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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9

    宸飞依然倚靠在墙边,唇角慢慢勾起一丝浅笑,念亭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笑容,只是觉得这垂眸勾唇间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他能想到的词语太过匮乏,远远不足以将之描绘出来。但他到底还是看懂了一点,那就是在宸飞的这个笑容中,隐隐泛出的那一抹凉薄之色。

    念亭一直知道宸飞是个很绝情的人,两年前他俩刚开始交往时,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同的,直到后来父亲在北京遭人暗杀,容家被逼到宣布破产,他带着母亲和妹妹连夜逃离上海,至此他才终于意识到,没有谁是特别的,在尹宸飞的眼里,那些个情人,每个都一样。

    “真遗憾啊,即便成为了同类人,你我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容少,你白费心思了。”宸飞直起身,唇边笑容未减,却好像多了几分嘲讽,“啊,肚子有些饿了,去拿点吃的。”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淡,不像是在跟念亭说,倒像是自言自语。

    念亭看着宸飞转身朝餐饮区的方向走去,他没有跟上,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与宸飞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远,这人就像被风带起的一粒沙,总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忽然不见了,纵然自己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摊开手掌时,依然发现,一无所有。

    那晚到最后,念亭却是喝多了,好在没醉得不省人事,不过他借机向宸飞提了一个听上去似乎也不算太无理的要求。

    容少说他喝了好些杯,这会儿定然开不了车了;容少还说,司机被他打发走了,只留下了车;容少又说他不想打车回去,所以让宸飞开车送他回容家。

    宸飞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竟然没有考虑太久就点头答应了,于是便充当起了容少爷的司机。

    途中,容念亭眯着一双微醺的醉眸窝在副驾驶座上,他专注的目光始终落在宸飞身上,久之忽然问道:“在你看来,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嗯?”宸飞的语调略微向上一挑,疑惑地瞥了念亭一眼,“为什么这么问?”霓虹灯光打在车窗上,反射出五颜六色。

    念亭痴痴地笑出声来,那模样略显疯癫。宸飞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犯傻了,居然会认真跟一个醉了的人交谈,然而再看念亭一眼,他却有些被他的笑容怔住了,从来不知道,容念亭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仿佛带了些醉意后则更显出几许风情。

    笑了一会儿,念亭好似终于笑够了,则又开始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之前有个老外这么跟我说:‘Mr.Rong,you are awesome!’”他学着那外国人当时的口气,翘起大拇指说道,而后又笑了声,“当初我以一人之力白手起家创办Revive,短短两年时间就将事业做得那么大,可能在很多人眼里,都觉得我很厉害,可是我经历过什么他们又知道吗?”他的嗓音突然拔高,笑容也瞬间敛去。

    宸飞又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念亭并不觉尴尬,只接着往下说:“都说这人啊,不受点打击就很难逼出潜力来,我觉得这话有理,逆境出人才嘛!”他降下车窗,任由夜风吹进来,将他的刘海打得有些凌乱,“那天我以为这洋鬼子是在夸我,结果没过几天,他就抢了我一笔八百万的生意。”

    听到这里,宸飞终于感慨了一句,“看来你不如人家厉害啊!”

    念亭冷冷一哼,并不以为然,将脑袋凑近了宸飞一些,冷笑着开口,“不过第二天,那美国佬就死了,他敢抢我的生意,我就要他用命来抵,这么看来,你觉得我跟他谁更厉害呢?”

    宸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略显低沉的语气道:“区区生意人,怎么斗得过你这黑道贵公子呢?话说回来,比起你父亲,容少的手段更为见长。”

    “过奖了。”不知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宸飞觉得念亭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一些,车子在等红灯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念亭的声音,这一次,他的口吻中又带了几分自嘲,“可是,像我这样不肯吃亏的人,偏偏就是败在了你手里,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吧,我也的确是傻,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他本想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可最终,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即便不说,他想宸飞也是明白的。

    正如他最初所说的,有的人是用一辈子都爱不起的,好比尹宸飞。

    他决定要回上海的时候曾无数次告诫自己,这一趟回来是为了报仇,其他的,不要多想。然而之前所有的决心在见到宸飞的那一瞬间,都已支离破碎。

    大概他是真的醉了吧,所以才会在面对宸飞时有了那么多的杂念。

    最终,宸飞到底没有回答念亭的那个问题,只是突然间他有了个疑惑:爱一个人,是否真的得靠着一股傻劲?

    而有一点念亭其实说错了,尹宸飞从来不会在心里嘲笑任何一个爱自己的人,尽管他自己不曾施舍爱情,但对于爱他的每一个人,他顶多也只是有些怜悯,觉得他们爱错了人。

    这一条路,很长。前半段念亭一直在说,而后半段两人一同选择了沉默。直到车子停在了容家门外,那时念亭已被风吹得醒了酒,他问宸飞,“要不要进去坐坐?”

    宸飞摇摇头,含笑婉拒,“不必了,恐怕整个容家没有谁会欢迎我吧?”说着,他已开了车门下了车。

    念亭坐到驾驶座上,将头探出窗外又对宸飞说:“今天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吧!”

