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嘤嗡的萤火虫
伏玲压根不愿意见到薄荷。
但是，姜黄的主治医生告诉她，象姜黄这种情况，是头部受到突然的重撞造成的，只要他最亲近的人，多抚摸他，呼唤他，多说说刻骨铭心的往事，很容易清醒过来，恢复意识。
“所以，”医生强调说：“每天都要尽可能多的说说过去让他感动的、难忘的事情。”
伏玲守着姜黄，一天又一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连两人第一次约会这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不厌其烦地翻出来说了个遍。
那次他们很没有情调的约在校图书馆，面对面坐着，各看各的书，偶尔，她会抬起头来，偷偷的满心欢喜地瞄瞄他。
离开图书馆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他打开她带来的雨伞，撑在两人头上，把她送回宿舍。很长的一段路，她身上一丝雨星都没沾上，而他自己却半边身子都淋得透湿的。
回忆的大门打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伏玲又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他们的第一次接吻。很长时间，两人一直男女授受不亲的形影不离，全校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他们自己却总觉得似是而非。
有一天晚饭后，两人相隔半步，很有分寸的绕着校园后面的山林散步。月色朦胧，黑暗里隐隐传来“鸳鸯”们的低声细语。离他们不远，有一对恋人，一边走一边耳鬓厮磨着，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抱在一起亲吻起来，把他俩吓了一大跳，慌忙择路避开。
然后她就拽住了他，壮着胆子说既然他们也是恋人，就应该象其他恋人那样。
于是，两人一边回忆着电影里的相关镜头，一边上演模仿秀地试探着把嘴唇贴在一起。贴完了两人都很平静。伏玲还暗暗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接吻比赛，说时间最长的也只能吻几个小时。她觉得如果不嫌无聊的话，吻一整天都没问题啊，贴着又不累人，最多是站立不了那么久而已。
那时真是天真纯洁啊。伏玲一边笑，一边娓娓道来。说了很多，可姜黄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主治医生也渐渐焦躁起来，每次查房时，都冲她反复重申加强调，让她多说能打动他的事。可是，天知道，能说的该说的，她都说了，她已经口干舌燥、筋疲力尽、束手无策了！
伏玲只好喊薄荷来医院。表面上，她很客气地说麻烦薄荷替她陪一陪，因为她要交费、拿检查单什么什么的。
隔三差五，她就编出一个急待处理的事情，喊薄荷过来，次数多了后，双方熟稔了，也习以为常，她就连借口都不需要编了，几乎天天喊薄荷来。而每次薄荷陪着姜黄时，为了方便她倾诉，伏玲总是很知趣地远远避开了。
薄荷每次来，伏玲都会热情地跑到住院部门口接她。有一天，因为堵车，薄荷很晚才到。那天正好有寒潮自北向南，突袭了这座城市，气温一夜间骤降了十多度。
一直住在医院的伏玲没来得及回家拿衣服，依旧穿着那件薄薄的黑色小西装，站在住院部的玻璃门前，像只正在登陆的QQ企鹅一样，左边看看右边望望，两边转着脑袋。
通道上的冷风吹得她不停地打哆嗦。等薄荷赶到时，她已经冻得鼻尖通红，手脚冰冷，说话都带着颤音。
薄荷责怪她不该下来等，她搂着薄荷，真诚得感人肺腑地笑着说：“我和姜黄都没有亲人在这座城市里，一直觉得很孤单。现在，你这么帮我，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了，不，比亲妹妹还亲。”
一天，薄荷照例过来陪护姜黄，刚进病房，还没来得及和伏玲说话，一个人就紧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他长得高大魁梧，站在门口，象一尊门神一样，把大门挡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房间里也一下子昏暗了很多，象天忽然变黑了一样。
伏玲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异常惊喜地叫了声：“诸叔叔！”
她笑着跑过去迎接他。在他面前，矮小的伏玲更加象一只滚圆的皮球，骨碌碌就滚了过去。
“小玲子。”来人爽朗地笑道：“一晃这么多年没见了。给你和姜黄主持婚礼，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时间过得真快啊。怎么样？你早当妈妈了吧？”
“还▪▪▪▪▪▪没呢。”伏玲有些扭捏地说。
“姜黄情况怎么样？我一到任就听说了车祸这件事，但没想到姜黄是伤者之一。昨天和你爸爸通电话才知道的。”
“爸爸打电话告诉我了，说新来的厅长是诸叔叔您。”伏玲说：“姜黄好多了，慢慢有些反应了。昨天医生查房时说他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
伏玲的脸暗了一暗，心如刀绞地想起自从薄荷过来看护姜黄以后，姜黄的情况就一天比一天好转，主治医生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轻松。
