扮男装;还有一次,就是遇到小郡主女扮男装的时候……只是,我自己不愿去深思。”

    沈离歌呆呆问道:“你的意思是……”

    苏慕雪收回心神,轻轻梳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瓜,我是说,我喜欢的那个,本来就是身为女子的你。”

    沈离歌听了以后,神色大震,脸上似喜似悲,半晌不语。

    苏慕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由得不安起来,握着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小心问道:“怎么了?”

    沈离歌站起身来,回身握住她的手,几乎喜极而泣:“慕雪,我一直担心,担心在你的心目中,你是因为喜欢上作为男子的我,后来迫不得已,才接受我是女子的身份。这样的话,你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个解不开的疙瘩,这个疙瘩会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隔阂,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她激动地说,“我没想到,你今天能打开这个心结……”

    苏慕雪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她曾经为此事而感到的烦恼和担忧,心中一痛,跟着酸软起来:“真是对不住,是我太执着了,才会被自己蒙蔽。”

    沈离歌开心地亲吻着她的手,含泪笑道:“这样不就好了么?慕雪,呵,慕雪,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呢?”

    苏慕雪脸微微一红,低头道:“你无需夸我。接下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师叔昨天已经说过,今日便要开始制作龙袍,我们是否也要同步开始呢?”

    “不,不,不。”沈离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她压抑住自己刚才的兴奋,认真地说:“昨晚我想了一晚,楚王爷的龙袍我们不能做!”

    “可是,慕飞……”苏慕雪首先想到了弟弟。

    “是我们自己把龙袍看成了事情的关键。其实,它不过是皇上和楚王爷的一个道具,根本没那么重要。”沈离歌思索着说道:“我会想别的办法救慕飞。你放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不会让慕飞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苏慕雪听她这话有些别扭,莫名地有些担心,强调道:“你也不能有事。”

    沈离歌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还想让你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发呢!”

    苏慕雪虚惊一场,这才发觉一颗心的喜怒哀乐已经全然系在这一个人身上。哪怕她再轻微的一举一动,都能扯到自己心上的某个不知名的部位,让人震颤不已。

    沈离歌亲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听我的,慕雪。你信我!”

    苏慕雪柔顺地闭上眼睛,同样轻声回应:“嗯,我听你的。”

    末了,又加一句。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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