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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无心嫉妒

    薇宁将信揉了扔到一旁,停了会儿又拾过来,抻平了摊在桌子上,仿佛信上有朵花似的看了好大会儿,秀眉轻轻地蹙起来,幽幽地叹了声,仍旧将信揉碎扔掉。

    相思梦不醒,她可不可以理解为焓亦飞知道她在学馆内无法得知外头的消息,传信告诉她萧颂还未清醒?这几天她只为了萧颂心乱如麻,差点忘记焓亦飞也知道她一些底细。不过他倒识相,不曾说出自己便是劫走陆仪廷的黑衣人,还做起了通风报信的事,真真叫人看不透。

    她闭上眼,自己刺那一剑绝对不会让他伤得如此重,静王府里有若虚子,皇宫里有御医,她实不在用担心,可是为何他还不醒来?小静王遇刺的消息也传到学馆,已有人看向她的眼神微带异样,大概以为她该找上门去,甘愿以身侍疾,借此机会巴结皇亲国戚吧。

    萧颂的些许消息让她无法再冷静,就连柳月也觉察出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模样,悄悄将那封被薇宁揉碎了的信捡了来看,凑个七零八落才看出来这是首情诗,还是国师府的二弟子送的。

    小静王受重伤,静王府里愁云惨布,明园彻夜点着灯火,宫里来的御医虽然没派上多少用场,但在小静王未醒之前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就只能看着若虚子开方子为萧颂治病。

    静王这两日脾气更坏,他不敢骂若虚子,只好将气出在那些御医身上,他将萧颂受伤全都归落到国师身上,若非国师请萧颂去布什么局抓什么逆党,他的儿子也不会伤重成这样。国师府派了大弟子天恒过府探望,被静王指着鼻子骂得好不痛快。

    薇宁来的时候正是全府最静的时刻,静王府与国师府不同,处处透着股戒备,明岗暗哨甚为严密,她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明园,怪不得上回柳月不曾冒险出府。

    莫言痴守在萧颂床边,旁边还有两个站着打盹的婢女。自从小王爷被人抬着回府,她看到那支明晃晃插在他胸前的剑,便已身子发软,这三日守着萧颂竟是一刻也未眠。

    若虚子在外间翻着医书,他也是没敢合眼,今晚对萧颂来说十分要紧,若是能醒过来便罢,醒不过来那就有可能过去了,所以今夜他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太远。

    薇宁在黑暗中站立了良久,有些不敢近前,从没有一刻象现在一样心乱如麻,终究还是忍不住来看他了,她不是一直想着利用他,骗他的吗,什么时候她也陷了进去?她想看看萧颂现如今的模样,却又不敢。那一剑之后,她如何面对他?

    自幼年遭遇惨祸后,她一直强自克制着心中的情感,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处事要冷静,要将万事想得周全,原本以为萧颂是个意外,如今看来竟也是她的劫数。

    她暗暗叹了口气,轻轻走到窗外隐好身形,将窗子割开一条小缝,借着灯火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莫言,薇宁皱了皱眉,跟着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颂,一看他薇宁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怎么瞧着竟似将死之势?明明她那一剑并未伤到要害,一直这么安慰自己,难道他真要因此丧命?

    何不趁他昏迷的时候杀了他灭口?此念一起,薇宁便已自嘲地笑,若是下得去手,当日她在密林中早杀了萧颂。她并无自信萧颂醒来后一定不会将她说出来,她要不要赌上一回?

    此时房里有了响动,却是若虚子从外间走进来,薇宁很想跳进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治病的。

    “莫言姑娘,小王爷可有醒来的迹象?”

    莫言无言地摇头,眼泪跟着凝上来,几乎快要绝望。

    “放心,今晚小王爷一定会醒过来。”

    “先生,我看小王爷的伤并不是太重,为何情形这般危急?”

    她对萧颂的情意若虚子都知道,看了眼萧颂如今的模样,感叹道:“你家小王爷平日里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身子骨很虚,原本我能替他调理过来,没想到遇上这档子事,唉。”

    莫言一下子想到近些日子若虚子为小王爷治病的事,萧颂因江南之行身子略有不适,所以若虚子不光给王爷治病,也给他瞧着,只是治法甚是奇特,全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难道小王爷的病竟然这么严重?

    “这么跟你说吧,他这身子好比练功到了紧要关头,任何人的攻击都会造成很大危险,何况他这伤也不轻,足以让他致命。”若虚子叹了口气,又道:“即使他熬过这关,也是前功尽弃,再无可能治得好了,可惜呀……”

    原来他本身就有病,本来有机会治好的,可是被她一剑刺得万劫不复!薇宁怔在当场,心里说不出来苦涩滋味,这几日她犹豫痛苦,甚至后悔当日没痛下杀手,此刻方觉内疚到心痛,他醒来后怎么可能会原谅她!

    莫言哑着声道:“若叫我知道是谁伤了小王爷,定不会轻饶!”

    “啊哟,小王爷动了!”

    若虚子一声大叫,声音几乎变调,莫言扑过去泣道:“小王爷,你怎么样了??”

