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话 离家出走了
第四十话 离家出走了
像被谁按了播放键似的，一刹那的时间，原本虚无寂静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他抬头望着水彩画般逐渐晕开的蔚蓝的天际，清凉的风悄声拂过耳畔，轻快跳脱的光线映着斑驳的树影，那些鲜艳的绿色树叶在微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低头，清澈的流水绕过膝盖，蜿蜒流淌进树丛深处，他双脚踩在河床的石头上，冰凉粘滑的感觉，水草在脚边游摆不定。
由远及近的蝉鸣。
“，你在看什么？”远处，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叫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他愣了片刻，循着声音缓缓转身，一个少年的身影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耀眼的让他看不真切。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那少年穿着挽着袖子的就衬衫，短裤，略显瘦弱的双腿站在及膝的河水中。
他眯起双眼，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是却失败了。阳光太强烈，像一张巨大的幕般遮挡住他的视线。
那个少年淌着水朝他走过来。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对方如同天使般明亮的金色头发，由于逆光的缘故，他仍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怎么了？”少年走到他跟前。
他下意识地缓缓举起手，视线里出现一双白皙却细瘦的手，灰绿色的八脚动物握在手中，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八只爪子不断乱挥动。
对面的金发少年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又抓这东西了？！快放回去！！”
“怎么？你害怕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听起来带着愉快的调侃语气。身体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朝前迈去。对方频频退后。
“放回去放回去！我承认我害怕了还不行嘛？！”
那个瞬间似乎自己有了感同身受的幸灾乐祸，笑着将手里的河蟹扔进水中。可怜的螃蟹翻滚进河底，吐着泡泡快速躲进石缝中去了。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淌着水朝河边走去。
那个少年跟在自己身后，不断用欢快的语气说着：“我可真服了你，那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敢碰的。你还能把它抓起来……现在想想河里有那东西，我都有点不敢过去了……”
他心情变得很好，步伐也越来越快，河边长着绿色的青草，他想去那边躺着晒太阳。
踩在暖洋洋的草地上，他本想豪迈地朝青草扑去，然而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个长长的，不断摆动的蛇状生物。
“啊！！！”他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吓得惨叫出声。下意识地挣扎，却一个不稳，头朝下重重跌去。
“怎么了？！”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阻止身子下坠。抓着自己手腕的金发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
那人握住他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挂在他小腿上的生物。
“是水蛭……”
他感觉自己快哭了，双腿不断乱蹬着：“快拿掉！拿掉！！！”
“你别动，这东西不能直接拿掉，会流血的。”
“那怎么办？！都怪你！我都说了不来河边你偏不听！现在怎么办啊……”
对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别动，放轻松。”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他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头埋得很低，那个金发少年的衬衫带着如同阳光般暖洋洋的香味，他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头顶传来金发少年的声音“好了。”他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向自己被水蛭袭击了的小腿。
白皙的皮肤上只留有一个淡淡的粉色痕迹，他甚至连疼痛感都没有，更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把恶心又粘人的生物赶跑的。
金发少年朝他微笑：“直接拔下来会流血不止。只要拍打水蛭身体，当它感觉到震动，以为有危险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那种东西……你还敢碰？！恶心死了！！！”
对方耸肩：“我倒是没觉得……”
他指着对方：“你这个奇怪的家伙！”
“就像我害怕螃蟹，只是每个人讨厌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是你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你乖乖在岸边坐着吧，说好今天要吃鱼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哼，我看你抓不到鱼的！”
“放心吧，今天一定让你吃到鱼。”
他怔然地望着金发少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是谁？！
明明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为什么自己会……与他如此熟络？甚至当自己坐在那人身边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并没有思考下去，意识进入短暂的混沌。
当他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如同燃烧般的晚霞铺满天际，深刻的似乎能印入人的心底。
他发现自己躺在仍然残留着热度的草地上，不远处飘来的香气让他口水直流。
他肚子咕噜咕噜叫。
“饿了吧？”
他坐起身，循着声音望去，那个金发少年坐在树下的阴影中，篝火正旺，那人金色的发梢在红色的火光下显得明暗不定，火堆旁插着几条用树枝串好的鱼。
那人拿起一条外皮烤的发黑的鱼，朝他晃了晃：“这条烤好了，给你。”
他挠挠头发，慢吞吞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人身边，毫不客气地抓起对方递过来的鱼。
“小心点，烫。”
他咬了一口，没加任何作料的鱼本身没什么味道，然而他却吃得狼吞虎咽。
等到他将一整条鱼消灭，心满意足地转头望去，却发现那坐在阴影中的少年扬着嘴角。
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少年抱着双膝，似乎在注视着燃烧的火堆，“再等一等，今天抓的鱼足够咱们吃饱了。”
他哼哼两声，仰面躺下去。
天色渐暗，几颗星星升上天空。
“得意什么？！我也能抓很多鱼！”
“我又没说你不能抓。”
“我抓得肯定比你多！！！”
“……”
“哼！”
他头枕着手臂，不再说话。