“有好转就好。我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你也知道，刚接手，事情太多了。”来人说着，转头望了望薄荷，眼睛里亮光一闪，笑得更加欢畅，说：“呵，两姊妹一起照顾▪▪▪▪▪▪”他猛地顿了顿，依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薄荷，嘴里却对伏玲说：“不对啊，小玲子，我记得你家只有你一个女孩啊。这位是▪▪▪▪▪▪？”
伏玲走到薄荷身边，亲热地搂着她，对来人说：“诸叔叔，你不认识她吗？”
他笑着摇头。眼睛闪闪发光，象飞出一群萤火虫，嘤嘤嗡嗡，围着薄荷打转。
薄荷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扭过头去看伏玲。
“你太官僚主义了。”伏玲笑着批评他说：“你这个领导啊，连手下这么漂亮的兵都不认得。”旋即，她又感叹说：“还是刘阿姨幸福啊，如此年轻英俊优秀的老公，几十年来，自始自终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女人，连望都不望一眼！”
来人开心的大笑，说：“我哪有你夸的这么好啊！不过，这位到底是。。。。。。”
薄荷听伏玲这么一说，虽然不是太确定，却也有点猜到来者是谁了，她恭恭敬敬地向他自我介绍说：“我叫薄荷，是厅里项目处的。在这次调查中，是姜处的搭档。”
“哦。”来者恍然，笑着伸出手，握住薄荷的手，热情而和蔼地望着她说：“听说过，听说过！对了，上个星期我去你处里现场办公，怎么没见着你？”
“我刚好接到伏姐的电话，到医院来了。”薄荷腼腆地回答。她试着收回手，但对方一直紧握着。他的手很大，象他的个子一样，薄荷觉得自己的手完完全全的被一只火热的巨掌包裹住，吞没了。
“薄荷是我的好妹妹呢。”伏玲说：“多亏她一直在这帮我。”
“那就好。”诸厅长安慰伏玲说：“不要着急。我会和医院说，尽最大努力让姜黄早日恢复。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送姜黄去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治疗。姜黄是因公受伤，组织上无论如何都会对他负责到底的。要相信组织！”
诸厅长飞快的说完，转过头，笑容满面地看着薄荷，说：“薄荷啊，你做得很好。有你在这里帮着你伏姐姐，我们放心多了。有什么事，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知道。”薄荷慌忙说：“联系本上有。”
“那就好。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诸厅长说着，慢慢地松开了手。
薄荷暗吁一口气，悄悄地把手放到身后，在腰间的衣服上擦了擦。她的手被他握出了汗。因为紧张，身上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毛毛细汗。
但是，姜黄的主治医生告诉她，象姜黄这种情况，是头部受到突然的重撞造成的，只要他最亲近的人，多抚摸他，呼唤他，多说说刻骨铭心的往事，很容易清醒过来，恢复意识。
“所以，”医生强调说：“每天都要尽可能多的说说过去让他感动的、难忘的事情。”
伏玲守着姜黄，一天又一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连两人第一次约会这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不厌其烦地翻出来说了个遍。
那次他们很没有情调的约在校图书馆，面对面坐着，各看各的书，偶尔，她会抬起头来，偷偷的满心欢喜地瞄瞄他。
离开图书馆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他打开她带来的雨伞，撑在两人头上，把她送回宿舍。很长的一段路，她身上一丝雨星都没沾上，而他自己却半边身子都淋得透湿的。
回忆的大门打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伏玲又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他们的第一次接吻。很长时间，两人一直男女授受不亲的形影不离，全校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他们自己却总觉得似是而非。
有一天晚饭后，两人相隔半步，很有分寸的绕着校园后面的山林散步。月色朦胧，黑暗里隐隐传来“鸳鸯”们的低声细语。离他们不远，有一对恋人，一边走一边耳鬓厮磨着，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抱在一起亲吻起来，把他俩吓了一大跳，慌忙择路避开。
然后她就拽住了他，壮着胆子说既然他们也是恋人，就应该象其他恋人那样。
于是，两人一边回忆着电影里的相关镜头，一边上演模仿秀地试探着把嘴唇贴在一起。贴完了两人都很平静。伏玲还暗暗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接吻比赛，说时间最长的也只能吻几个小时。她觉得如果不嫌无聊的话，吻一整天都没问题啊，贴着又不累人，最多是站立不了那么久而已。
那时真是天真纯洁啊。伏玲一边笑，一边娓娓道来。说了很多，可姜黄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主治医生也渐渐焦躁起来，每次查房时，都冲她反复重申加强调，让她多说能打动他的事。可是，天知道，能说的该说的，她都说了，她已经口干舌燥、筋疲力尽、束手无策了！
伏玲只好喊薄荷来医院。表面上，她很客气地说麻烦薄荷替她陪一陪，因为她要交费、拿检查单什么什么的。
