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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少年不识愁滋味 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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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郡王,八贝勒事发,举朝哗然,但不知为何,莫名又有些理所当然之意。

    这当口觊觎储位,本就有莫大风险,况且对自己的势在必得不避不讳。只不过,想不到这只是个开始。

    胤禩被锁拿,胤禟协同胤莪直闯宫禁。

    实际上,胤禟却是先试图联络老十四,甚至老四,想要联手保下胤禩,但胤禛这几年虽持中而立,不偏不党,但也不可能一时脑热卷进这档子事儿去,连带着胤禵也被他严令禁止,闭门读书,不许与外通联。胤禵平素小事虽行为放肆无法度,但胤禛当真肃了脸子跟他说的事自然也不敢轻忽,时局如此,他自也知道,还是老实些的好。

    却平白累了胤莪,他本身与大阿哥八阿哥关系并不大,即便上辈子也不怎么能算进八党之中,但因胤禟一人势单力薄,他也算整日厮耍在一起的,又没有胤禵那般“长兄有命”的借口和无赖劲儿,终是没推拒成,便被满脸戾气的老九拖着横冲直撞的过来了。

    康熙深知养生之道,既然早知这些年诸子之争,自己也就尽量宽心,这两天难得身体见好,又一股气潜在腹中不甘不愿,便将几个大儿子都召来御前,从君臣大义、三伦五伦,直到仁义忠孝挨个数落过去,胤祉胤禛一群也只得老老实实俯首听着,腿都不敢动弹一下,一面小意儿忧心一下老爷子口干舌燥。

    正训着,便听见这么个混帐消息。

    康熙顿时面色铁青,气的指尖发颤,底下诸皇子惊得连头发茬都立起来了。

    看身着单衣的老皇帝一掀帐幕抢了刀就冲了出去,胤禛慌忙中扯了手边狍子长袄追了过去,后面一个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的皇子们也匆匆忙忙一窝蜂涌出大殿。

    老九老十已并跪殿外。

    “皇上!八阿哥无辜,请您明鉴啊——”

    胤禟看见康熙出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面上涕泪横流,胤禛稍稍扭了下头,他这两年愈发见不得老九了,倒不是为其他,说实话,宜妃娘娘他也不是没见过,能得圣心长的自然不会差,汗阿玛也算俊朗,同胞兄弟都还算体面,莫非胤禟挣钱太多,酒色财气暴饮暴食,才越长越回去了?

    却没想一扭头正看见老父脸色,本就气的铁青,再加上病重的灰败气象,让当儿子的看得好一阵心惊肉跳。

    “朝廷大事,自有君父做主!他无辜不无辜待宗人府审问!尔等直闯宫禁,视国法于无物耶?!”

    胤莪听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跪在旁边,老九却脸色一白,伸手就去摸靴子,惊得四周侍卫个个按在刀把上。

    小白瓷瓶。

    胤禟手指一动掀了塞子,握紧了在身前,眼睛通红地盯着皇父,自己身子抖得也厉害,喘着粗气,但说话愈发蛮横了,许是掩盖怯懦的不安,“汗阿玛!儿早于八哥盟,同进同退,生死与共,今日汗阿玛若要诛八哥,大不了儿臣,儿臣舍命相陪就是了!”

    “舍命相陪?!好!朕成全你!”

    康熙也被气的浑身直打哆嗦,眼冒金星,虚火直冲紫府,不顾一切拔刀就砍。

    胤禟反被父亲吓得动弹不得,反应过来,利刃已在眼前,便昂着头梗了脖子往刀口上递。

    他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有死而已,与八哥还能黄泉之下做个伴儿。

    寒光映雪,闭目。

    光影却和着血色烫在额上。

    胤祺,他车马不同路的嫡亲兄长,正不顾一切的跪在他父子之间,一手箍住皇父双腿,一手握住锐利刀锋。

    五阿哥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只惶恐地瞅着父亲,好半天才用满洲话呐出几句,“阿玛不能啊,阿玛不能啊……”

    胤禟这回却当真愣住了,直到被人一脚掀翻,“还不滚远点!”

    胤禛骂完胤禟赶紧借机给父亲披上外袄,看康熙仍目光晦暗不明地瞅着胤祺,看他满手的血,心疼弟弟又不敢言语,直到康熙沉声叫了起,才连忙抓着人先掏帕子草草裹了,再试着去劝老父。

    看天寒地冻,怕病势加重,胤祉小心翼翼开口要劝人回去,刚一张嘴就被冷眼冻住了口,君父直挺挺戳在外头,他们自然不敢轻动,只得站成一圈簇在他背后自顾自心焦。

    “梁山义气!”

