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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花事八十三(番外一续)

    赵阡陌坐在书桌前给父母写信,提了笔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五年前,赵祯登基,随后翁照帆致仕,谁都以为尚且年幼的仁显皇帝不足以治理国家,都等着看笑话。谁知,半年之后,朝堂秩序井然,社稷巩固,国泰民安。

    诸国啧啧称奇,纷纷借南朝琼花宴,入金陵一探究竟。这一探不要紧,被一舞朝歌凤阙夺了心魄,从此各国都不得安宁。

    赵阡陌看了一眼砚台,又往墨汁里加了点金粉和香油。忽听到门外有人说,“银笙公主在吗?”阡陌本不打算应声,又听那人说,“小的是唐昭仪的内官。”

    阡陌放下笔,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太监,稍稍愣了一下,连忙低头说,“昭仪娘娘素闻公主舞艺卓群,想与公主切磋一番,不知公主是否应允?”

    阡陌问,“何地?”

    “丞相府。”

    “为何是丞相府?”

    小太监笑了一下,“公主有所不知。丞相本来在府中摆宴,请了使臣团所有的官员前去。皇上和唐昭仪正好微服出宫,途经丞相府,便也参加了宴席。席间有人提议让唐昭仪献舞,唐昭仪便遣奴才来问问公主可有雅兴?”

    阡陌勾了勾嘴角,原来是下战书来了。她本来不欲与一个小小的昭仪一般见识,可既然那个人在……她这一舞,不跳,更待何时?

    “你且回去,就说本公主随后便到。”

    小太监大喜,连身道谢之后,匆匆走了。

    双双端着茶走过来,看了一眼小太监的背影,问阡陌,“那个人是谁?”

    阡陌走到妆台前坐下,淡淡地说,“来传消息的。双双?过来帮我梳头吧。”

    唐婉回到座上,耶律齐侧头问,“你去做什么了?”

    唐婉不敢看他的眼睛,“哦,刚才袖子沾到水,去清理了一下。”

    耶律齐并没有太在意,继续喝酒,欣赏露台上的歌舞。可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席间有北朝的官员说,“听闻唐昭仪的歌舞俱佳,冠绝天下。可臣还未亲眼看过,不知道今天可有此眼福?”

    唐婉刚要说话,南朝的官员中,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说,“这位大人,您这冠绝天下一词,用得不精准吧?谁都知道,我国的银笙公主的朝歌凤阙,才是冠绝天下的。”这个年轻男子,名叫梁书童,新任的黄门侍郎。

    北朝的官员颇为不屑,“五年前的琼花宴之后,银笙公主便再也没跳过这舞。谁知道传言是否属实?”

    梁书童还要再说话,却被人按住。按住他的,正是如今已经官拜枢密使的越香凌。越香凌温雅一笑,对那北朝的官员说,“既然大人力荐这位唐昭仪的舞,我们也很想开开眼界,不知昭仪娘娘肯不肯赏光?”

    唐婉早就跃跃欲试,随即站了起来,“诸位请稍等,本宫去换一身舞衣就来。”

    众人坐等了片刻,唐婉便换了一身鲜红的舞衣,带着一群舞娘,踏上了露台。平心而论,唐婉是个美人,又自小练舞,舞艺自然出众。这首《相见欢》是她自编的舞步,清新脱俗,引得众人叫好连连。

    唐婉一边舞动,一边看着台下的耶律齐,耶律齐看似专注于她,眼神却是放空的。她暗暗咬了下牙,故意踩到裙角,摔在露台上。

    四周喧哗,阮吟霄连忙起身,命人上前查看,又叫人过去叫正出神的皇帝。

    耶律齐回过神来,看到露台上一片混乱,只叫身边的郭承恩前去看看。他自己意兴阑珊,准备起身回宫了。

    唐婉看着耶律齐的背影,心中如寒冰一样。她遣去万国馆的那个小太监跑上来扶她,“娘娘!”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太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她听完,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

    耶律齐往府门口走,半道上却被人拦下来。那个人一副宫女的打扮,他却觉得在哪里见过,眼熟得很。

    那人说,“昭圣皇帝,请移驾府中的莲花池。”

    “你是何人?”

    “奴婢只是来传话,若是陛下不去,日后不要后悔。”那人说完,就迅速走开了。

    耶律齐半信半疑地往莲花池的方向走,郭承恩在他身后试图劝解,“皇上,那女子来路不明,万一是刺客的圈套……皇上?”