    宸飞微微颔首,之后转身而去,没有道别,有的只是一张单薄的背影。

    念亭看着宸飞渐行渐远,继而走到路旁,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坐了上去,转眼那辆出租车也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而那夜,念亭失眠了,于是他索性起床,盘膝坐在落地窗前想着心事,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模样,这就像是一面镜子,只差能照出他的心理。

    念亭伸手去触碰窗上的那张脸,抬手之间,指尖触及一片冰凉。而下一刻,他无意中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门前正站着一个人。

    念亭回过头,对上那人的眼,他想他真是想心事想得出了神,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了屋。

    莞尔一笑,他没有站起来,依旧坐在地上冲对方招了招手,轻柔地唤了一声,“小由。”

    ……

    宁由一身居家服,看上去还有些憔悴,见念亭招呼他,便走了过去,“对不起,我看门没合上,就擅自进来了。”他本是个很细心的人,以前跟着念亭时就知这位少爷有睡觉必锁门的习惯,刚才他路过门外时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所以才自说自话地进来看看。

    念亭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责怪他,只是笑了笑,让他到自己身旁来坐。待宁由坐下了,他才又关怀地问了句,“身体好些了没?”

    “嗯,已经没事了,多谢少爷搭救。”宁由微微垂下眼帘,语气中尽是恭敬谦卑。

    念亭轻轻地点了下头,“没事就好。”言下他又看向面前的落地窗,这会儿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暗了,玻璃越发将他与宁由的脸映得无比清晰。

    宁由守在念亭边上,见他忽然又不吭声了,目光还带了点出神般的迷离,于是歪着脑袋问道:“少爷在想什么?”

    念亭猛然回过神来,对上了宁由的双眼,“哦,我在想尹宸飞。”他倒也坦白,或许是觉得对方是宁由,他根本没什么可隐瞒的,“小由,你跟了宸飞有两年了,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由没想到念亭会突然这么问他,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而念亭却好似猜到了他的那些个小心思般,淡淡一笑又接着启口,“没关系,你尽管说,我只是想要听听你对他的看法。”

    “是。”宁由在脑中过了遍这两年来所经历过的一切,最终却是这样开口,“尹二少手段虽然厉害,但是为人不坏。”

    “哦?”念亭挑了挑眉,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说说看,为什么觉得他人不坏?”

    “他对自己人很好,我记得有一次有批货在码头交易,他带着几个人一块儿过去,却发现那里早被警察盯上了,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撤退,那些个条子就一个个冲了上来,交手中他为了保护兄弟受了伤,事后那个被他救了的小弟到尹家来探望,问到为什么要为他冒险,当时尹宸飞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救你便是我的义务。’那个兄弟走后,我也曾问过他,我说:‘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吗?’他笑着对我点点头。”宁由一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直到今天他仍然记得那天宸飞的表情,很洒脱,似乎对死亡毫不惧怕。

    那个午后宁由在给宸飞削苹果,然后宸飞突然说:“要是当时有危险的那个人是你,我也会用自己的身体给你挡子弹。”

    宁由笑说:“那是因为你穿了防弹衣。”而宸飞却像个孩子般辩驳,“就算没穿防弹衣,我也会那么做,这是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意识,那样紧要关头,根本来不及去考虑更多。”

    事实证明,宸飞没有说错,就在半年后,他便用他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绝无虚假。当初的那颗子弹打在离心脏很近的位置,使得宸飞足足昏迷了半个月之久,那段日子宁由始终陪在他身边,却终究不敢告诉他,其实条子之所以会提前得到消息,是因为他在通风报信。

    那件事过去了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宸飞胸口的伤疤做了好几个美容疗程,到现在却还是能看出痕迹,只是比起最初时要淡了许多。

    正想着心事,耳边忽然又传来念亭的声音,“他对自己人很好,所以也对你很好?”

    “呃?”宁由怔了怔,老实地回答:“是,如果没有背叛,他对我确实是很好的。”

    “既然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背叛他呢?他都能为兄弟这样义无反顾了,留在他身边不好吗?”念亭问得很随意,然而在宁由听来,这问题未免太意有所指了,让他无法抑制地就紧张起来。

    “不是的,少爷,请听我解释。”宁由一着急,都有些坐不住了,“我认得清自己的本分,接近尹宸飞只不过是个任务而已,宁由自始至终都是少爷的人,对少爷绝无二心。”

    念亭瞧着宁由那副紧张的样子,忽然笑开了,“别怕,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衷心我看得明白,我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嗯。”宁由低下头,听了念亭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二少的强硬手段我也是见过许多回的,少爷,你要小心。”

    念亭知道宁由的担心,两年前自己的确没有能力与宸飞斗,而如今,他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容念亭了,现实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在你想要对付一个人之前,首先要比他站得高。

    仗势欺人纵然恶俗卑劣,可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十分有用,至少在尹宸飞身上得到了应验,要不然,以宸飞那样高傲的人,又怎么会答应陪他去参加宴会呢?就算使得是强迫的手段,但看到宸飞服软,就会让他的心情顿时大好。

    “放心,他那些手段用来唬别人还行,至于我嘛……”念亭没有把话说完,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浓了,“容念亭可不是被吓大的。”

    “是……阿嚏!”宁由本还想说点什么,可一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念亭这才想起宁由溺水后不能着凉的事儿,连忙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真是的,忘了这地板凉,不该让你坐的。”说着,他又瞄了眼墙上的钟,“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房去睡吧!”

    宁由心知少爷是在关心自己,不禁心里一暖,笑着回道:“是,少爷也快睡吧。”他走到门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念亭又说了一句,“少爷晚安。”

    念亭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他,而后目送着宁由离去,并顺手为他合上了门。他走过去,习惯性地将房门反锁,继而熄了灯靠着门坐下来,很久后才长叹了一口气,回到床上去睡了。

    容念亭想:他和宸飞之间注定会有许多的纠葛吧?这是他逃不了躲不过的,就如同当初宸飞闯入他的生命一般,虽然是一场意外,但其中却也包含着必然。

    (To Be Continued)

    [2011-06-17 19:04:19 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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