    胤禟刚刚刀口脱生,近乎横躺的姿势软在地上,兄弟们也不敢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面色发黑的老皇帝声音炸响。

    众人轻轻松了口气,胤禛却心里紧了紧。

    要说老九对老八是真没的说,虽说有些主意出的太不像话,但贵在一片真心,不离不弃,哪怕胤禩再如何起伏坎坷,他都不曾有背弃之心,老十老十四受了打压还知道上书奉承上意,老九却当真算是为了他八哥挺着一副傲骨,最后也却是同生共死了。

    义气是真……可梁山水泊的义气……

    这形容看似隐晦莫测,甚至像是有些褒奖之意,但他们这些久立人上的都隐约了悟,胤禟日后,再不得用矣。

    《忠义水浒传》那是什么书?乱自上作,官逼民反。帝王之大忌。

    梁山义气……皇父还真够隐晦的……

    “目无君父!无法无天!”康熙扔了到,手指着胤禟怒斥,那手也不比刀锋看着好些,“尔等心怀不轨,妄信妖道,觊觎尊位,如今被揭穿,还敢狡辩威逼!!!”

    胤禛正垂目凝神肃立,突然胳膊肘被人碰了碰,抬眼看老五正跟他打眼色。

    顺着目光朝前瞥了一眼,胤禛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皇帝立得笔挺,但隔着衣服,隐约仍能觉察出……微微的颤抖。

    怕是……撑不住了。

    胤祺皱眉目视,胤禛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在皇父身后轻轻挪动了半步。

    康熙被胤禟激的气冲丹田,但一怒之后,却觉得身上虚软脱力,只好强了一辈子,万万不肯在儿子面前丢脸,只凭一口气强自支撑立着。

    将将撑持不住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悄悄帮他稳住身子。

    康熙本已浑身虚弱,全凭心力支撑,眼下一有外力相助,全身力量竟不自觉地挪了过去,整个人有大半倒赖于胤禛臂力支撑。

    借机喘了两口气,康熙才愤愤道:“既然兄弟同心,将九阿哥一并锁拿审问。”

    胤禟胆敢以命相挟,实是看准了康熙死穴,父子不忍之心,一场豪赌罢了。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他们的皇父再严厉,真到生死之时,却绝对下不来那个狠心的。

    今日刀无二落,其实已经说明,这回他不会将胤禩胤禟如何了。

    夺爵而已,可与谋逆的罪名相比,贝勒的爵位,便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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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塔布黎将军来了。”

    胤禛提马回府,便听门房来报,点了点头,“人呢?”

    “回主子,在偏厅候着您呢,奴才要上茶点,将军不让,说立马就走……”

    “将军?他来本府道开始报名号了?罢了,跟他不用客气,他真饿了自会去踅摸的……”胤禛把鞭子扔过去打断他絮叨,自笑道,“不过也是,人家立马身份就不同了……”

    “四爷!”

    塔布黎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行礼,他全身披挂,面色肃然。

    这几个月事故频繁,胤禛久不见他,上来行了抱肩礼,又使劲捶了他几拳,“你还知道过来!”

    塔布黎不说话,抿嘴笑了笑,魁梧大汉竟显出几分羞赧。

    “……四爷……塔布黎兄弟十几岁来京,举目无亲,全亏四爷照顾,待我们手足兄弟一般,真不知如何报答……”

    “好端端的说这些,忒见外了吧!”胤禛凝眉,思绪却迅速被他带回少年时代,想想塞外的草原,豪爽的蒙古王公,以及交错复杂的局势,叹了口气,目光仿佛穿越渺远的时空,“真的一晃竟二十年了啊……”

    塔布黎倏然起身,单膝跪在胤禛面前,目光中的真诚与不舍实在令人动容,“塔布黎行将就国,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

    胤禛目光一缩,立时想起前事来,土谢图汗王薨,世子塔布黎继汗位,日后,这个当日的蒙古少年,就是新的土谢图汗了。

    伸手搭在他肩上,使劲握住,“好兄弟!二十年相佐之情,胤禛永志不忘。”

    “……日后独领汗国,万事谨慎。”

    “喏!”

    “你子弟留京,自有我照看,放心就是。”

    “是!多谢四爷。”

    胤禛说完,想起来什么,伸手自颈上解下一物,亲手奉到塔布黎面前,尚余温热。

    “此玉乃老汗王献于太皇太后,传至我手,二十年不离片刻,今相赠于汝,但愿满蒙世世代代亲如一家。”

    塔布黎接玉,双目含泪,再拜稽首,“满蒙情重,塔布黎不敢相负,土谢图不敢相负!”

    作者有话要说:摔!怎么还没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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