突然，一个影子覆在整个视野。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低头望着他。
他看见一双放大的，如同初升星星般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那里面映着小小的金发少年蓝眼的少年的身影。
——那双眼睛很熟悉。
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却找不到出口，他憋得胸口闷闷的发疼，只想大声哭出来。
秀吉猛然睁开眼，吃力又痛苦的重重喘息。
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当他醒来，却记不起梦的内容。
——只觉得那好像是个让他想要逃离的噩梦。
但是……明明已经从梦中解脱，他却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身体不能动，他下意识地挣扎。映入眼帘的带着婴儿肥的小手不断上下舞动，他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
——而自己，已经变成小婴儿了。
一条沉重的手臂压在自己身上，正是让他喘不过气的罪魁祸首。
秀吉侧眼望去，棕发少年放大的面孔距离自己不到几毫米，温热的呼吸不断喷在自己脸上。
——“阿秀……那个……你跟我睡一起吧……”
那时候小秀吉正在笨拙又吃力地给自己铺被子，听见纲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转头。
棕发少年站在自己床边，一脸的小心翼翼。
秀吉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刚才……我跟妈妈说你去同学家过夜了，如果晚上妈妈进来，看见你睡在床上……一定会穿帮的……你跟我一起睡，我目标比较大，妈妈应该不会发现你。”
秀吉皱着眉不说话。
他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变成个小矮子，况且妈妈真的知道了，能相信吗？结果秀吉还是妥协了，因为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大概是从很小时候起秀吉就喜欢踢被子的原因吧，妈妈的确有晚上来纲吉和秀吉的房间查看两个儿子睡觉情况的习惯。
此时此刻，他从令自己窒息的噩梦中惊醒，看着某个睡觉喜欢压人的人全然不知情地呼呼大睡。
秀吉满头大汗地把纲吉的手臂推到一边，睡梦中的纲吉没了着力点，无意识地抓住秀吉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
他坐在床上，睡意全无。望着棕发少年毫无顾虑的睡颜，秀吉却突然有种，十分嫉妒的感觉。
——嫉妒到胸口疼痛。
从没有那次想今天这样，让秀吉觉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排斥在外的。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要逃离，但那时候他的顾虑有很多，所以他并没有离开。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自己大概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秀吉紧紧攥着手，咬牙强忍着，才不至于让呜咽声从口中传出。
黎明时分，窗外灰暗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那像是黑白照片涂上鲜活的色彩，霎时间窗外的安静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棕发小男孩身上的白色T恤像拖地长袍，脖子上的橙色奶嘴发出微弱的光亮。他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太阳升上天空。
然后，悄声打开窗户，走出去。
像被谁按了播放键似的，一刹那的时间，原本虚无寂静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他抬头望着水彩画般逐渐晕开的蔚蓝的天际，清凉的风悄声拂过耳畔，轻快跳脱的光线映着斑驳的树影，那些鲜艳的绿色树叶在微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低头，清澈的流水绕过膝盖，蜿蜒流淌进树丛深处，他双脚踩在河床的石头上，冰凉粘滑的感觉，水草在脚边游摆不定。
由远及近的蝉鸣。
“，你在看什么？”远处，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叫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他愣了片刻，循着声音缓缓转身，一个少年的身影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耀眼的让他看不真切。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那少年穿着挽着袖子的就衬衫，短裤，略显瘦弱的双腿站在及膝的河水中。
他眯起双眼，极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是却失败了。阳光太强烈，像一张巨大的幕般遮挡住他的视线。
那个少年淌着水朝他走过来。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对方如同天使般明亮的金色头发，由于逆光的缘故，他仍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怎么了？”少年走到他跟前。
他下意识地缓缓举起手，视线里出现一双白皙却细瘦的手，灰绿色的八脚动物握在手中，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八只爪子不断乱挥动。
对面的金发少年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又抓这东西了？！快放回去！！”
“怎么？你害怕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听起来带着愉快的调侃语气。身体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朝前迈去。对方频频退后。
“放回去放回去！我承认我害怕了还不行嘛？！”
那个瞬间似乎自己有了感同身受的幸灾乐祸，笑着将手里的河蟹扔进水中。可怜的螃蟹翻滚进河底，吐着泡泡快速躲进石缝中去了。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淌着水朝河边走去。
那个少年跟在自己身后，不断用欢快的语气说着：“我可真服了你，那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敢碰的。你还能把它抓起来……现在想想河里有那东西，我都有点不敢过去了……”
他心情变得很好，步伐也越来越快，河边长着绿色的青草，他想去那边躺着晒太阳。
踩在暖洋洋的草地上，他本想豪迈地朝青草扑去，然而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个长长的，不断摆动的蛇状生物。
“啊！！！”他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吓得惨叫出声。下意识地挣扎，却一个不稳，头朝下重重跌去。
“怎么了？！”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阻止身子下坠。抓着自己手腕的金发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
那人握住他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挂在他小腿上的生物。