隔三差五，她就编出一个急待处理的事情，喊薄荷过来，次数多了后，双方熟稔了，也习以为常，她就连借口都不需要编了，几乎天天喊薄荷来。而每次薄荷陪着姜黄时，为了方便她倾诉，伏玲总是很知趣地远远避开了。
薄荷每次来，伏玲都会热情地跑到住院部门口接她。有一天，因为堵车，薄荷很晚才到。那天正好有寒潮自北向南，突袭了这座城市，气温一夜间骤降了十多度。
一直住在医院的伏玲没来得及回家拿衣服，依旧穿着那件薄薄的黑色小西装，站在住院部的玻璃门前，像只正在登陆的QQ企鹅一样，左边看看右边望望，两边转着脑袋。
通道上的冷风吹得她不停地打哆嗦。等薄荷赶到时，她已经冻得鼻尖通红，手脚冰冷，说话都带着颤音。
薄荷责怪她不该下来等，她搂着薄荷，真诚得感人肺腑地笑着说：“我和姜黄都没有亲人在这座城市里，一直觉得很孤单。现在，你这么帮我，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了，不，比亲妹妹还亲。”
一天，薄荷照例过来陪护姜黄，刚进病房，还没来得及和伏玲说话，一个人就紧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他长得高大魁梧，站在门口，象一尊门神一样，把大门挡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房间里也一下子昏暗了很多，象天忽然变黑了一样。
伏玲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异常惊喜地叫了声：“诸叔叔！”
她笑着跑过去迎接他。在他面前，矮小的伏玲更加象一只滚圆的皮球，骨碌碌就滚了过去。
“小玲子。”来人爽朗地笑道：“一晃这么多年没见了。给你和姜黄主持婚礼，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时间过得真快啊。怎么样？你早当妈妈了吧？”
“还▪▪▪▪▪▪没呢。”伏玲有些扭捏地说。
“姜黄情况怎么样？我一到任就听说了车祸这件事，但没想到姜黄是伤者之一。昨天和你爸爸通电话才知道的。”
“爸爸打电话告诉我了，说新来的厅长是诸叔叔您。”伏玲说：“姜黄好多了，慢慢有些反应了。昨天医生查房时说他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
伏玲的脸暗了一暗，心如刀绞地想起自从薄荷过来看护姜黄以后，姜黄的情况就一天比一天好转，主治医生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轻松。
“有好转就好。我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你也知道，刚接手，事情太多了。”来人说着，转头望了望薄荷，眼睛里亮光一闪，笑得更加欢畅，说：“呵，两姊妹一起照顾▪▪▪▪▪▪”他猛地顿了顿，依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薄荷，嘴里却对伏玲说：“不对啊，小玲子，我记得你家只有你一个女孩啊。这位是▪▪▪▪▪▪？”
伏玲走到薄荷身边，亲热地搂着她，对来人说：“诸叔叔，你不认识她吗？”
他笑着摇头。眼睛闪闪发光，象飞出一群萤火虫，嘤嘤嗡嗡，围着薄荷打转。
薄荷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扭过头去看伏玲。
“你太官僚主义了。”伏玲笑着批评他说：“你这个领导啊，连手下这么漂亮的兵都不认得。”旋即，她又感叹说：“还是刘阿姨幸福啊，如此年轻英俊优秀的老公，几十年来，自始自终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女人，连望都不望一眼！”
来人开心的大笑，说：“我哪有你夸的这么好啊！不过，这位到底是。。。。。。”
薄荷听伏玲这么一说，虽然不是太确定，却也有点猜到来者是谁了，她恭恭敬敬地向他自我介绍说：“我叫薄荷，是厅里项目处的。在这次调查中，是姜处的搭档。”
“哦。”来者恍然，笑着伸出手，握住薄荷的手，热情而和蔼地望着她说：“听说过，听说过！对了，上个星期我去你处里现场办公，怎么没见着你？”
“我刚好接到伏姐的电话，到医院来了。”薄荷腼腆地回答。她试着收回手，但对方一直紧握着。他的手很大，象他的个子一样，薄荷觉得自己的手完完全全的被一只火热的巨掌包裹住，吞没了。
“薄荷是我的好妹妹呢。”伏玲说：“多亏她一直在这帮我。”
“那就好。”诸厅长安慰伏玲说：“不要着急。我会和医院说，尽最大努力让姜黄早日恢复。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送姜黄去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治疗。姜黄是因公受伤，组织上无论如何都会对他负责到底的。要相信组织！”
诸厅长飞快的说完，转过头，笑容满面地看着薄荷，说：“薄荷啊，你做得很好。有你在这里帮着你伏姐姐，我们放心多了。有什么事，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知道。”薄荷慌忙说：“联系本上有。”
“那就好。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诸厅长说着，慢慢地松开了手。
薄荷暗吁一口气，悄悄地把手放到身后，在腰间的衣服上擦了擦。她的手被他握出了汗。因为紧张，身上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毛毛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