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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雨夜忆

    整个下午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渡过,柳月半边面孔微肿,却毫无怨言地端茶递水,没有人发觉她沉默得有些异常,除了薇宁。

    她注意到柳月一直在看时辰,必定是等不及晚上去见某位主子。不知是否另有途径给国师传递消息,还是静王府中有她顾忌的人,总之柳月在静王府时规矩得象只小猫,从没有尝试过一次夜晚行动,这么多天一定急坏了。

    到了晚上,夜雨声格外凄冷,柳月悄悄坐了起来。本来小宫女们白天伺候完学子,晚上都是要回凌云阁睡的,但薇宁身上有伤,她便在薇宁的房里打了个地铺,前半夜薇宁不知是否在王府睡惯了,回到三京馆却一直无法安睡,一会儿要茶水,一会儿又说睡不着点灯看书,直到后半夜才安生下来,这会儿已经熟睡。

    柳月轻轻起身,冒雨离开三京馆,并未发觉有人跟在身后。

    这一次薇宁没打算随柳月进国师府,上次她被发现差点被人抓住,国师府定已警觉,这次有伤在身,更没把握对付得了焓亦飞。

    看着柳月进了国师府,薇宁绕着外墙往东走去。上次狼狈逃走时她发现这里离六安巷不远,走不远斜穿过了一条小胡同就到了六安巷,九岁之前她便住在这一片。

    女帝登基后,对前朝臣子进行了多次肃清,江崇炬等家产抄没,家人或流放或充公,那些死在沙马营里的密谋者则更惨,直系亲属均被斩首绞杀,更不用说家产。

    薇宁身上的黑衣早被打湿,她似与黑夜溶为一体,凭印象走到一座宅院门前。

    大门上包着的铜皮发锈翘起,剥落的漆迹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门头上方的扁额仍在,黑夜中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不必点灯,薇宁也知道上面写的是“周府”二字。她推了推门,里面竟是锁着的,院墙不高,难不倒薇宁,她轻轻一跃跳了进去。

    还以为周府早已被抄没变卖给了别人,没想到仍在这里,整个府第门窗无损,看起来没有被人大肆破坏过,只有满园花木无人打理,蔓草已挂满了前墙,透着股凄凉味。青石地面此时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她吸了口气,缓缓往里面走去,阔别京城已久,今夜回到这里,她终于有种回家的感觉。

    房子多年无人入住,多半屋子都落了锁,薇宁猜想当年周家出事后,有人保住了这里,至于是谁,她大概知道。从她在周丛嘉的书房里看到那些旧物后,便萌生了回这里看看的念头。

    半夜幽暗之中她穿堂入室,一间间地查看,最后来到她幼时旧居。这里承载着多少回忆,看着熟悉的物件,往事一件件被薇宁清晰地想起,里面的雕花木门上还有她幼时顽皮刻下的印记,曾经挂了满房的粉嫩缦帐已污浊不堪,屋顶满是蛛网,地上扔了几本残破书籍,房中值钱的物件不知被谁趁乱拿走。

    墙边柜子歪倒在地上,正当中放着张桌子,她走过去,用袖子抚去桌面上厚厚的灰尘,慢慢地摸着桌子一角,那枚曾在靖安侯周丛嘉书房里出现的玉石纸镇本应该放在这里,她记得自己还用刻刀在这里刻过一个小小的薇字,果然,手指触到凹凸不平的印记,字迹仍在。

    “宁姨快来,我今日做了幅画,为宁姨贺寿。”

    宁姨柔柔的声音响起:“你爹爹也是今日生辰,你可曾为他准备寿礼?”

    “爹爹心中所想皆是大事,薇宁可不知该他喜欢什么。”她耸了耸小鼻子,不愿意搭理那个整天不着家的父亲,自母亲去后,父亲便似变了个人,一心只为朝廷的事奔走。

    “只要是你送的,他全都喜欢。”她的宁姨是世上最温柔的女子,看护着她从不懈怠。

    “那爹爹为何三五日不着家,我不要见他了!”

    “薇娘,薇娘……”

    回忆之声远去,薇宁缓缓睁开眼,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有多少年不敢想起宁姨了?明明只过去九年,对有些人来说却已是一生天涯。

    柳月回到三京馆时雨仍未停,她已将此次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国师,并解释身在小静王府,不敢妄动出府。国师自然明白这些,当年静王曾有一名宠婢女名春雪,被女帝相中赐给了靖安侯,本来也没什么,那春雪也愿去给靖安侯做侧夫人,可是萧颂足足有一整年没有同女帝说过一句话,他甚至一剑将那名跪求静王原谅的婢女刺成重伤,言道萧府里容不下有异心者。

    当时他才十二岁。国师从未小瞧过萧家任何一个人,最早的内卫军便是静王萧洵所建,萧颂后来的表现也愈来愈出色。只是国师与静王府的关系却并不十分融洽,静王早已半隐居在府里,萧颂每次见到国师都会冷上三分,他不屑去改善这份关系,但也不想与静王府为敌。

    想起那名叫叶薇的女学子,国师心里有些复杂,既盼着她就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又知道希望十分渺茫,如今她又与萧颂走得极近,国师心中更理不清头绪,只好吩咐柳月暂且还留在三京馆,若是她有难则护她周全,万万不可再受伤。

    柳月悄无声息地推窗而入,屋内寂静无声,气息未平之下猛地一震,再安静也不该没有一点声息,人睡得再熟还有呼吸,她闪身到了床边,却发现床上并没有薇宁的身影。

    人没在床上,也不在房中,到底去了哪里?

    门吱呀一声响,薇宁披着件衣裳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小灯,看到柳月嗔道:“柳月,你去哪儿了,大半夜找不到你。”

    柳月松了口气,举举手上的茶壶道:“天一凉水也凉得快,我怕姑娘晚上口渴想喝热茶,就去找人烧了些热水。”

    “哪有那么金贵,我不渴。回来就好,睡吧。”薇宁把灯放在桌上,打了个呵欠上床接着睡。

    柳月不放心地道:“姑娘怎么起来了,是不是背上的伤疼了,我给您看看?”

    “不用,刚才做了个梦,醒来看不到你,还以为出什么事呢。”

    柳月随口应了声,看着床边的鞋子,昏暗中隐隐可以看到几个湿脚印子,难道她去外面找自己淋了雨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差一天,希望我今天晚上能写出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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