“是水蛭……”
他感觉自己快哭了，双腿不断乱蹬着：“快拿掉！拿掉！！！”
“你别动，这东西不能直接拿掉，会流血的。”
“那怎么办？！都怪你！我都说了不来河边你偏不听！现在怎么办啊……”
对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别动，放轻松。”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他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头埋得很低，那个金发少年的衬衫带着如同阳光般暖洋洋的香味，他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头顶传来金发少年的声音“好了。”他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向自己被水蛭袭击了的小腿。
白皙的皮肤上只留有一个淡淡的粉色痕迹，他甚至连疼痛感都没有，更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把恶心又粘人的生物赶跑的。
金发少年朝他微笑：“直接拔下来会流血不止。只要拍打水蛭身体，当它感觉到震动，以为有危险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那种东西……你还敢碰？！恶心死了！！！”
对方耸肩：“我倒是没觉得……”
他指着对方：“你这个奇怪的家伙！”
“就像我害怕螃蟹，只是每个人讨厌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是你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你乖乖在岸边坐着吧，说好今天要吃鱼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哼，我看你抓不到鱼的！”
“放心吧，今天一定让你吃到鱼。”
他怔然地望着金发少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是谁？！
明明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为什么自己会……与他如此熟络？甚至当自己坐在那人身边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并没有思考下去，意识进入短暂的混沌。
当他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如同燃烧般的晚霞铺满天际，深刻的似乎能印入人的心底。
他发现自己躺在仍然残留着热度的草地上，不远处飘来的香气让他口水直流。
他肚子咕噜咕噜叫。
“饿了吧？”
他坐起身，循着声音望去，那个金发少年坐在树下的阴影中，篝火正旺，那人金色的发梢在红色的火光下显得明暗不定，火堆旁插着几条用树枝串好的鱼。
那人拿起一条外皮烤的发黑的鱼，朝他晃了晃：“这条烤好了，给你。”
他挠挠头发，慢吞吞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人身边，毫不客气地抓起对方递过来的鱼。
“小心点，烫。”
他咬了一口，没加任何作料的鱼本身没什么味道，然而他却吃得狼吞虎咽。
等到他将一整条鱼消灭，心满意足地转头望去，却发现那坐在阴影中的少年扬着嘴角。
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少年抱着双膝，似乎在注视着燃烧的火堆，“再等一等，今天抓的鱼足够咱们吃饱了。”
他哼哼两声，仰面躺下去。
天色渐暗，几颗星星升上天空。
“得意什么？！我也能抓很多鱼！”
“我又没说你不能抓。”
“我抓得肯定比你多！！！”
“……”
“哼！”
他头枕着手臂，不再说话。
突然，一个影子覆在整个视野。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低头望着他。
他看见一双放大的，如同初升星星般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那里面映着小小的金发少年蓝眼的少年的身影。
——那双眼睛很熟悉。
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却找不到出口，他憋得胸口闷闷的发疼，只想大声哭出来。
秀吉猛然睁开眼，吃力又痛苦的重重喘息。
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当他醒来，却记不起梦的内容。
——只觉得那好像是个让他想要逃离的噩梦。
但是……明明已经从梦中解脱，他却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身体不能动，他下意识地挣扎。映入眼帘的带着婴儿肥的小手不断上下舞动，他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
——而自己，已经变成小婴儿了。
一条沉重的手臂压在自己身上，正是让他喘不过气的罪魁祸首。
秀吉侧眼望去，棕发少年放大的面孔距离自己不到几毫米，温热的呼吸不断喷在自己脸上。
——“阿秀……那个……你跟我睡一起吧……”
那时候小秀吉正在笨拙又吃力地给自己铺被子，听见纲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转头。
棕发少年站在自己床边，一脸的小心翼翼。
秀吉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刚才……我跟妈妈说你去同学家过夜了，如果晚上妈妈进来，看见你睡在床上……一定会穿帮的……你跟我一起睡，我目标比较大，妈妈应该不会发现你。”
秀吉皱着眉不说话。
他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变成个小矮子，况且妈妈真的知道了，能相信吗？结果秀吉还是妥协了，因为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大概是从很小时候起秀吉就喜欢踢被子的原因吧，妈妈的确有晚上来纲吉和秀吉的房间查看两个儿子睡觉情况的习惯。
此时此刻，他从令自己窒息的噩梦中惊醒，看着某个睡觉喜欢压人的人全然不知情地呼呼大睡。
秀吉满头大汗地把纲吉的手臂推到一边，睡梦中的纲吉没了着力点，无意识地抓住秀吉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
他坐在床上，睡意全无。望着棕发少年毫无顾虑的睡颜，秀吉却突然有种，十分嫉妒的感觉。
——嫉妒到胸口疼痛。
从没有那次想今天这样，让秀吉觉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排斥在外的。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要逃离，但那时候他的顾虑有很多，所以他并没有离开。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自己大概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秀吉紧紧攥着手，咬牙强忍着，才不至于让呜咽声从口中传出。
黎明时分，窗外灰暗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那像是黑白照片涂上鲜活的色彩，霎时间窗外的安静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棕发小男孩身上的白色T恤像拖地长袍，脖子上的橙色奶嘴发出微弱的光亮。他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太阳升上天空。
然后，悄声打开窗户，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