    “郭承恩,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耶律齐闭着眼睛,仔细地闻了闻,那花香越来越浓郁,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快到莲花池时,他远远见池上立着一个人,长袖轻舞,带出一道道宛若彩虹般的弧线。

    没有乐声,只是一个人的独舞。舞步轻盈,身姿曼妙。舞者的足尖轻点,便从一朵莲花,到了另一朵莲花,旋转和跳跃,如履平地。她像是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绚丽地绽放于这一池莲花之中,独占百花娇妍,又像是凌波起舞的仙子,美得像是虚幻一样。

    耶律齐情不自禁地拔足靠近,站在莲花池边的白玉栏杆上,专注地看着池中的人。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舞蹈,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人停下来,目光看向他这边,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刚想说话,那人却身子一歪,直直地落入了池中。

    耶律齐大惊,“小妖!”说着,就要翻栏杆。

    郭承恩死死地抱住他,大喊着,“皇上,不可以!”

    “狗奴才,你快放开朕,快放开我!”耶律齐猛地推开郭承恩,仍是纵身跳入了池中,奋力地向那个人游去。

    阡陌虽然一开始跳舞,就发现池中的莲花被人动了手脚,她每踩一朵,便会踩到荆棘一样的东西,钻心地疼。但是他来了,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所以她停不下来,她想要用这支苦练了多久的《越人歌》,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舞,终是跳完了,她也痛得失去了知觉。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人声,“小妖,你别吓我,小妖?……郭承恩,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皇上,公主,公主的脚在流血……”

    “你倒是想办法啊!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男人俊美的下颚弧线,忍不住抬起手。快要触到的时候,她的手被一把抓住,男人低下头来看她,惊喜道,“小妖?!”

    他全身都湿了,头发狼狈地盖在脸上,眼睛仍然明亮。

    她动了动,想要起来,却被他牢牢地抱住,“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被迫靠在他的颈窝里,一时忘记了呼吸。只觉得这里很温暖,温暖得她不想放手,只想要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你是个骗子。”她说。

    耶律齐点头,“我知道我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但是那……”

    “所以,你没有抱我的权利。”她冷冰冰地说。

    耶律齐慢慢地松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只半响,便按着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赵阡陌惊愣,伸手用力地推耶律齐的肩膀,耶律齐抓住她的两只手,牢牢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耶律齐心中也有怨,怨她霸道地要了他十年的等待,却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朝歌凤阙他没见过,那些男人为她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在遥远的上京无能为力。

    “小妖,你怎么能这么霸道,嗯?既然我不能抱你,又为何要忍着巨痛,跳这支舞给我看?”耶律齐把她环在怀里,低声说,“心悦君兮君不知,是吗?”

    阡陌低头,没有回答。

    众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的北朝皇帝,抱着**的南朝公主,这样一副景象。

    很多大臣自动转过身去,秦书遥迅速跑到耶律齐身边,“皇上?这是在丞相府,把公主交给臣可好?您全身都湿透了,赶紧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耶律齐摇头,抱着阡陌站起来,“舅母,朕要把她带回宫。她的脚受伤了,一定要找御医治疗。”

    “皇上?把银笙公主带回宫,这不妥吧?我们怎么向仁显陛下交代?”

    “朕意已决。”耶律齐抱着阡陌,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书遥推了仍在愣怔的郭承恩一下,郭承恩连忙追了过去。

    昭圣皇帝把银笙公主强行带回宫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大多数官员和百姓都不解。

    虽说银笙公主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但昭圣帝自少年时代开始,就不好女色,如今虽二十有六,后宫也仅有唐昭仪一人。外界还纷纷猜测,年轻的皇帝是不是有龙阳癖,或者在身体的某些方面有点问题。

    南朝的使臣乱作一团。越香凌和梁书童赶去万国馆见赵祯,赵祯却气定神闲地看书。

    越香凌说,“皇上?您一点儿都不着急?”

    “着急?朕为何要着急?昭圣帝不会把阡陌怎么样的。”

    梁书童说,“可是,北帝……比公主年长许多。后宫也已有了佳丽,现在又在全国选妃,公主……”

    赵祯轻轻一笑,“书童,是你着急了吧?”

    梁书童的脸猛地一红,“陛下说什么……臣不懂。”

    赵祯摇了摇头,“她打小就喜欢昭圣皇帝,别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睛。朕见她这几年,渐渐不再提起此事,才兴了给她选驸马的念头……可听说她宁愿双脚被扎得鲜血淋漓,也要跳舞给昭圣帝看,朕便知道,她的心意有多坚决了。朕的父皇母妃离开的时候,逼迫朕立誓不得把阡陌嫁给她不爱的人,朕也没办法。”他的口气里面,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越香凌点了点头,梁书童却低着头,不说话。

    赵祯又说,“书童,朕听父皇说,你儿时曾跟昭圣帝一同学习过,你该比朕更了解他的本事才对。输给一个皇帝,并不丢人。天涯何处无芳草?朕这个妹妹,一般人还真的驾驭不了。”

    越香凌闻言,拍了拍梁书童的肩膀,聊以慰藉。

    赵祯说,“别急,我们等着看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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