    房中顿时乱了起来,薇宁知马上会有更多人过来,她不能再留下来了,只得悄悄地离去。

    夜色萧萧,薇宁踏着月色回学馆,只觉丝丝寒意彻骨,迎面而来的风吹干了面上的清泪。她已经很久不曾掉过泪,说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萧颂,她这里满怀无望地心痛,却不知他又是如何。

    焓亦飞有一件事没说错,说到底她心疼了。

    三日后学馆季考,薇宁才惊觉她已入京三月有余。短短三个多月,却已发生太多太多的事。

    即使内心无尽地煎熬,她依然在季考中表现优良的十几名学子中脱颖而出,使得唐仕礼等人激赞不已。为此学馆特意放了三天假,学子们皆大大松了口气。本来蒋颜儿等人拉着她要为她庆贺,可她神情肃穆似乎订为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扫了大家的兴。

    安休三日,她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痛苦直接去静王府探望萧颂,没等她去,许久不见的封长卿出现,这人打着她在淮安兄长的名义请了她出来。

    他本就生得俊逸风流,今日一身军官服凭添加了几分英武,惹得见到之人莫不注目。薇宁却不曾留意,默默地上了他备好的马车。

    马车在奉都城里转左右绕,封长卿一见面便发觉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曾多话,只让车往热闹的大街上赶去,他自己骑了马跟着马车。

    闹市中薇宁撩起竹帘看着众生之相,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不知胭脂小铺里可有消息,她一直记得靖安侯府里每年那笔不知去向的支出,还有送回梅庄的信可有了回复?

    马车在一处偏僻小院的门前停住,封长卿下了马来扶她下车,门口守着的汉子见到他忙迎上来,口中叫着公子爷,眼睛却忍不住看向薇宁。

    封长卿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异状?”

    “回公子,没事,咱这里挂了梅府的牌子,旁人只当梅家的小姐住在这里。”

    听闻梅府二字,薇宁抬了抬眼,扫了封长卿一眼,有些好奇里面到底住的是谁。

    封长卿笑了笑,抬步往里走,薇宁只好跟上。这间宅院有三进,虽不大却十分整洁,处处摆着时令花盆,果然象是女子住的地方。进到后院更见雅致,房中有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几名女仆各司其职,见了封长卿皆过来见礼。

    薇宁有些纳闷,难不成这是封长卿用来藏娇的宅子?

    封长卿正在问一名婢女打扮的丫头:“石姑娘人呢?”

    那名婢女一脸无奈地指指卧房,封长卿不避嫌地掀开绣花帘子进房,房里也没有人,薇宁听到有些微的响动声从床帐后传来,婢女象是早知有人在床帐后,钻进去扯出一个淡黄衫子的女子。

    这大概就是封长卿口中的石姑娘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封长卿为何带着她来这里。

    那位石姑娘看到封长卿与薇宁后一脸惊吓地退后,想缩回床帐后,仿佛那里最安全,薇宁看着她低头娇怯怯的模样竟有些眼熟。

    “她是谁?”

    “石厚君之女,石富娘。”

    薇宁一下子想起来,那次在景阳楼曾见过此女,当时她到酒楼闹事,十分地刁蛮,与今日相差太远。

    她看了眼封长卿,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是盛安商会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盛安商会此时已经烟消云散,石家也没了。她后来曾想过寻找石致远,因为找到他就找到了长青会,只是眼下还顾不上。

    封长卿苦笑道:“此刻她已经不是盛安商会的大小姐了,连家也败了,又受了惊吓无处可去,暂时我将她安置在这里。”

    昭明女帝下旨抄了石家,石致远销声匿迹,石厚君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肃王自顾不暇怎么会有功夫去理会石家的事。之前石厚君还想过送石富娘入肃王府,不过石富娘自己不情愿,石致远也不同意父亲的做法,故此一直搁到现在,也再无可能了。

    服侍石富娘的婢女已习惯了她的样子,安抚了半天才劝她坐下来,封长卿简单说了些她的情况,原来石家被抄后,她倒没被抓,但是流落在街上被人欺侮,恰好封长卿路过,虽然他对石富娘的纠缠早已不耐,但石家败落得如此快也与自己有关,他算是靖安侯的得力助手,一边对付着盛安商会,一边又曾引逗过人家少女芳心,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故此见她处境堪怜,便带了回来。

    “我只有做到这一步,她如今情绪极为不稳,请了大夫开方子治了几日没好多少。”封长卿象是在同她解释什么,将此事讲得极清楚。

    他说话的同时,石富娘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交握满脸不安。

    又是一个为父兄行事所累的女子,薇宁嗟叹,那般跋扈的一个女子,如今竟到了这个地步,着实让人怜惜,当下柔声同她道:“石姑娘好。”

    “石姑娘,你别怕,叶薇与我是同乡,也是我的妹子。”说着他看向薇宁,目光里带着些别的东西,薇宁只得稍转过头。

    这下恰与石富娘打了个照面,她的眼中竟带着恨意!

    是的,是恨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薇宁却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今天晚上我可算是补上前面两天的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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